抵達奧德瓦別墅時,零的氣力早已恢復正常,話雖如此,七還是堅持要攙扶著他進屋,九則負責提著行李箱隨後跟上。
進到屋內,九所作的第一件事便是確認奧德瓦是否還留在屋內,在客廳並不見他的人影,所以不由得讓他有些慌張,但是,那扇理應開啟的音樂室門扉此時卻是緊掩。
九走上前,正欲將指節敲上門板之際,由內傳出的是悠揚而清澈的吉他聲,演奏技巧雖仍不純熟,但是卻能從旋律之中感到些許哀傷。
零緩緩走向前,右手輕撫著門板低語:「是『Broken vow』……」
七與九狐疑地看著若有所思的零,零並未搭理兩人朝他投去的視線,他淡淡閉上雙眼,隨著旋律,低緩流轉地唱出歌詞……
『笑過 哭過 卻在失去之後 才發覺無法忘懷你曾給過的溫柔。
愛過 痛過 總在離開之後 才明白怎能遺留你曾給予的笑容。
在風中苦苦追尋著你的身影 換來的卻僅有出現於夢中的泡影。
於是我選擇將你的記憶塵封 假裝自己能過得比誰都自在從容。
我愛 我憎 你曾給過的溫柔……』
奧德瓦彈奏著旋律、零唱出歌詞,兩人隔著門板,懷抱著相同的心情與遺憾,讓七與九兩名聽眾都不禁聽得入迷,歌聲方歇、吉他音落,零睜開雙眼、裡頭也傳出了吉他架上牆面的聲響,隨即,門板便被打開來。
「跟我進來。」
「嗯。」
奧德瓦讓出通道讓零進入後,七與九也想尾隨進入,卻立即讓奧德瓦將門閉至只見到他一張臉的程度,他伸出食指說:「你們兩個小鬼,去把這傢伙要住的房間給安置妥當,不准偷聽!」
「是……」
七與九只得帶著遺憾的神情,依著奧德瓦的指示前去打理零的房間。
在音樂室內的奧德瓦與零,相貌相同、身形相同、個性相似的兩人,在彼此面對面時就像照著鏡子一般,奧德瓦指著零的左眼勾起唇角道:「有好好使用我的左眼,利用它好好看著我的孩子吧?」
「那當然,否則我今天怎麼有臉走這一趟?」
零淺笑著如此回應著,接著,他環視著音樂室內的周遭擺設說:「從一踏入屋子後,我就有一種感覺,看見這間房的佈置以後就更加確定了……你,將這裡佈置成以前的家了吧?」
奧德瓦緩緩頷首,他半覆眼眸,抬首望著方才架至牆上的吉他道:「因為……這是我和莎塔嫚一起佈置的第一個家,那時候我們為了房間分配、家具擺設等等雞毛蒜皮的小事吵了好幾次,雖然……」
「雖然,結果都是由你讓步,是吧?」
零接口說道,並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奧德瓦便說:「呵,我都忘了你擁有我的記憶……」
「是啊,但是,我只能擁有你的記憶,卻無法擁有你所愛的人,背負著你記憶的我……到底算什麼?常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是不自覺地去想──我到底是誰?出門在外,大家都認為我是奧德瓦,那麼……零又是什麼人?」
零微微垂首並別過視線,其實他很清楚自己被賦予生命所該承擔的責任及扮演的角色,只是……他卻也失去自我,無法認清楚真正的自己應該是什麼樣子。
更可悲的是……因為背負了奧德瓦的記憶、承襲了奧德瓦的情感,自己竟是因為如此而愛上了一個他素未謀面的女人,這對他而言儼然太不公平,但是,他總是再三告訴自己──愛上這樣勇敢的一個女人,他不後悔!
他愛她的勇敢、她的溫柔、她的無怨無悔,還有──那雙蘊含著堅強及溫柔的藍色眼眸。
可是,這些他從不曾擁有過,卻得依賴著另一個男人的回憶去思念。
奧德瓦一臉沉靜地直視著零道:「你是最有資格恨我的人,為了我,我想你被束縛得太多、太多……」
沉默了半晌,零卻緩緩搖首:「我不知道……其實我不清楚自己究竟恨不恨你,雖然我恨極了找你的仇家把帳全算到我頭上這件事,但是每次想著要恨你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地想起那十三個小鬼的臉龐,我看著他們長大,跟他們之間擁有說也說不完的回憶,唯有這個時候,我才能真實地體會到自己是零,而不是奧德瓦……而且,現在我所擁有的東西,並不比你少,所以我想……說不定在內心深處,我是感謝你的也說不定。」
奧德瓦略顯驚愕地微瞠僅剩的右瞳,爾後,他露出了微笑,這時,零走至吉他前,伸手輕柔地撫摸著吉他的音箱說:「走這一趟,我自己也相當矛盾,說實在的,也許我並不希望你回去。」
奧德瓦狐疑地半斂眼眸,此時,零收回手,正視著奧德瓦勾起了自信的笑容道:「畢竟,十三也是我的兒子,若是你不願意回去,他這輩子就只有我這個老爸,而我也能順理成章地讓這個乖兒子只孝敬我一個人。」
聽見自己唯一的寶貝兒子被發表了獨佔宣言,奧德瓦不由得有些惱羞成怒說:「你、你還有十二個兒女,幹嘛要跟我搶!」
零發出疑惑的語調拉高八度音道:「我跟你搶?是你自己不要,然後我順勢接收下來的好嗎,啊……越來越想這麼做了,十三可是個好孩子啊。」
奧德瓦慌亂地抓亂自己的髮絲,直指著零:「你……!」
「可是呢,我不能這麼做的,因為……那孩子太想見你了,自從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以後,我就感受得到他的改變了,也是從那時候我清楚得感覺到──我這個冒牌老爸,是無法滿足他那渴求已久的親情的,所以……就算是為了他,我也希望能將你帶到他的眼前。」
