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拼圖 (第十四章)

作者：皮小冬

華亞疲累地攤在椅背上，身上的刺痛已好轉，他看著自己的右手掌，上面佈著以前接受訓練時留下的繭。

……到頭來，我還是如此的無力……，他想。

「華亞……」小鴨拉了另一把椅子坐在華亞旁邊，雙手放在併龍的膝蓋上，微微傾身面向他，長長的辮子垂在身側。

「我覺得……你剛才好厲害哦。」

「妳在開玩笑嗎？剛才救了大家的人是妳耶！」華亞撇了她一眼說著。

「不能這麼說呀……」小鴨縮回自己的椅子，將項鍊用右手托起，「你剛剛也看到了，我是靠這個項鍊才有力量的，與你本身所散發的力量是不同的，所以，我覺得你很厲害呀，如果你沒有了劍，還會用別的方式去保護王子吧？但是，我沒有了項鍊，……就什麼事也做不成了。」她說著，臉上掛著戚然的微笑。

「說什麼傻話，笨蛋，妳剛剛不是衝去阻止克蕾爾嗎，這也是一種方式啊，雖然危險了一點，但就女孩子而言已經很勇敢了。」華亞一口氣說完後，對自己的行為感到訝異，他第一次對其他人說這麼多話……。

「可是，如果我不是人類呢？」小鴨低著頭想了一會兒，嗯~~~~麻耶先生並沒有說不能告訴別人我的真面目，應該沒關係吧？她想，終於向華亞坦白：「我不是人類，我只是一隻鴨子。華亞一定忘記了吧！很久以前，在我差點被貓先生吃掉的時候，是你救了我，帶我到那個湖邊的。」

「妳在胡說什麼呀！」華亞即使極力否認，但聲音卻依舊顯得無力。

這麼說來……，很久以前，第一次到森林的那個湖的原因，好像就是爲了救一隻差點被吃掉的小鴨子，啊啊，可是鴨子變成人類的事情怎麼可能發生？華亞撇了小鴨一眼，後者依然用著百分之百無邪的可愛眼神望著他，令他不自覺脹紅了臉，想起第一次發現小鴨的尷尬場景。

「唔……為什麼跟我說這些。」他別開臉問。

「……華亞喜歡王子殿下吧？」

「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誓言效忠的對象，也是我的朋友。」

「就是這樣，喜歡一個人，可以有即使死亡也在所不惜的感覺，所以值得信任，而且呀……，我也是爲了幫助王子才來的。」小鴨雙手握在胸前說著。

「喂喂、不對吧，妳說的比較像愛情，而不是喜歡，那是不一樣的東西，呆子。」華亞停頓了一下，「妳該不會已經有對象了吧？」他問，雖然想裝成輕描淡寫的樣子，但臉上紅暈未退，形成了矛盾的對比。

「我嗎？當然有囉。」小鴨輕輕跳下椅子，回眸嫣然一笑。

「誰？」

「曾經在湖邊起舞的黑天鵝。」她說。

侍者傳來回報，告知前任騎士已經清醒，貓先生要小鴨、華亞、米道一起過去。

侍者的到來，剛好打斷華亞與小鴨的談話，小鴨背著華亞，不讓他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後，一溜煙地跑出房門。

「等一下……」華亞說著，勉強站起來後又跌回椅子中，可惡的該死的毒羽毛~~~~！他暗想著，眼角的餘光瞄到米道已經坐起身。

「你……什麼時候醒來的？」

「從小鴨開始說話的時候就醒了。」米道微笑說著，「華亞說過，會陪在我身邊、守護我吧？可是，工作跟幸福是兩者都必須兼顧的，你好好加油吧！」米道起身拍了拍華亞的肩膀。

「臭小子，是誰敎你說這種話的！」華亞想著，尷尬的別開眼神。

「需要幫忙嗎？」米道伸手，不等華亞同意，自逕扶起他。

「放手啊！哪有騎士需要別人協助的？讓其他人看到就糟了！」

「華亞是我的朋友啊……，只要沒人看到你的窘境就好了吧？只少讓我幫你這一把，未來……我的國家還是要麻煩你呢。」米道投給他一個安心的微笑。

就這樣，他們來到貓先生所說的房間，前任騎士的精神狀況似乎不錯，只是臉色差了些，貓先生了椅子靠近床頭，先到的小鴨則將椅子拉得遠遠的，幾乎貼在牆壁，她低著頭，從背後就能看出她冷汗直流的模樣，誰叫貓先生──以前差點吃掉小鴨的那隻罪魁禍首身後正燃燒著熾熱的「答應嫁給我吧~~~~」的氣勢，嚇的小鴨不敢直視前方。

