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心下
孟子及其弟子
孟子
孟子¹曰:「不仁哉!梁惠王²也!仁者,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不仁者,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
公孫丑³曰:「何謂也?」
「梁惠王以土地之故,糜爛⁴其民而戰之,大敗;將復⁵之,恐不能勝,故⁶驅⁷其所愛子弟以殉⁸之。是之謂: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也。」
- 孟子:孟軻(西元前372-前289),字子輿,戰國時鄒人,生於周烈王四年,卒於周赧王二十六年。受學於子思弟子。提倡王道、重仁義、輕功利、創性善之說,後世尊稱為「亞聖」。著有《孟子七篇》。也稱為「孟子」。
- 梁惠王:帝號。姓畢名瑩(西元前400-前319),即戰國魏惠王。魏武侯子,繼位為侯。遷都大梁,僭稱梁王。曾卑禮厚幣,以招賢者。孟子說以仁義之道,但未受重用。諡號惠。
- 公孫丑:人名。戰國時齊人,生卒年不詳,孟子弟子。曾向孟子請問管仲、晏嬰的功業。
- 糜爛:蹂躪。
- 復:再、又。
- 故:因此、所以。
- 驅:驅使。
- 殉(ㄒㄩㄣˋ):為達某種目的、理想而犧牲生命。
孟子曰:「春秋¹無義戰²。彼善於此³,則有之矣。征者,上伐下也,敵國⁴不相征也。」
- 春秋:孔子作春秋,所記起自魯隱公元年,迄魯哀公十四年,凡歷十二公,二百四十二年,世稱此時代為「春秋」(西元前722-前481)。今多以周平王東遷至韓、趙、魏三家分晉(西元前770-前476)為春秋時代。
- 義戰:為正義而發動的戰爭。
- 彼善於此:指那一國好於這一國。
- 敵國:勢力相當、互相匹敵的國家。
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吾於〈武成〉¹,取二三策²而已矣。仁人無敵於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⁴也?」
- 武成:尚書周書篇名。
- 二三策:策,竹簡。二三策,猶言二三頁。
- 以至仁伐至不仁:指武王伐紂。
- 血之流杵(ㄔㄨˇ):杵,木棒。〈武成〉記載武王伐紂,血流漂杵。血流漂杵指殺人很多,所流的血足以浮起木杵。形容戰場上殺戮的慘酷。
孟子曰:「有人曰:『我善為陳¹,我善為戰。』大罪也。國君好仁,天下無敵焉。南面而征²,北狄³怨;東面而征,西夷⁴怨,曰:『奚為後我?⁵』武王⁶之伐殷⁷也,革車⁸三百兩,虎賁⁹三千人,王曰:『無畏!寧爾也,非敵百姓也。¹⁰」若¹¹崩厥角¹²稽首¹³。征之為言¹⁴正也,各欲正己也¹⁵,焉用戰?」
- 陳(ㄓㄣˋ):軍隊作戰時布置的隊伍行列。同「陣」。
- 南面而征:向南征伐。
- 北狄:狄,古代北方種族之一。「北狄」泛指北方少數民族。
- 西夷:在商朝時的外族之一,與東夷相對,至周朝時改稱西戎。
- 奚為後我:為何把我擺在後頭?為何不先來征伐我?
- 武王:周武王。姓姬名發。在位十九年。文王之子,生卒年不詳。因商紂暴虐無道,乃率領諸侯伐商,大戰於牧野,敗紂而代有天下,都鎬京。
- 殷:商朝。約西元前十六世紀至前十一世紀,為商湯滅夏後所建立的國家。建都亳(今河南省商丘市北),經多次遷移,後盤庚都於殷(今河南省安陽市西北的小屯村),故又稱為「殷」、「殷商」。傳至紂,被周武王所滅。
- 革車:兵車。
- 虎賁(ㄅㄣ):勇士。
- 無畏!寧爾也,非敵百姓也:不用怕,我是來安定你們的,不是要和百姓為敵。
- 若:乃
- 崩厥角:崩角,叩首。厥,他的、那個,同「其」。
- 稽(ㄑㄧˇ)首:一種俯首至地的最敬禮。
- 為言:被稱作。
- 各欲正己也:朱熹注「民為暴君所虐,皆欲仁者來正己之國也。」
孟子曰:「梓匠¹輪輿²,能與³人規矩⁴,不能使人巧⁵。」