零的眼神堅毅得不容置喙,這樣正直的眼神讓內心尚存猶豫的奧德瓦別過頭逃避了視線,他掄緊雙拳,腦子裡迴盪的盡是零表示雷馮斯想見他的這個訊息,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對他的想念,無時無刻啃蝕著他的骨髓。
對他的虧欠,更是用盡一生的時間與氣力也無法彌補……
見到奧德瓦這副模樣,零的心中也十分清楚他正掙扎著,於是他輕嘆口氣後說:「總之,該說的我都說完了,往後我也不會再跟你提起這件事,只是……我會在這裡待到你答應隨我們回國為止,這段時間你好好考慮,看是要回去見見兒子、還是要看我的臉看一輩子啦!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零丟下這番話後,走至門前手撫著門把準備離開,但是,在他旋開門把以前,身子卻感到一陣哆嗦,高挑的身子砰然一聲,癱軟在地,奧德瓦驚愕地飛奔至零的身旁蹲下,觸及零的身子才發覺他的體溫低得異常,人也失去了意識。
「這是怎麼回事……?喂,給我醒醒啊,喂!」
奧德瓦一把攙起零的身子旋開門把後立刻大吼:「喂!你們兩個小鬼,快給我過來,喂──!」
聽見奧德瓦的叫喊聲,七與九連忙奔至眼前,兩人一看見零又陷入昏迷,立即就明白了零的症狀又再次發作,九幫忙攙起零,將他帶至空房讓他躺下。
七跪在床邊,輕輕搖動零的身子:「老爸、老爸……」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怎麼會突然昏倒,體溫又低得不像常人……」
奧德瓦焦急地出言詢問著九,九也蹙緊眉心說:「因為Fantasy細胞……這種細胞會大量活化體內組織及肌肉的運用,相反的,肉體的壽命將會大幅縮短,現在老師發作的頻率已經越來越高了,我擔心……」
「沒有任何治療的方法嗎?」
九緩緩搖首道:「不,黃泉已經發現了可以移除Fantasy細胞的手術,只是老師不願意承擔手術失敗的風險,所以他優先選擇來見您一面,為的就是要確保老闆您能隨他回國去見小三……」
奧德瓦倒抽了口冷氣,心裡所想的正是方才零所說的──會在這裡待到他答應為止的這句話,換言之,零早將生死置之於度外,為了說服他回去,賠了這條命也在所不惜。
此時,七站起身,走至奧德瓦的眼前跪下雙膝,帶著低咽的語氣說:「老闆,我求求你,請你答應我們,和我們回國吧,否則依老爸的個性……他不會願意回國接受治療的。」
九也跪下雙膝說:「我也求您了,老闆……他既是您的複製體,您應該清楚他的個性有多倔強,我們並不想失去他,因為……老師就像是我們的父親一樣!」
奧德瓦看著真心誠意跪在他眼前的兩個孩子,心底狠狠地撞擊了一番。
零也是為人父,擁有著許多優秀而貼心的孩子啊……
他怎能因為自己的懦弱,讓他們這個大家庭變得支離破碎呢?
失去摯親的痛,他比誰都清楚,既是如此,又怎能自私地讓更多人去體會這般錐心刺骨的痛楚呢?
於是,奧德瓦深吸口氣後說:「……立刻聯絡瑟,告訴他我們要一到達機場就有可搭乘回國的班機,叫他給我派人待在機場準備接機,即刻讓零接受治療,東西收拾一下,我們立刻動身。」
聞言,七與九喜出望外地相視而笑,異口同聲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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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到達機場時,零曾悠悠轉醒過一次,但是他的意識不過清醒半個小時的時間,隨即症狀再度發作,在飛機上持續陷入昏迷,連下了飛機後都不見轉醒。
前來接機的是帝維瑟與莫,兩個各開一部車,莫負責接走零前往黃泉研究所接受移除Fantasy細胞手術,七也堅持一同前往,事態緊急,他們在碰面之時並未經過任何寒喧,直接就將人接走,快步離去。
帝維瑟則是一言不發,揮了一拳撞在奧德瓦的胸膛,他們三人走向帝維瑟的座車,在上車之後,帝維瑟則問道:「你怎麼打算?先住我家吧?」
「不……」
奧德瓦看著車窗,倒映著他那張與零相同的臉龐:「帶我去見我的孩子,雷馮斯。」
一個捨命要完成孩子心願的偉大父親,他怎能辜負人家的覺悟?
所以……
請你等著我,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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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錯之思已經貼完囉
這邊七姊與九哥瞞著小雷去調查的事也水落石出,時間點也落在托蒙差點被大哥帶走那邊,但是我自己沒有書,所以沒辦法具體跟各位說是在第幾頁的位置XDDD
接下來會再繼續貼些試閱,『後面還有一章番外篇』,請各位繼續關注哩啾咪~
剛才發現小屋不知不覺破十萬了
(一向貼完文就屁顛屁顛跑掉XD),要辦什麼回饋活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