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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朋友,三種愛情。三個月前,三個月後。》41
作者:無聊ㄉ豪│2013-09-17 04:55:48│巴幣:20│人氣:1148
《於是來到了分岔口,韋成廷篇》 接下來的整整三天我把自己給關在住處。 並不是我喜歡待在室內,也不是我不習慣一個人徜徉於陌生城市之中,而是我的手邊有子夫所留下來『往常的那個』要做。 『往常的那個』其實就是要處理子夫所留在抽屜裡的那份文件。 至於食物方面……事實上冰箱內早就已經囤積了約快一個禮拜的食物,肚子餓了只要從冰箱拿出幾道食材稍微煮一煮即可解決。 累了就睡,渴了就喝水,倦了就看電視或者做其他事。 這和我平常在家所做的事情其實差不多。 至於商雅筠,就暫且先放在工作結束之後再說吧。 況且我也沒有任何她在這裡的聯絡方式,總不會要我在她之前曾經去過的地方活像個跟蹤狂似的傻傻等待吧? 你問我為什麼沒有留下她的聯絡方式? 很簡單,因為我忘了。 原本是想最後再問她這件事情的,不過在她露出那抹令我為之目眩的笑容後,我居然就這麼忘了這件算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給出了那個不像話的英文單字之後,沒多久我們就簡單的微笑道別,接著各自回家睡覺。 我和她的故事會就此落幕嗎? 我想不會。 沒什麼把握,也沒什麼自信或憑證,但我就是這麼認為。 即使如此,眼前仍有件重要的事等著我去做。 「這鬼東西要整理的部分居然還有這麼多?」我緩緩吐了口氣,盯著眼前的文件不滿地抱怨著。 事實上這些資料的處理已經可以說是告一段落了,不過通常我都會習慣性地在我覺得重要的地方加上註解。 進行作業的同時內心又忍不住開始狠狠問候著那個把我一個人丟在陌生城市後一走了之的傢伙。 「啊啊啊,去你的紀子夫,老子不幹了!」又做了不知多久之後,在察覺自己腦袋似乎有過熱的現象,我在大叫了一聲後便放下手邊工作稍作休息。 此時它卻彷彿無法體會我的用心良苦地繼續運轉,隨即出現一個人的身影。 爾後又以拼湊般地排列出數個問句,但我卻半句都答不出來。 只好敷衍地以整理完這些資料為期限再來回覆這些疑問。 我頭一次感受到有那兩隻畜牲在身邊的好處,至少我不會有多餘空閒去胡亂思考這些有的沒的。 話又說回來,憑什麼好不容易來到這座可以說是我極為嚮往的城市,卻要為了幫紀子夫處理那該死的文件而把自己關起來啊? 這個想法甫剛浮現,我的嘴巴冷不防地淡淡吐出一句:「不過好像也沒有人說我必須要把自己關起來吧?」 說得對!沒有人說我不能邊參觀這座城市邊處理這破玩意啊,反倒是這樣才比較自然。 ……呃、哇靠,現在是什麼情形,我居然自己在吐槽自己? 發現自己再這麼下去可能會人格分裂,經過短時間的思考後我默默地拿起外套準備出門。 是該找個人說說話了。 儘管人生地不熟、語言也不通,但我必須找點什麼理由說服我自己這樣做。 否則一旦立場不夠堅定,我或許就會在這間屋子內度過接下來的五天。 為什麼? 我猜十之八九是怕會在全無準備的狀況下忽然見到她。 和她那像是隨時會被輕易瓦解的笑容。 當然你可能會以『偌大的一座城市要遇上特定某個人的機率』來鄙視我如庸人般地自擾,但那又如何? 我也知道遇到她的機率低得嚇人,不過最糟糕的莫過於我明知道這件事卻仍在原地兜圈。 如果更往深處想一層的話,我就會得到『因為這種近乎於極小值的機率而放棄漫步於自己喜愛的城市』這種荒唐結論。 關於理由,數分鐘前的我會這麼說:『錯失這座城市,下次再來就好;錯失這個她,就再也沒有下次了。』,所以我盡量避免掉任何在理清自己思緒之前遇上她的可能性。 很愚蠢,還很不知所云,對吧? 我也知道。 