- 梓匠:製造木器、房屋的木工。
- 輪輿:製造車輪、馬車的車工。
- 與:給。
- 規矩:畫圓畫方的工具。
- 巧:技藝精妙。
孟子曰:「舜¹之飯糗茹草²也,若³將終身⁴焉;及其為天子也,被⁵袗衣⁶,鼓琴,二女果⁷,若固⁸有之。」
- 舜:上古帝王。姓姚,名重華。因建國於虞,故稱為「虞舜」或「有虞氏」。性至孝,堯用之,使攝位三十年,後受禪為天子,都於蒲阪(今山西省永濟縣)。在位四十八年,南巡,崩於蒼梧之野。傳位於禹。也稱為「大舜」。
- 飯糗茹草:形容所吃的東西極為粗陋。比喻貧賤。
- 若:好像。
- 終身:度過一生。
- 被:穿。
- 袗(ㄓㄣˇ)衣:畫有黼黻絺繡的衣服。
- 二女果(ㄜˇ):指堯的兩個女兒娥皇、女英服侍舜。果,同「婐」,女侍。
- 固:本來。
孟子曰:「吾今而後知殺人親之重也;殺人之父,人亦殺其父;殺人之兄,人亦殺其兄。然則非自殺之也,一間耳。¹」
- 然則非自殺之也,一間(ㄐㄧㄢˋ)耳:然而父兄雖然不是自己親手殺的,也是自己間接殺的。朱熹注「一閒者,我往彼來,閒一人耳,其實與自害其親無異也。」
孟子曰:「古之為關¹也,將以禦暴;今之為關也,將以為暴。」
孟子曰:「身¹不行道,不行於妻子²;使人³不以道,不能行於妻子。⁴」
- 身:本身、自己。
- 不行於妻子:不能使妻子行道。
- 使人:使人做事。
- 不能行於妻子:不能使妻子去做事。
孟子曰:「周¹於利²者,凶年³不能殺⁴;周於德者,邪世⁵不能亂。」
- 周:完備、充足。
- 利:財貨。
- 凶年:收成不好、鬧饑荒的年歲。
- 殺:減、削。有「缺乏」、「窘困」之意。
- 邪世:亂世。
孟子曰:「好名之人,能讓千乘之國¹;苟²非其人,簞食豆羹³見⁴於色⁵。」
- 千乘之國:周制國家有事,諸侯出車千乘,故以千乘為諸侯的代稱。戰國時稱諸侯國小者為千乘,大者為萬乘。
- 苟:如果。
- 簞(ㄉㄢ)食(ㄙˋ)豆羹:一竹器飯食,一木碗羹湯。指簡陋的食物。
- 見(ㄒㄧㄢˋ):通「現」,表現。
- 色:面容、神情。
孟子曰:「不信仁賢,則國空虛;無禮義,則上下亂;無政事¹,則財用不足。」
孟子曰:「不仁而得國者,有之矣;不仁而得天下者,未之有也。¹」
- 未之有也:即「未有之也」的倒裝。指沒有不仁而得天下這回事。
孟子曰:「民為貴,社稷¹次之,君為輕。是故²得乎丘民³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諸侯危社稷,則變置⁴。犧牲⁵既⁶成,粢盛⁷既潔,祭祀以時,然而旱乾水溢,則變置社稷。」
- 社稷:本指土神和穀神。因社稷為帝王所祭拜,後用來泛稱國家。
- 是故:所以、因此。為承上啟下之詞。
- 丘民:眾民。
- 變置:改變設置。
- 犧牲:祭神用的牲畜。
- 既:已經。
- 粢(ㄗ)盛(ㄔㄥˊ):一種古代的祭祀儀式。祭祀時將黍稷放在祭器裡,稱為「粢盛」。
孟子曰:「聖人¹,百世之師也,伯夷²、柳下惠³是也。故⁴聞伯夷之風⁵者,頑夫⁶廉,懦夫⁷有立志;聞柳下惠之風者,薄夫⁸敦,鄙夫⁹寬。奮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聞者莫不興起¹⁰也。非聖人而能若是¹¹乎?而況¹²於親炙¹³之者乎?」
- 聖人:有完美品德的人。
- 伯夷:伯夷,名元,字公信。殷末孤竹君的兒子。相傳其父遺命要立弟弟叔齊為繼承人,叔齊讓位給伯夷,伯夷不受,叔齊也不願登位,先後都逃到周國。周武王伐紂,二人叩馬諫阻。及殷亡,恥食周粟,隱於首陽山,采薇而食,遂餓死。
- 柳下惠:即展禽,名獲,字季,又字禽。春秋時魯國人。生卒年不詳。因居於柳下邑,諡惠,故稱為「柳下惠」。為人誠信貞潔,孟子稱其為「聖之和者」。也稱為「柳惠」、「柳下季」。
- 故:因此、所以。
- 風:風範。
- 頑夫:貪婪的人
- 懦夫:懦弱膽小的人。多指男性。
- 薄夫:性情不敦厚,薄情的人。
- 鄙夫:人格卑陋的人。
- 興起:感動奮起。