「妳……坐到這邊來吧。」華亞跟米道坐在靠近床旁的椅子後，華亞對小鴨說著。

貓老師的視線隨著小鴨移動著，令她匆匆將椅子移到華亞身邊後，全身僵硬地縮回椅子中，華亞見狀，下意識瞪了貓先生一眼。

「小鴨，如果妳覺得不舒服的話就抓著華亞吧，感覺會好一點哦。」米道說。

「你在胡說什麼！」華亞紅著臉低吼。

「真、真的嗎？」小鴨紅的臉問對她投以微笑的米道，米道溫柔地點了點頭。

小鴨看向華亞，他的表情還是很嚇人，有著諸多的不情願與尷尬，狀似賭氣般的別過臉，她發現，華亞臉上也有跟她相似的紅暈。

小鴨輕輕拉住華亞的衣襬，很意外，華亞沒有揮開她的手。

一切，貓先生看在眼哩，背後燃燒的氣焰轉眼被惆悵與抑鬱取代。

「請您告訴我關於這個國家禁忌的話題，究近帶來不詳的徵兆是什麼？」米道對著前任騎士說。

「我會告訴你的，殿下，關於數十年前，曾經出現在這個國家的過往。」他說。

前任騎士閉上眼嘆了一口氣，當他再度掙開眼睛的時候，顯得相當疲憊而滄桑，「殿下，在你出生之前，這個國家曾經有另一個王子存在。」他說。

「我從未聽說過他的事，但母后偶爾會有言而欲止的舉動，我猜，他就是你們盡量避免讓我知道的真實存在吧？」米道說。

「沒錯，殿下，那個男人帶著異端不祥的氣息。」貓先生接著說。

「那一天的景象，讓我畢生難忘，即使過了二十幾年……。那年，國王陛下與皇后到避暑用的狩獵小屋渡假，原本訓練有素的獵犬突然掙脫侍從的牽制，咆嘯著衝入森林的暗處，陛下見狀，馬上側馬跟去，他說想要跟去看看，完全不顧旁人的勸阻，眾人趕不上陛下的速度，最後，只有我拼命跟在他身後追著。我們一直騎到被樹林為繞成的圓形空地才停，『你知道我們在哪裡嗎？』陛下突然回頭問著，我環顧四周，說真的，我們國家的森林在白天，陽光還是會透過葉間的縫隙照耀著地面，不過，這個空地居然看不到一絲光線，雖然還不至於到完全看不到，但周圍的樹木卻開始騷動著末梢那跳躍的焦躁，瞬間，飛下數隻烏鴉攻擊我們。在我們拔劍抵禦的同時，前方傳來淒厲的狗吠聲，『這邊！』陛下馬上掉頭往聲響處奔去，沒有多遠，只見一個黑髮紅眼男孩坐在一個巨大樹根盤成的洞穴中，赤裸的身體只披著一件黑如烏鴉羽毛的斗蓬，旁邊，是一具被烏鴉瘋狂啃食的動物屍體，大概是烏鴉為了保護這個男孩而將獵犬活活吃掉了吧？總之，一切的氣氛如此詭異，令我毛骨悚然。」

騎士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陛下不顧我跟貓先生的反對，執意收養那個孩子，但在米道殿下出生的那一年，他帶著懷孕的妻子與一些家僕，定居在陛下割讓給他的領地──也就是西邊的絕望之湖，在那邊稱了王，雖然他曾經是這個國家如同王子般被扶養的人，但他殘虐的個性卻讓大家顫慄不已，我們私底下都稱他為烏鴉，而克蕾爾公主，就是他的女兒。」

「我們懷疑十年前國王陛下與皇后被暗殺的事情，可能就是他所做的，大烏鴉閣下從以前就醉心於黑魔法，並且想要得到這個國家，但是……沒有證據……。」貓先生接續騎士的話說著。

米道沉默地低著頭，長長的瀏海遮住他的表情，雙手緊握成拳頭。

「我……想不起來呀……。」他說，「那個你們一直避諱提起的夜晚，我實在是沒有記憶。」他捂著臉，一字一字，痛苦地自唇縫間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