彷彿是要完全否定自己先前患得患失的行為般,我在推開門後,略為用力地將門給甩上。 接著深吸了口氣。 關上門時,我輕輕地對著被我閒置在屋內,幾乎是全年無休環繞在我身邊的矛盾說:「抱歉,我今天休假。」 於是我懷著複雜的心情向前跨出了一步。 於是我帶著一如往常的迷惘開始了這次的旅行。 於是我在毫不知情的狀況下,來到了分岔口。 ※ ※ ※ 人類——無論是男是女,在名為時間洪流的來回沖刷累積之下,或多或少會留下些不願提及的過去。 我也不例外。 也許在旁人眼中看來,我並不像是個有著陰暗過去的傢伙,嚴格說來這話倒也沒錯。 和游暐翔、紀子夫這兩隻畜牲比起來,我無異可說是過著悠閒且幸福的生活。 至少我自己這麼認為。 但這並不代表我就如表面上一般快樂。 說到這裡,我不禁想起之前和某人的片段對話。 「嗨,聽說你這次又拿到不錯的成績,課業愛情同時兼顧,真是可喜可賀。」 那是個冷到會令人縮頭縮腳的冬季陰天,我在路上勉強對不期而遇的朋友招手如此半開玩笑地寒暄。 當然,勉強是指要把手從暖烘烘的口袋伸出揮向冰冷刺骨的寒風而言。 順道在這邊跟各位介紹一下,我這位朋友呢,正是多數世人不能所容忍的『人生勝利組』。 至於是勝利到多離譜的程度呢……暫且不提他的長相、成績、性格都很不錯,光是他的漂亮女友是『倒追他兩次才成功』這點應該就會讓許多直至今日仍沒有交往經驗的男男女女想聯合滅了他吧? 無庸置疑!即使你提出反論我也絕不承認! 以時下的用語來解釋,他就是各種令人羨慕嫉妒恨的綜合體。 原本我是想問其他事情的,只是看到他一臉開心的表情就忽然忍不住想捉弄他一下。 反正會在這種冷得要死的天氣下提著購物袋且帶著笨蛋般的傻笑,一定是又幫他的『老婆大人』跑腿啦! 而他聽完我剛剛說的話後果不其然地露出一抹略感困擾的表情。 『此乃是我代表全天下宅男向汝等做出一點小小的抗議!』,雖然如果再附加這句話肯定效果加倍,但在考慮到這件事之後會在校內怎樣被渲染,以及這番話除了代表著十足的可悲外其他什麼也不能代表後,我迅速地打消念頭。 「多謝多謝。」朋友苦笑地接下我那帶有調侃的問候,忽然學起我的語氣文謅謅地說:「不過相比之下,我反而才要說羨慕你。」 我不解地皺眉問:「羨慕我?」 他並沒有馬上回答我,因為適才又吹來一陣足以讓人發抖的寒風,他不自覺地縮起身子,緩緩地把熱氣哈往攤開的雙手。 我見狀也學著他將雙手摀住嘴巴,努力地將熱氣分散至我那末稍血液循環顯然不能說是太好的手指頭。 說來慚愧,雖然我覺得入冬的氣候風景很是詩意,但我還是不免要經過一番裝備後才能安穩地走上街頭。 順帶一提,暐翔是那種即使寒流到來仍能面不改色地穿著無袖背心(也就是台語所謂的『吊嘎』)和短褲在路邊閒晃的人;子夫則是無愧於他低血壓魔王的名號,即便穿得不多,但他手中時不時就會多出一杯熱可可已經是常見景象。 朋友看著我那狼狽的模樣,先是嘆了口氣,然後搖頭苦笑,看樣子是認定我是刻意在模仿他了。 儘管我實在很想對其訴說本人乃純潔善良的人類代表,不過唯恐會越描越黑,而且又有打嘴砲之嫌,便暫且按下不說。 時間會證明一切。 我突地在行人斑駁的街道上對他大喊:「吾等的友情乃是經得起考驗的!」 他顯然沒想到我會忽然做出這種舉動而被嚇了一跳,旋而又向我展露從見到我之後的第三次苦笑。 不過這次的笑意明顯比前兩次多上不少。 我和他對視而笑,並肩信步地走到一盞行人信號燈前,我其實沒有打算要過街,只是好奇著他的回答所以才陪他走到這裡。 眼看紅色秒數剩不到十五秒,我試圖開口詢問。 但他卻像是把方才被我弄亂的節奏重新調整過般平靜地說:「我很羨慕你無憂無慮、一直都是那麼快樂的樣子。」 說來可能有點誇張,但在剎那之間,我的思緒徹底被凌亂取代,所有的想法天旋地轉起來,直到數秒後才恢復正常。 大概是天氣太冷了吧,我發覺臉部肌肉似是被凍僵而有些不自然。 