- 若是:如此。
- 而況:何況。
- 親炙(ㄓˋ):親承教誨。
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
孟子曰:「孔子¹之去²魯³,曰:『遲遲吾行也。⁴」去父母國⁵之道也。去齊⁶,接淅而行⁷。去他國之道也。」
- 孔子:孔丘(西元前551-前479),字仲尼,春秋魯人。生有聖德,學無常師,相傳曾問禮於老聃,學樂於萇弘,學琴於師襄。初仕魯,為司寇,攝行相事,魯國大治。後周遊列國十三年,不見用,年六十八,返魯,晚年致力整理古代經典。有弟子三千,身通六藝者七十二人,開平民教育先河,後世尊為「至聖先師」。
- 去:離開。
- 魯:周朝天子分封的諸侯國之一。初由周武王分封給其弟周公旦,後因周公留輔天子而改封周公長子伯禽為魯侯。轄域包括今天的山東省滋陽縣、江蘇省沛縣及安徽省泗縣一帶,以曲阜(今山東省曲阜縣)為國都,後為楚國所滅。
- 遲遲吾行也:我們離開的行程慢慢來吧。
- 父母國:祖國,己身所屬之國。
- 齊:國名。位於今山東省一帶。周武王封姜太公於此,傳至戰國時,君位被權臣田氏篡奪。後為秦國所滅。
- 接淅(ㄒㄧ)而行:淅,漬米,已淘漬的米。接淅而行指淘米未及燒飯就攜離而去。形容時間急迫,匆忙離去。
孟子曰:「君子¹之戹²於陳³、蔡⁴之間,無上下之交⁵也。」
- 君子:才德出眾的人。
- 戹(ㄜˋ):同「厄」。困窘、受困。
- 陳:國名。周武王封舜後媯滿於陳,都宛丘。其地約在今大陸地區河南省舊開封以東至安徽省舊毫之間。
- 蔡:國名。周代諸侯國之一。故址約位於今大陸地區河南省新蔡、上蔡、汝南一帶。
- 無上下之交:指孔子跟陳、蔡兩國的君臣上下無交情。
貉稽¹曰:「稽大不理於口²。」
孟子曰:「無傷也,士憎玆多口³。《詩》⁴云:『憂心悄悄,慍於羣小。⁵』孔子也。『肆不殄厥慍,亦不殞厥問。⁶』文王⁷也。」
- 貉(ㄇㄛˋ)稽:姓貉,名稽。是個仕者。
- 大不理於口:理,賴,不好、壞。大不理於口,指風評不好、不被稱道。
- 士憎(ㄗㄥ)玆多口:指士人本來就常常被說閒話。趙氏曰「為士者,益多為眾口所訕。」憎,當作「增」。玆,更加,通「滋」。
- 詩:指詩經邶風柏舟篇。
- 憂心悄(ㄑㄧㄠˇ)悄(ㄑㄧㄠˇ),慍於羣小:心裡憂愁煩悶,被許多小人氣惱了。
- 肆不殄(ㄊㄧㄢˇ)厥慍,亦不殞厥問:雖然不能消除他們(羣小)的怒氣,也不損降我的名聲。肆,發語詞。殄,盡、滅絕。厥,同「其」。殞,墜落,通「隕」。問,名譽,通「聞」。
- 文王:周文王,姓姬名昌,生卒年不詳。商紂時為西伯,建國於岐山之下,積善行仁,政化大行,因崇侯虎向紂王進讒言,而被囚於羑里,後得釋歸。益行仁政,天下諸侯多歸從,子武王有天下後,追尊為文王。
孟子曰:「賢者¹以其昭昭²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³」
- 賢者:德行完備的人。
- 昭昭:明曉通達。
- 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昏昏,愚昧無知。昭昭,明曉通達。全句指用自己的蒙昧無知,去指導人,想要使人明白通達。
孟子謂高子¹曰:「山徑²之蹊間³,介然⁴用之而成路;為間⁵不用,則茅塞⁶之矣。今茅塞子⁷之心矣。」
- 高子:戰國時齊人,生卒年不詳,嘗學於孟子。
- 山徑:山間小路。
- 蹊間:人行處。
- 介然:堅固貌,有專一的意思。
- 為間(ㄐㄧㄢˋ):隔些時候。
- 茅塞:茅草塞住山徑。
- 子:你。
高子曰:「禹¹之聲²尚³文王⁴之聲。」
孟子曰:「何以言之?」
曰:「以追蠡⁵。」
曰:「是奚足⁶哉?城門之軌,兩馬之力與?⁷」
- 禹:姓姒氏,號禹。夏代開國的君主,在位八年。顓頊之孫,因平治洪水有功,受舜禪讓為天子,世稱為「大禹」。傳位於子啟,而開君主世襲之制。也稱為「夏后氏」。
- 聲:音樂。
- 尚:加。勝過之意。