像是察覺到我的異狀,他以帶著些許疑問的表情朝我看來,我則是用沒改變過的表情對他回答做出了肯定。 值此同時,我彷彿聽見我內心深處傳來一句輕聲卻又冷漠的反問:「是嗎?」 倒數的秒數由紅轉綠。 我們彼此點頭示意,我止步不前,他邁步而去,我目送著他的背影,隱約還看到他轉身向我揮手,我則是硬扯起被冷空氣凍得僵住的嘴角上揚,試圖為這場偶遇做個完美但毫無意義的收尾。 而等至他完全消失在我的視野時,一陣寒意猝然襲來,我不知該如何反應,只好佇足而立。 身旁過街的路人用奇怪的眼神皺眉瞥了我一眼,接著在燈號改變前快速從我眼前通過,我不禁好奇他怎會露出那種表情。 是因為我現在的表情不太對勁,還是我並沒有打算過街卻站在斑馬線前令人感到不解? 『或許兩者都有吧!』,這麼思考著的我雙手靠在一旁的欄杆上,卻差點因為適應不了它的冰冷而摔跤。 事實上我理想的人生要求並不多,無非就是『平靜』與『快樂』寥寥二詞。 我嚮往著那樣的生活。 據他所說,我似乎早已將這兩者攢在手中。 可真是如此嗎?要是這樣,為何我內心又會極不客氣地給出反問呢?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因為快樂的人絕不會和現在的我有著相同的感覺。 我驀然記起在一開始碰面的時候打算問他的另一件事,不過現在他也離開了有段時間,我猶豫著該不該走向斑馬線的彼端。 時間也同步著我躊躇,一點一滴地改變著這個世界。 該追嗎?但若屆時找不到他豈非徒然? 顧盼著陌生的街道,以及往來稀少的路人,隨之瞥見信號燈上突然不肯向前的小綠人披上紅色外衣,警告著我追上前的機會已然不再。 在想起本來要問朋友的事情和看見燈號改變的同時,我感到無比難堪。 而問句也在此時不自覺從口中喃喃吐出:「……這是哪裡?」 ※ ※ ※ 我迷路了。 最主要的原因,我想大概是忘了帶地圖出門。 在這邊先聲明一下,我絕對不是路痴。 試想,你身處陌生的國度,在沒有相關的地理背景之下,迷路的機率就會相對地提高。 對吧? 唉,可是每次當我要向其他人這麼說明的時候,腦海總會不自覺浮現我初次迷路時跟那兩頭畜牲解釋的畫面…… 「啊哈哈哈哈哈!謝謝你啊,我好久沒笑得那麼痛快了!」 「閉嘴。」 「可是我實在沒想到,警察局除了看管犯人之外居然還有幫忙照顧走失兒童這個功能耶,哈哈哈哈!」 笑屁啊,小心臉部肌肉抽筋腦充血中風休克就此嗝屁。 「就跟你說那是因為我手機剛好沒電……」 「我說韋先生,你可以不要再為你那身心理年齡皆成熟,而方向感仍保持在屁孩時期這件事拌嘴了嗎?」畜牲一號游暐翔邊挖著鼻孔邊喝著那杯害我丟臉到家該死的飲料邊斜睨著我,語畢又補了我一刀:「先不論你從剛剛到現在已經說了不下八百遍了,我實在不知該怎麼為一個幫買杯飲料就可以迷路的孩子說話啊!」 去你的,我肯向你這畜牲解釋就已經算是很給你面子了啦! 而此時沉默許久的子夫拍了拍暐翔的肩膀,嘆了口氣說:「可以勞煩你們二位安靜一會嗎? 好歹也注意一下旁人的目光吧……話說回來,成廷你昨天是不是酗酒了?」 「咦,沒有啊,怎麼這麼問?」我皺了皺眉,不解地回問。 由於有點在意,於是稍微嗅了下襯衫領口,卻聞不到除了洗衣粉外的第二種味道。 「Well,你也替我想想嘛。」子夫先是面色沉重地一手勾起暐翔的肩,接著兩人互看一眼,同時對我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即便天才如我,也只能用這種騙騙三歲小孩的愚蠢藉口才姑且能幫明明手上有地圖卻將南北搞反的韋先生圓場吧!」 ……好吧,在此我承認自己是個就算帶了地圖也會迷路的人,非常抱歉欺騙了大家。 暐翔咧嘴笑著接續:「哎呀,真是辛苦了,不愧是學年第一的紀子夫!像我絞盡腦汁也沒辦法想出半個理由來說服自己。」 喂! 「好說好說。」子夫露出毫不遜色於暐翔的猥褻笑容謙虛道:「我不過是在你們爭論的這段時間偷偷想的。」 暐翔像是想到什麼似的一臉驚訝地說:「哇,這麼說來您豈不是花了足足半小時幫方向感全無的韋小朋友找藉口嗎?」 夠了喔! 「慚愧慚愧。」子夫又對我露出那可恨至極的笑臉,語氣完全聽不出半點慚愧之意。「抱歉啊成廷,我也只能幫你這麼多了。」 「馬的!幹勒!幫我?你幫個憨及啦!」 各位觀眾,這就是畜牲二號機誕生的瞬間。 莫怪課本有云:『狼無狽不立,狽無狼不行。』,我終於見識到那是什麼畫面了。 相互為奸,豺狼惡狽,一搭一唱,兩頭畜牲! 回想起來,我的國文程度之所以會較常人好些,說不定是拜這兩個混蛋一直在我面前當反面教材所致…… 暫且不提這兩個傢伙,還是多想想該怎麼解決目前的窘境比較現實一點。 忘了跟各位說明一下,目前天氣微陰又透射出幾縷陽光,時間大約在下午三點左右,陣風微涼;現在的我正坐在一張背對河流的長椅上,附近有座中古風格的拱橋,卻和我上次待的地方有些許不同,街道的行人來往穿梭卻不顯得擁擠,帶給身為外人的我相當安逸悠閒的氛圍,我一時竟忘了自己正在迷路中而瞧著這景象發愣。 並不是說在此之前我曾去過國家的風景比較差,關鍵在於這座城市的人們總是以享受的態度活在那一刻,與眼前的景觀毫無違和,讓我不禁思考如果要將這畫面描繪下來,我是否是那唯一突兀的存在? 我就這樣一邊看著街上流動的人們,一邊考慮著方才的問題,直到鐘聲響起打斷我的思緒為止。 由於實在過於意外且突然,我不自覺驀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鐘聲?」雖然因路人奇怪的眼神感到有些尷尬,不過我的腦海千頭萬緒全在聲音的來源上。 我在第三聲鐘響時不由得回頭一望—— 那是一座外觀莊嚴宏偉的白色鐘塔,或許是有點年紀而稍顯髒亂,位於我左後方的位置,指針剛經過下午四時不久。 我忽然想起子夫曾在我歷劫歸來後說過的一句話:『既然都迷路了,何不轉換個心情享受難得的迷路之旅呢?』 如果這是在平時,我肯定嗤之以鼻,但對現在的我卻彷彿是惡魔的低喃,有著不小的誘惑。 明知道繼續亂走下去今晚我可能就得露宿街頭,即使如此,我還是不由自主地越過拱橋,朝著鐘塔的方向前進。 此時我的內心不斷複誦著一句輕鬆得令我意外的話語:「偶爾隨波逐流也沒什麼不好吧!」 然後我以毫不猶豫的腳步到達鐘塔。 然後我帶著異於平常的果決走到了分岔口。 然後,我遇見了她。 ※ ※ ※ 「Ciao!」伴隨著掛在門把上的鈴鐺作響同時,輕快爽朗的聲音也傳進我的耳內。 首先,我要說能再見到她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 但在此之前,我必須得先說這個所謂的『她』指的並不是商雅筠,而是我來到這座城市的第一天遇見的那位軍帽女性。 當時的我正佇足於鐘塔之下仰視著這座不知經歷過多少風雨的建築,沒想過會遇見認識的人,更沒想到她會主動找我搭話。 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和她嚴格上來講也不算是什麼認識的人,就只是我用口琴隨意吹了首曲子、她碰巧路過為我鼓掌、我和她說了聲『謝謝』、她微笑以對,僅是如此簡單的關係而已。 而說到我和她的對話內容……其實我打從心底懷疑這真的能稱得上是對話嗎? 以一句話帶過,就是她對我打了聲招呼、我略感訝異地點頭示意、她開始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我急忙打斷並詢問她是否會英語。 「Oh,sure...」她稍稍壓低了頭上那頂咖啡色軍帽,略帶羞赧語氣地說:「But not very well.」 她有著即使是講不擅長的語言也仍是十分好聽的聲音。 我的雙眼不自覺追尋著被她帽子所遮住的長睫毛。 似乎是因為我一時間忘了回應,她疑惑地回看了我一眼,然後輕輕淺笑了一聲。 