- 文王:周文王,姓姬名昌,生卒年不詳。商紂時為西伯,建國於岐山之下,積善行仁,政化大行,因崇侯虎向紂王進讒言,而被囚於羑里,後得釋歸。益行仁政,天下諸侯多歸從,子武王有天下後,追尊為文王。
- 追蠡(ㄌㄧˇ):追,鐘紐。蠡,器物用久剝落、腐蝕的樣子。
- 奚足:怎足、何足。
- 城門之軌,兩馬之力與(ㄩˊ):朱熹引豐氏曰:「軌,車轍迹也。兩馬,一車所駕也。城中之涂容九軌,車可散行,故其轍迹淺;城門惟容一車,車皆由之,故其轍迹深。蓋日久車多所致,非一車兩馬之力,能使之然也。言禹在文王前千餘年,故鐘久而紐絕;文王之鐘,則未久而紐全,不可以此而議優劣也。」
齊饑¹。陳臻²曰:「國人皆以夫子³將復發棠⁴,殆⁵不可復。」
孟子曰:「是為馮婦⁶也。晉⁷人有馮婦者,善搏虎,卒為善士⁸。則之⁹野,有眾逐虎。虎負嵎¹⁰,莫之敢攖¹¹。望見馮婦,趨而迎之。馮婦攘臂¹²下車,眾皆悅之,其為士者笑之¹³。」
- 饑:五穀歉收的荒年。
- 陳臻:戰國時人,生卒年不詳,孟子弟子。曾隨孟子周遊列國。
- 夫子:敬稱老師,指孟子。
- 發棠:棠,齊邑。發棠指打開棠邑的糧倉,以賑濟貧民。
- 殆(ㄉㄞˋ):大概、恐怕、也許。表示推測或不肯定的語氣。
- 馮婦:人名。春秋晉人。善搏虎,改行後又重操舊業。後遂稱勇猛或凶狠的人為「馮婦」。
- 晉:國名。周代諸侯國。春秋時據有今大陸地區山西省大部分與河北省西南地區,地跨黃河兩岸。後為韓、趙、魏三家所分,遂亡。
- 卒為善士:最後改行為善,不再搏虎。
- 之:至、到。
- 負嵎(ㄩˊ):依恃地勢險要的地方。
- 攖(ㄧㄥ):觸犯、挨近。
- 攘(ㄖㄤˊ)臂:捋起袖子、伸出胳膊。形容激動奮起的樣子。
- 笑之:朱熹注「笑之,笑其不知止也。疑此時齊王已不能用孟子,而孟子亦將去矣,故其言如此。」
孟子曰:「口之於味也,目之於色也,耳之於聲也,鼻之於臭¹也,四肢之於安佚²也,性³也,有命⁴焉,君子⁵不謂⁶性也。仁之於父子也,義之於君臣也,禮之於賓主也,智之於賢者也,聖人之於天道也,命⁷也,有性⁸焉,君子不謂命也。」
- 臭(ㄒㄧㄡˋ):氣味。
- 安佚:安樂、舒適自在。通「安逸」。
- 性:本性,自然具有的本質、本能。
- 有命:既定的命運。指努力不一定能得到。
- 君子:才德出眾的人。
- 不謂:不以為、不認為。
- 命:先天注定的窮通得失本分,不是後天所能改變的。
- 有性:既有的本性。指努力則一定能得到。
浩生不害¹問曰:「樂正子²何人也?」
孟子曰:「善人也,信人也。」
「何謂善?何謂信?」
曰:「可欲³之謂善,有諸己⁴之謂信,充實之謂美,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⁵之謂聖,聖而不可知之謂神。樂正子,二⁶之中、四⁷之下也。」
- 浩生不害:姓浩生,名不害,另說名不害,字浩生。戰國時齊國人,生卒年不詳。孟子弟子。
- 樂正子:即樂正克,戰國鄒國人。孟子的弟子,在魯國為政。思孟學派的重要人物。
- 可欲:可愛、人們喜歡。
- 有諸己:謂實有其善。
- 大而化之:指一個人已達到超凡入聖的境界。
- 二:指善、信。
- 四:指美、大、聖、神。
孟子曰:「逃¹墨²必歸於楊³,逃楊必歸於儒。歸,斯受之而已矣⁴。今之與楊、墨辯者,如追放豚⁵,既入其苙⁶,又從而招⁷之。」
- 逃:離開。
- 墨:指墨翟(西元前501-前416),戰國時魯人,提倡兼愛、非攻、節用等學說,主張消弭戰爭,宣揚和平,自成一家之言。現存有《墨子》一書,是墨家思想的代表。也稱為「墨子」。
- 楊:指楊朱,生卒年不詳,字子居,戰國時衛人。其書不傳,僅散見於《列子》、《孟子》諸書中而已。其學說主張「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與墨子的兼愛思想相反。
- 歸,斯受之而已矣:既然回來了,則只有接受他。
- 放豚(ㄊㄨㄣˊ):走失的豬。
- 苙(ㄌㄧˋ):豬圈。
- 招:朱熹注「招,罥也,羈其足也。」
孟子曰:「有布縷¹之征²,粟米³之征,力役⁴之征。君子⁵用其一,緩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⁶,用其三而父子離。」
- 布縷(ㄌㄩˇ):布帛。
- 征:賦稅、課徵。
- 粟米:粟與米。泛指稻穀糧食。
- 力役:徵用民力。
- 君子:才德出眾的人。
- 殍(ㄆㄧㄠˇ):餓死的人。
孟子曰:「諸侯之寶¹三:土地、人民、政事。寶珠玉者,殃²必及身。」
盆成括¹仕²於齊,孟子曰:「死矣盆成括!」
盆成括見殺³,門人⁴問曰:「夫子⁵何以知其將見殺?」
曰:「其為人也小有才,未聞君子之大道也,則足以殺其軀而已矣。」
- 盆成括:人名。名括,複姓盆成,戰國時人。孟子聽說盆成括到齊國作官,認為他雖小有才能,卻不知修身立德的道理,所以是自尋死路。後來果然被殺。也作「盤成括」。
- 仕:作官。
- 見殺:被殺。
- 門人:弟子。
- 夫子:敬稱老師,指孟子。
孟子之¹滕²,館³於上宮⁴。有業屨⁵於牖⁶上,館人⁷求之弗得。或⁸問之⁹曰:「若是乎從者之廋也?¹⁰」
曰:「子¹¹以是為竊屨來與¹²?」
曰:「殆¹³非也。夫子¹⁴之設科¹⁵也,往者不追,來者不拒;苟¹⁶以是心¹⁷至,斯¹⁸受之而已矣。」
- 之:至、到。
- 滕:國名。西周諸侯國之一。故址約在今大陸地區山東省滕縣一帶。
- 館:住宿、安頓。
- 上宮:別宮名。一說上等館舍。
- 業屨(ㄐㄩˋ):未織成的草鞋。
- 牖(ㄧㄡˇ):窗戶。
- 館人:負責招待賓客食宿的人。
- 或:泛指人或事物。相當於「有人」、「有的」。
- 問之:指問於孟子。
- 若是乎從(ㄗㄨㄥˋ)者之廋(ㄙㄡ)也:您的跟隨者就這樣把鞋子藏起來嗎?朱熹注「言子之從者,乃匿人之物如此乎?」若是乎,就這樣。從者,追隨者。廋,隱匿。
- 子:你。
- 與(ㄩˊ):置於句末,表示疑問、反詰的語氣。同「歟」。
- 殆(ㄉㄞˋ):大概、恐怕、也許。表示推測或不肯定的語氣。
- 夫子:對年長而學問好的人的尊稱。這裡指孟子。
- 設科:設教授之科。
- 苟:如果。
- 是心:指向道之心。
- 斯:則、就。用於文言文。
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¹,達²之於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為³,達之於其所為,義也。人能充無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勝用也;人能充無穿窬⁴之心,而義不可勝用也;人能充無受爾汝⁵之實,無所往而不為義也。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餂⁶之也;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餂之也,是皆穿窬之類也。」
- 不忍:不忍心。心中憐憫,以致狠不下心。指惻隱之心。
- 達:推、通。
- 不為:不肯做。指羞惡之心。
- 穿窬(ㄩˊ):穿壁越牆,皆為盜之事。
- 爾汝:輕賤的稱呼。
- 餂(ㄊㄧㄢˇ):探取、套騙。以舌取物。
孟子曰:「言近而指遠¹者,善言也;守約而施博²者,善道也。君子³之言也,不下帶⁴而道存焉;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平天下。人病⁵舍⁶其田而芸⁷人之田;所求於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輕。⁸」
- 言近指遠:言辭淺近而意旨深遠。
- 守約施博:操持簡約,施與廣博。
- 君子:才德出眾的人。
- 不下帶:帶,腰帶。朱熹注「古人視不下於帶,則帶之上,乃目前常見至近之處也。」
- 病:為其所苦。
- 舍:放棄、放下。通「捨」。
- 芸(ㄩㄣˊ):除草。通「耘」。