她毫無疑問是位十分具有魅力的女性。 發覺剛才的行為實在有些大膽,我頓時感到臉頰有些發燙,但仍是急忙地回道:「Me too,me too!」 她被我這慌張的模樣給逗笑了起來,瞇著雙眼對我說:「You're so cute.」 我尷尬地搔了搔頭,接著說出我正在迷路這件事情,她理解後微微低頭思索,過了一會便笑著帶我來到一家咖啡店內。 那是間外觀斑駁,看得出是成立已有些年頭亦頗具規模的店面,外頭牆上的大理石因時間的侵蝕而略微模糊,內部則是透著微醺的燈光,桌椅擺設乾淨簡單,我想店家大概是想同時保有中古世紀及現代歐洲的風情氛圍吧。 而我就如同上述所言一般,在『Ciao』的聲音傳入耳朵後便進入了這家咖啡店。 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詢問,我就被放在櫃台旁牆上書寫著的六個字給牢牢吸引住了目光。 坦白說,在這座異國城市內居然能看到中文字,這是我出門前想都沒想過的,令我感覺意外的親切。 字體典雅娟秀,如果沒意外的話寫字的人應該是女性。 雖然我無法專業地一眼就認出這是仿哪個古人的筆跡,但勉強還算是能看出這是比較流行的行書寫法。 「『相逢自是有緣』。」她如此說道,同時中斷了我的思考。 我因她突然講中文而嚇了一跳,但她只是淺淺一笑,表示她只是單純很喜歡這個句子所以硬記起來的。 隨後又跟我說為了答謝我那天的口琴表演,她決定請我喝杯咖啡,並提議邊喝邊討論該怎麼回家也不失為是個好主意。 說罷她又對我輕輕一笑。 我愣了愣,摸摸鼻子試圖掩飾我的心虛,尷尬地乾笑以對。 在第一次見到她時我就覺得她那雙藍眼睛十分魅惑,但現在我卻覺得她那有餘裕的成熟氣息更為誘人。 我找了張沒人的空位坐了下來,她則是仍帶著微笑地站在原地。 她在感受到我疑惑的眼神後拿出了菜單,放到我的面前:「Menu.」 這時我才意識到她有在這裡工作的可能。 我接過菜單,好奇地問:「You work here?」 「Sometimes.」她聳聳肩,不置是否地回。 『Sometimes』,偶爾是嗎? 但她卻身穿與這家店員工截然不同的服裝,而且頭上還戴了頂相當顯眼的軍帽,這座城市有寬鬆到讓這樣的人亂入當店員嗎? 考慮到再問下去可能會侵犯到她的個人隱私,於是我收起不禮貌的好奇心,視線回到菜單上。 上面當然都是我看不懂的文字,雖然都是以英文組合而成,但結合起來我卻半個都不認識,幸好店家在文字下方附有英文的解釋。 我點了杯拿鐵,她頷首後便拿著菜單往櫃台方向走去,我藏不住驚訝地看著她離去的身影。 咦,她這是要親手煮咖啡的意思嗎? 這時我才注意到有好幾道好奇的視線來回於我和她之間,稍微觀察了下之後,發現視線大多來自於店員,少數是其他客人。 ……呃,不要跟我說她真的是擅作主張而跑進別人的櫃台內,我可不想迷路到國外的警局裡去啊! 好死不死的其中一名男性店員無視我內心的吶喊走向櫃台開始與正在煮咖啡的她交談,我按耐住想拔腿逃跑的念頭,期待事情的走向會和我想像的有所不同,不久後他們談話結束,她用頭向店員指出我的方位,於是後者朝著我走來。 現在是什麼情形?為什麼店員會突然走向我這邊? 我故作鎮靜地看著我和店員的距離漸漸縮短,但心臟卻像是渴望突破天際般地往外衝撞。 搞什麼啊,不就是喝杯咖啡嗎,有必要把氣氛搞得這麼緊張嗎? 頃刻間店員便走到了我的旁邊,他先是禮貌地向我鞠躬,接著說了些我依舊全然聽不懂半句的語言。 果然還是演變成這樣的局面了。 我不禁向櫃台裡的她投以求助的眼神,她則是瞇著眼對我回以饒有興趣的笑容。 是我的錯覺嗎,我怎麼總覺得每個認識我的人好像都喜歡看我出糗的樣子啊? 嘆了口氣,我看著那店員無奈地說:「Excuse me,I only speak English and Chinese.」 