- 所求於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輕:要求別人的很重,而自己負擔的卻很輕。
孟子曰:「堯¹、舜²,性者也³;湯⁴、武⁵,反之也⁶。動容⁷周旋⁸中禮⁹者,盛德之至也。哭死而哀,非為生者也¹⁰。經德不回,非以干祿也¹¹。言語必信,非以正行也¹²。君子¹³行法¹⁴,以俟命¹⁵而已矣。」
- 堯:上古帝王。帝嚳次子,初封於陶,又封於唐,故有天下之號為陶唐氏。其號曰堯,史稱為「唐堯」。在位百年,有德政,後讓位於舜。也稱為「放勛」。
- 舜:上古帝王。姓姚,名重華。因建國於虞,故稱為「虞舜」或「有虞氏」。性至孝,堯用之,使攝位三十年,後受禪為天子,都於蒲阪(今山西省永濟縣)。在位四十八年,南巡,崩於蒼梧之野。傳位於禹。也稱為「大舜」。
- 性者也:天生就具有仁德。
- 湯:商的開國君主。契之後,名履。初居亳,為夏方伯,專主征伐;夏桀無道,湯興兵伐之,放桀於南巢,遂有天下,國號商。
- 武:周武王。姓姬名發。在位十九年。文王之子,生卒年不詳。因商紂暴虐無道,乃率領諸侯伐商,大戰於牧野,敗紂而代有天下,都鎬京。
- 反之也:經過修身恢復本性而有仁德。
- 動容:動作與儀容。
- 周旋:來往與應對。
- 中禮:符合禮節。
- 哭死而哀,非為生者也:為死去的哭泣而哀傷,不是為了哭給活的人看。
- 經德不回,非以干祿也:守住常德而不斜曲,不是為了求取功名利祿。回,曲也。干祿,求取功名利祿。
- 言語必信,非以正行也:講話必定有信用,不是為了讓人讚揚我的行為端正。非以正行,趙岐注云「非以正行為名。」
- 君子:才德出眾的人。
- 行法:按照法度去做。
- 俟命:等待天命,即聽天由命。
孟子曰:「說¹大人²,則藐³之,勿視其巍巍然⁴。堂高數仞⁵,榱題⁶數尺,我得志,弗為也。食前方丈⁷,侍妾數百人,我得志,弗為也。般樂⁸飲酒,驅騁⁹田獵,後車¹⁰千乘¹¹,我得志,弗為也。在彼者,皆為我所不為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
- 說(ㄕㄨㄟˋ):用言語勸說,使人聽從或採納自己的意見。
- 大人:對權貴或官吏的稱呼。
- 藐(ㄇㄧㄠˇ):輕視。
- 巍巍然:崇高雄偉的樣子。
- 仞(ㄖㄣˋ):量詞。古代計算長度的單位。八尺為一仞,一說七尺為一仞。
- 榱(ㄘㄨㄟ)題:屋椽的兩端之處。
- 食前方丈:吃飯的食物擺滿一丈見方那麼廣。形容生活非常奢侈。也作「方丈盈前」、「食味方丈」。
- 般(ㄆㄢˊ)樂:留連於遊樂。
- 驅騁(ㄔㄥˇ):奔走、直馳、奔跑。
- 後車:侍從之車。
- 千乘(ㄕㄥˋ):千輛馬車。
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¹。其為人也寡欲,雖有不存²焉者,寡矣。其為人也多欲,雖有存焉者,寡矣。」
曾皙¹嗜羊棗²,而曾子³不忍食羊棗。公孫丑問曰:「膾炙⁴與羊棗熟美⁵?」
孟子曰:「膾炙哉!」
公孫丑曰:「然則⁶曾子何為食膾炙而不食羊棗?」
曰:「膾炙所同⁷也,羊棗所獨⁸也。諱⁹名不諱性,姓所同也,名所獨也。」
- 曾皙:即曾點,字皙,春秋魯南武城人,生卒年不詳。為曾參之父,孔子弟子,嘗侍孔子言志。
- 羊棗:君遷子的果實。君遷子,柿樹科柿樹屬,落葉喬木。葉橢圓至長圓形,表面深綠色,背面灰白色,互生。花腋生,壺形,雄花三朵組成聚繖花序,花冠四裂,粉紅色,雌花單生,淡黃色。漿果球形或橢圓形,熟呈紫黑色,稱為「軟棗」、「羊矢棗」、「羊棗」,可供食用,未熟時的果汁可以染物。種子入藥,有止渴、怯熱的療效。
- 曾子:指曾參(西元前505-前436),字子輿,春秋時魯國武城(在今山東省費縣西南)人。曾點之子,為孔子弟子。性至孝,相傳《大學》為其所述;又作《孝經》,以其學傳子思,子思傳孟子。後世尊稱為「宗聖」、「曾子」。
- 膾(ㄎㄨㄞˋ)炙(ㄓˋ):膾,細切肉。炙,烤肉。膾炙皆為人所喜好。
- 熟美:哪一個比較美味?