店員露出附帶酒窩的陽光笑容,雖然是題外話,不過這家店裡的員工素質也太高了些,男的英俊女的漂亮,難怪CCR(Cross Cultural Romance,意即跨國際戀愛)文化會如此猖獗,連我都忍不住多看女性店員兩眼……咳,別誤會,我只是單純覺得這家咖啡店的制服眼光獨到而已啦! 我忽然想起剛剛菜單上似乎沒有所謂『標價』這玩意,該不會這是間黑店吧? 「Sorry.」店員恍然大悟地『哦』的一聲,依舊帶著他那會迷死一堆女性的陽光笑容說: 「What I just asked is could you play a song for this coffee shop,sir?」 咦,請我表演一首曲子……這是要我用勞力來換取這杯咖啡的意思嗎? 那不就好險我剛好把口琴放在外套口袋內,要不然這玩笑就開大了。 話又說回來,大哥,好歹我也是有帶錢出門的耶,就算她突然打消請客的念頭,我買還不成嗎? 正當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背部忽然傳來手指的觸感,我反射性地轉頭,卻立刻像是被電到般彈了回去。 一張被放大的標準外國美女臉孔呈現在我面前。 之所以會反應這麼激烈則是因為我回過頭時臉頰好像不小心碰到了個溫熱又柔軟的東西。 ……天啊,難道說其實這間不是咖啡店而是整人屋嗎!? 外國美女……不,應該說是美女店員正露出惡作劇成功般的偷笑,但即使如此我還是不知道剛剛究竟是怎麼回事。 男店員拍了拍我的肩膀,讓我姑且回過了神,接著他指了指我的臉頰,又指著附近的玻璃窗。 我皺起眉頭,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向玻璃窗看了看……唔,外面原來已經快黃昏了啊! 不對,我在耍什麼白痴啊,現在應該是要審視我的臉頰出了什麼問題——看起來有點像是……唇印? 呃! 值此同時,一句宛如魔鬼的詢問從我的後方傳來:「Could you play a song for this coffee shop,sir?」 是剛才那個美女店員。 我忙不迭地回答道:「Yes,ok,sure!No problem!It's my pleasure!」 然後打從心底希望能趕緊與她保持一段距離。 而當我謹慎地和她擦肩而過時,她又點了點我的肩膀,我像是觸電般地全身僵硬,先是左腳往旁邊跨出一步,小心地與她拉開間距後,如同看到貓的老鼠一樣緊盯著她,冷汗直流。 「Take it,cute guy.」 美女店員露出勝利的燦爛笑容,遞了張濕紙巾給我,我一把搶過來胡亂擦拭臉頰後便拔腿奔向男店員示意我過去的位置。 店內此起彼落地爆出哄然笑聲。 我不禁看向仍在櫃台內的軍帽小姐,她正坐在櫃台的椅子上單手托腮面帶笑意地盯著我瞧。 在男店員正提高音量以這裡的語言向店內的其他人說些什麼的時候,站在一旁的我滿腦子都被『子夫理論』的聲音給淹沒。 各位還記得那句話嗎? 對,就是那個套用在我身上只有一句極其簡單且該死的屁話。 由於本人目前實在沒有多餘的心情再自我虐待,麻煩有興趣的人自己去找吧,我把答案都放在那了。 店內客人如雷的掌聲把我從努力問候著紀子夫的狀態中喚醒,旁邊的男店員對我鞠躬並做了個極為誇張的邀請手勢,這時我才終於發現似乎還有個問題沒有解決,那就是我還不知道要吹奏哪首曲子。 畢竟從剛剛到現在我一直是處於慌亂之中,根本沒時間去考慮這個問題,到底哪首曲子好呢……? 「想那麼多幹嘛,先寫再說啊!」某次吃飯時我和另外兩個人聊寫作靈感時,暐翔吞下牛排的最後一口後不甚在意地說:「如果真的沒靈感的話,試著從周遭事物找找看嘛。什麼?你還是不懂?好好好,我就勉為其難舉個例子好了。例如說想找個笨蛋的樣本……咦,你看,這位紀先生不就正好是最佳解答嗎!簡直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這個詞彙的存在了!啊哈哈哈哈!別生氣啦,我開個玩笑而已咩。喂!等等,你搶走我的刀子想幹嘛!?」 「……呵呵,我也想跟你開個玩笑啊!」 至於暐翔後來的下場就打住不講了。 總而言之,從附近的物件尋找靈感這個提案貌似是個不錯的選擇……咖啡、花、杯子、香味、帽子,還有什麼比較特別的嗎? 不經意我看見客人間有個小女孩怕生地躲在一名男士背後,以好奇的眼光打量著我,也因此讓我決定了該吹奏哪一曲。 於是我開始了我的演奏。 《My Favorite Things》,這是一首極為著名的曲子,源自於早期音樂劇《The Sound Of Music》,也就是台譯的《真善美》。 老實講我已經記不太起來劇情是在演什麼的了,印象中那是小學音樂課的教材影片,雖然影片我一直都在半夢半醒間度過,不過音樂的部分我倒是都有好好聽完,因為老師說考試會從中出題……而之所以選擇這首曲子的原因並不複雜,僅只是那個小女孩的眼神令我聯想到劇中那幾個小鬼頭。 Simple is the best,您說是吧? 然後在我結束吹奏的同時,掌聲、口哨聲以及bravo與encore聲不絕於耳,反應相當熱烈。 在國外這是相當常見的場面,不過我一直分不清楚這是客套還是真的覺得我表演得不錯就是了。 也因此我看向現場唯一不會欺騙我的觀眾——看見小女孩帶著害羞的笑臉努力地拍著那小小的手掌時,我也就放心笑了。 看樣子這次表現還不算太差,我暗暗鬆了口氣,將口琴放進外套口袋,簡單地彎腰向觀眾示意便準備回到我原本的座位上。 男店員稍稍截住了我,嘴角依舊上揚地開口詢問:「No encore?」 「Coffee first.」看著他越看越令人火大的笑容,我不甘示弱地微笑反擊道:「Or give me a mouth to mouth kiss.」 一些聽懂我和他之間對話的客人以開心的表情撫掌大笑。 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回答,他終於露出除了笑臉以外的表情,而挾帶勝利感離去的我偷偷在腦海回放他怔住的模樣。 再怎麼說我也是和永遠在爭奪世界第一嘴賤王寶座的兩名霸主生活了十幾年的男人,怎麼可能會任由你擺佈呢。 安可?安你妹啦! 走回原本座位的途中我不禁思考起究竟是怎麼會演變成這種情形的,我不是單純被招待來喝咖啡的嗎? 還有一件不得不令我開始正視的事情:我依然還是在迷路中啊! 瞥了一眼店外已經是黃昏接近傍晚的橙色光暈,我心不在焉地坐到軍帽小姐的正對面,正好能看見櫃台牆上那幾個中文字。 軍帽小姐不知何時已將她頭上那頂軍帽給放在旁邊的椅子,我還是初次見到她沒戴軍帽的模樣。 「Bravo.」她以沉穩地笑容將一杯剛泡好的咖啡送到了我面前。 或許是跟那兩隻畜牲相處太久了吧,聽到別人對我說出恭維的話總是會覺得發毛,我啜了口咖啡試圖迴避可能會發生的窘境。 我眼睛為之一亮,濃厚的咖啡香味在喝下去的瞬間填滿鼻腔,苦澀中帶有些許甜度的液體則是刺激著我的味蕾,看著她滿心期待的眼神,一個頑皮的想法忽地萌生,於是我微笑地說:「很好喝,謝謝。」 至於她聽不聽得懂就要看紀子夫是不是真的那麼神通廣大了。 我又喝了口咖啡,雙眼則是觀察著她的反應。 她彷彿有些失神般,露出複雜的表情凝視著我,我難以判斷這是因為我突然以中文道謝還是她原本就在思考其他事情。 我皺了皺眉。 「Hey.」她開口,用著和之前顯然不同的認真語氣,引起我的注意。「What you came for?」 我為難地苦笑了起來。 因為我不知道她所謂的『為什麼而來』是指『到什麼地方』。 如果說是為什麼來到這座城市,我會回答是因為紀子夫這個朋友。 如果說是為什麼來到這個街道,我會回答是因為迷路。 如果說是為什麼來到這個鐘塔,我會回答是因為好奇。 如果說是為什麼來到這間咖啡店,我會回答是因為妳。 一時之間我不知該給出哪個答案,只好繼續深究。 