- 然則:承接連詞。表示互相因襲的關係。如口語中的「那麼」、「既然如此」。
- 同:共同的。指大家都很喜歡。
- 獨:個人的。指個人獨特喜好。
- 諱(ㄏㄨㄟˋ):古代對尊長的名字避而不稱,以示尊敬。
萬章¹問曰:「孔子在陳²曰:『盍歸乎來³!吾黨之小子⁴狂簡⁵,進取⁶不忘其初⁷。』孔子在陳,何思魯⁸之狂士?」
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與⁹之,必也狂狷¹⁰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孔子豈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
「敢問何如斯¹¹可謂狂矣?」
曰:「如琴張¹²、曾皙¹³、牧皮¹⁴者,孔子之所謂狂矣。」
「何以謂之狂也?」
曰:「其志嘐嘐然¹⁵,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¹⁶其行而不掩¹⁷焉者也。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潔之士¹⁸而與之,是獧¹⁹也,是又其次也。孔子曰:「過我門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鄉原²⁰乎!鄉原,德之賊也。」
曰:「何如斯可謂之鄉原矣?」
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顧行,行不顧言,則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為踽踽²¹涼涼²²?生斯世也,為斯世也,善斯可矣。』閹然²³媚²⁴於世也者,是鄉原也。」
萬章曰:「一鄉皆稱原人焉,無所往而不為原人,孔子以為德之賊,何哉?」
曰:「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²⁵,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眾皆悅之,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曰德之賊也。孔子曰:『惡似是而非者。惡莠²⁶,恐其亂苗也;惡佞²⁷,恐其亂義也;惡利口²⁸,恐其亂信也;惡鄭聲²⁹,恐其亂樂也;惡紫³⁰,恐其亂朱³¹也;惡鄉原,恐其亂德也。君子³²反經³³而已矣。經正,則庶民興;庶民興,斯無邪慝³⁴矣。」
- 萬章:戰國鄒人,孟子的弟子。
- 陳:國名。周武王封舜後媯滿於陳,都宛丘。其地約在今大陸地區河南省舊開封以東至安徽省舊毫之間。
- 盍(ㄏㄜˊ)歸乎來:何不回去(魯國)呢?
- 小子:對年幼者的稱呼。指孔門子弟。
- 狂簡:志向遠大而行事粗略。
- 進取:奮發向上,求取進步。
- 不忘其初:指不能改掉舊有習性。
- 魯:周朝天子分封的諸侯國之一。初由周武王分封給其弟周公旦,後因周公留輔天子而改封周公長子伯禽為魯侯。轄域包括今天的山東省滋陽縣、江蘇省沛縣及安徽省泗縣一帶,以曲阜(今山東省曲阜縣)為國都,後為楚國所滅。
- 與:在一起。
- 狂狷(ㄐㄩㄢˋ):過於激進與過於保守的人。
- 斯:才。
- 琴張:即琴牢,字子開,一字子張,又稱琴張。春秋時期衛國人,生卒年不詳,孔子弟子。
- 曾皙:即曾點,字皙,春秋魯南武城人,生卒年不詳。為曾參之父,孔子弟子,嘗侍孔子言志。
- 牧皮:人名,春秋時期魯國人,生卒年不詳。朱彝尊《孔子弟子考》中稱他是孔子弟子。
- 嘐(ㄒㄧㄠ)嘐(ㄒㄧㄠ)然:形容言語誇張、言行不一致。
- 夷考:考察。
- 掩:覆。指言行一致相符。
- 不屑不潔之士:不屑做不乾淨事情的人士。
- 獧(ㄐㄩㄢˋ):褊狹。通「狷」。
- 鄉原(ㄩㄢˋ):外貌忠厚老實,討人喜歡,實際上卻不能明辨是非的人。
- 踽(ㄐㄩˇ)踽(ㄐㄩˇ):孤單行走的樣子。
- 涼涼:孤獨淒涼。
- 閹然:隱蔽、掩藏的樣子。
- 媚(ㄇㄟˋ):奉承、取悅、討好。
- 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指鄉愿的人似是而非,想要非議他卻又難以舉出實例,想要指責他又無可指責。呂侍講曰「言此等之人,欲非之則無可舉,欲刺之則無可刺也。」
- 莠(ㄧㄡˋ):似苗之草。
- 佞(ㄋㄧㄥˋ):善於花言巧語巴結的人。
- 利口:口齒伶俐,能言善辯。
- 鄭聲:鄭國的音樂多淫聲,為靡靡之音。故稱淫蕩不雅正的音樂為「鄭聲」。也稱為「鄭音」。
- 紫:紅、藍合成的顏色。
- 朱:大紅色。
- 君子:才德出眾的人。
- 反經:歸於常道、常理。
- 邪慝(ㄊㄜˋ):邪惡不正之人。慝,壞人。
孟子曰:「由堯¹、舜²至於湯³,五百有餘歲⁴;若禹⁵、皐陶⁶,則見而知之⁷;若湯,則聞而知之⁸。由湯至於文王⁹,五百有餘歲;若伊尹¹⁰、萊朱¹¹,則見而知之;若文王,則聞而知之。由文王至於孔子,五百有餘歲,若太公望¹²、散宜生¹³,則見而知之;若孔子,則聞而知之。由孔子而來至於今,百有餘歲,去¹⁴聖人之世若此其未遠也,然而無有乎爾,則亦無有乎爾。¹⁵」
- 堯:上古帝王。帝嚳次子,初封於陶,又封於唐,故有天下之號為陶唐氏。其號曰堯,史稱為「唐堯」。在位百年,有德政,後讓位於舜。也稱為「放勛」。
- 舜:上古帝王。姓姚,名重華。因建國於虞,故稱為「虞舜」或「有虞氏」。性至孝,堯用之,使攝位三十年,後受禪為天子,都於蒲阪(今山西省永濟縣)。在位四十八年,南巡,崩於蒼梧之野。傳位於禹。也稱為「大舜」。
- 湯:商的開國君主。契之後,名履。初居亳,為夏方伯,專主征伐;夏桀無道,湯興兵伐之,放桀於南巢,遂有天下,國號商。
- 歲:計算時間的單位。一歲等於一年。
- 禹:姓姒氏,號禹。夏代開國的君主,在位八年。顓頊之孫,因平治洪水有功,受舜禪讓為天子,世稱為「大禹」。傳位於子啟,而開君主世襲之制。也稱為「夏后氏」。
- 皐(ㄍㄠ)陶(ㄧㄠˊ):人名。傳說為舜的臣子,為人正直,掌管刑獄,是中國法典的創始人。也作「咎陶」、「皋陶」。
- 見而知之:指親眼看到堯、舜而深知堯、舜之道。後文以此類推。
- 聞而知之:指間接耳聞堯、舜而知道堯、舜之道。後文以此類推。
- 文王:周文王。姓姬名昌,生卒年不詳。商紂時為西伯,建國於岐山之下,積善行仁,政化大行,因崇侯虎向紂王進讒言,而被囚於羑里,後得釋歸。益行仁政,天下諸侯多歸從,子武王有天下後,追尊為文王。
- 伊尹:人名。名摯,商初的賢相。相傳湯伐桀,滅夏,遂王天下。湯崩,其孫太甲無道,伊尹放諸桐宮,俟其悔過,再迎之復位。卒時,帝沃丁葬以天子之禮。
- 萊朱:即仲虺,生卒年不詳,商湯時期著名大臣。與伊尹並為商湯左、右相,輔佐商湯完成大業。
- 太公望:即呂尚,字子牙,東海人。本姓姜,其先封於呂,從其封姓,故稱為「呂尚」。周初賢臣,年老隱於釣,周文王出獵,遇於渭水之陽,相談甚歡,曰:「吾太公望子久矣。」因號「太公望」。載與俱歸,立為師。後佐武王克殷,封於齊,後世稱為「姜太公」。也稱為「呂望」、「姜尚」。
- 散宜生:人名,生卒年不詳。輔佐周文王、周武王的謀臣。與閎夭、太顛一起輔佐周文王,周文王被殷紂王囚禁在羑里。他們把有莘氏之女、驪戎的文馬獻給紂王,並且賄賂紂王的寵臣費仲,以救出文王,最後紂王將周文王釋放,周武王繼位後,散宜生和姜尚等人輔佐武王克殷。
- 去:距離。
- 然而無有乎爾,則亦無有乎爾:然而沒有人親眼看到孔子之道,那麼以後也沒人間接耳聞孔子之道了。
[徵引來源]
選修論孟選讀【下】—孟子,中華民國96年2月初版。
賴明德、陳弘治、劉本棟註譯;王甦審校《新註新譯四書讀本》。臺北市:黎明文化事業公司,198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