如果說是為什麼繼續待在這座城市,我會回答是因為工作。 如果說是為什麼沒能將工作給一次完成,我會回答是因為要整理的細節部分有些繁雜。 是因為細節繁雜,還是其他的什麼分去了我的心神? 腦海自然而然地清晰印出一個女孩的身影。 我本能地中斷了這個回想。 看著她仍等待著我的回答,我又喝了口咖啡爭取些微時間,決定給她最籠統的答案:「For work.」 這次換我不解地見到她忽然露出放心的表情,彷彿是聽到老師宣布的答案和她完全相同的學生般。 她又再度提問:「Is it done?」 「Almost.」我稍稍停頓了一下,將忽然浮現在眼前的影像第二次驅離。「Almost done.」 噹的一聲,店門同時也被推開。 我的視線不自覺追往門口的方位,同時愕然地站起身來,剎那間像是被掐住脖子般說不出話。 軍帽小姐詫異地看著我,然而我卻無暇理會她的反應,只是愣愣地盯著第三次出現在我面前的人影,以及牆上的那六個字。 相逢自是有緣。 <We are destined to meet each o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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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 共 9 篇留言
凝〃冽 :
終於嘛!!!期待已久>"<
豪大加油=ˇ=
09-17 22:37
feather :
等了好幾個月
從台論時期到現在
終於又更新啦
加油!!!
09-18 22:21
無聊ㄉ豪 :
Thanks.
09-19 20:24
摩鐵研磨豆漿ÒωÓ :
請問什麼時候會再更新
寫得很好看~~
10-10 12:27
無聊ㄉ豪 :
這個不太好說,大概是會在某個心血來潮的時間點吧...
10-12 02:38
餃子 :
天啊...這部少說五六年了吧!!!!
以前第一次看到是在台論,之後倒了想看都看不到,想不到現在還可以在巴哈看到更新...感動阿
12-08 02:45
無聊ㄉ豪 :
真不好意思讓你浪費這些時間追這篇文章,在此致上深深歉意。Q__Q
12-11 05:37
鑲翔 :
我也是從5~6年前追隨豪大這篇文章到現在
不過那時幾乎都是半年~一年才出一集
等得很久時常會忘記上一集是演到哪裡
所以幾乎每一篇我都看上2~3次
有個蠻大的疑問,豪大這次在巴哈的3333
內容是不是有稍微重新修改過,而且添增一點番外?
有些之前台論的好像沒出現過
12-10 05:26
無聊ㄉ豪 :
有些的確有修改過,畢竟看到錯字總是會忍不住想訂正一下囉。
至於增添番外...呃,不知道你指的是哪邊,其實我也有點忘了說,嘿嘿OwO
不過還是謝謝你喜歡這篇文喔!
12-11 05:39
鑲翔 :
當初會注意這篇是我朋友貼給我看的
因為這篇故事跟我跟週遭的人事物很像
我原本還懷疑拿文章給我看的我朋友就是豪大
因為主角名字只是顛倒韋成廷,陳韋廷
然後懷疑子夫或暐翔是在寫我
後來才發現不是阿~哈哈 糗
12-12 05:17
無聊ㄉ豪 :
原來如此,還真的有點巧……
12-13 00:53
鑲翔 :
還好啦
就剛好看到順便提醒一下豪大
打完文章發送前仔細多閱讀兩遍其實可以找出很多壘贅詞跟錯誤的地方
一邊當作品嘗自己的文章,一邊檢查哪邊有錯誤
加油豪大!!
12-14 12:45
無聊ㄉ豪 :
很多時候都是打完就PO然後睡覺,錯誤倒是之後也有找到挺多的,不過沒有全都找到就是了..
12-15 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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