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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虛月舞曲》第二章 虛月狂亂之舞

作者:小蛇hebi(詩音)│2023-01-06 19:34:17│巴幣:170│人氣:287

  「妳真的應該放個假了。」

  維爾哈克隊長第一千零一次對愛緹拉說這句話。

  銀月討伐隊在這座城市裡有個據點,位於外圍城區的偏僻角落,雖然方便隊員們出入城市、趕往任務地點,但缺點就是距離熱鬧的商業區遙遠,購物不易。不過這對愛緹拉來說,可說是正好方便。

  在其他隊員忙著收拾載運至競技場的裝備,或是教育新任隊員時,愛緹拉先一步回到據點,結果像是在等著她回來似的維爾哈克一副清閒的模樣,沒有待在他的辦公室或書房,而是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邊,不停勸她回心轉意。

  她走進自己的房間,發現維爾哈克仍跟在後頭,只得出聲回應。

  「能在城市裡休息幾天就夠了,就算真的放假,我也不知道可以去哪裡。」

  「逛逛街、吃些甜點也好,或是參加祭典和遊行,只要待在人類的領域,有的是比和魔獸互相瞪眼更快樂的事情。」

  愛緹拉瞇起眼,側頭看著他。維爾哈克是個高大的男人,但神情與氣質總是溫和穩重,不會給人沉重的壓迫感,但會自然而然散發出領袖的魅力與氣勢。

  「這是隊長的命令嗎?」她緩緩地說。「你要禁止我參與討伐任務嗎?」

  維爾哈克一時語塞,窘迫地搔搔臉頰。「不是這個意思……況且最近也沒有接到任務。妳很久沒有放長假了,我不希望妳的身體出任何問題。」

  愛緹拉嘆一口氣,雖然明白維爾哈克的想法,但她無法說出更多話。

  「感謝關心。」

  「說真的,最近前線的戰況相當穩定,都讓人懷疑魔獸是不是都死在自己的巢裡了,各個城市的討伐委託也有逐年減少的趨勢,或許再過不久,人類真的能夠徹底消滅魔獸也說不定。」

  徹底消滅魔獸。愛緹拉的雙拳緊握。那種誕生方式不明、存在意義不明,就只會殺戮人類的邪惡生物,若能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對於人類而言絕對是天大的好事,但她不知道自己該為此事感到開心還是害怕。

  維爾哈克眼明手快地制住她打算去拿起自己愛用長劍的手臂。

  「至少今天一天就好好休息吧?早上的徵選應該也能算是訓練了。」

  身為隊長,阻止隊員進行自我鍛鍊也是件滿好笑的事。愛緹拉無奈地收回手。

  「好吧……就今天一天。」

  維爾哈克呼出一口氣,接著露出安心的微笑。愛緹拉盯著他看,忍住不去在意他左臉頰上那道細長的舊傷痕。

  「那麼要去哪裡?」

  「這個嘛,這個城市的商業活動也是相當熱鬧,就在競技場前面那條大石板路,一路晃過去的話應該有不少可以看的攤子。」

  「交給你帶路吧,我對城市的街道不太熟悉。」

  「我?」

  維爾哈克一臉驚詫地指著自己,接著才明白過來她的意思,瞬間露出一個半喜半憂的表情。

  「那……那我去準備準備,妳稍等我一下。」

  維爾哈克的反應讓她頓時後悔自己的決定,但他已經興沖沖地跑向走廊,也不可能現在才反悔了。

  愛緹拉走向窗邊,看著外頭清澈的藍天、翠綠的草地與高聳的城牆。

  都是因為有銀月討伐隊的努力,燃燒生命所做出的奉獻,人類才得以安然地居住在城牆內美好的土地上。這裡沒有會在黑暗之中敏捷地移動,精準地捕捉人類的身影後,在一瞬間無情貫穿要害的利牙。

  然而……事實並不全然是如此。

  「愛緹拉,走吧。」

  維爾哈克換了件衣服,並穿上了旅行用的斗篷,大概是為了在擁擠的人群中更好地保護錢袋。

  他們離開討伐隊據點,穿過幾條安靜的小路,朝著遠處就能聽見喧鬧聲響的開闊區域前進。

  途中,經過某條陰暗的小巷時,愛緹拉不禁皺起臉,半個身子悄悄地隱入維爾哈克身後。

  「怎麼了?有可疑人士嗎?」

  「不,沒事,只是想起了不愉快的回憶……」

  維爾哈克曾經說明過,身為女性,只要容貌上沒有什麼明顯的缺憾,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大城市獨自行動的話總會碰到幾個上前搭訕的男人。而只要是女性騎士,不論外貌如何、身邊是否有他人共同行動,則一定會碰到搭訕的男人。

  愛緹拉不明白,討伐隊的成員並不是特別富有,有時還正好相反,而他們雖然被尊稱為騎士,卻也不是那些和貴族擁有雇傭關係的戰士。他們沒有財富也沒有權勢,頂多只有在下層平民之間的名聲罷了。

  然而,根據這幾年的經驗,以及聽其他女性隊員分享的見聞,維爾哈克說的還真是句句屬實。愛緹拉已經極少在城市中活動了,卻還是碰到過幾個搭訕技巧糟糕得令人不快的男人,而稍早見到的那個男人更是其中之最。

  「這麼說雖然有點過分,但能讓妳露出這種表情,我還滿好奇究竟是什麼事情的。」

  維爾哈克打趣道。愛緹拉想了想,覺得這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索性就抱怨一番。

  「今天回來的時候在那條路遇見一個來搭訕的男人。不對,在那之前他就一直在跟蹤我了,我想是從離開競技場的時候開始。即使跟到了沒什麼人的小路,他也不打算現身,我只好主動識破他,結果他居然問我莫名其妙的問題,還說自己想加入銀月討伐隊。」

  「照妳這麼說,那個人應該是在競技場中看見妳的英姿,對銀月討伐隊產生了傾慕與崇拜之情,才偷偷跟著妳想要求加入的吧?」

  「才不是。」愛緹拉鄙夷地瞥了他一眼。「他只是隨便找藉口說了些廢話拖延時間,真正的目的還是要拉我去喝酒。」

  「那就沒辦法了,我想妳應該當場就狠狠地拒絕他,然後直接離開了吧?」

  「當然。」

  愛緹拉重重地回答,但隨著回想起那名男人的事情,她不禁陷入沉思。

  那個男人看出了一件事實,那就是二十一號候選人隱含著實力。但是,他怎麼會明白的?從距離那麼遠的觀眾席上,只看了她與候選人各兩劍的交鋒,他就明白了他們之間短暫的那種交流嗎?

  那種只有劍戟交鋒之人才能讀到的戰鬥火花,所傳達出的資訊。

  這一點多少讓她對那個男人抱持著不安的疑惑,不過,徹底地拒絕他之後,對方看起來也乾脆地放棄了的樣子,之後他們應該也不會再見面了,所以沒有繼續深入思考這件事情的必要。

  兩人來到寬廣熱鬧的石板大道上。

  維爾哈克藏不住語氣中的興奮,接二連三地向她介紹各式攤販和各種珍稀的異國雜貨,從食物、飲品、衣服、到礦物、飾品、玩具,不一而足。然而愛緹拉對他的所有話語全都敷衍地回應,心神全都放在注意大道上與他們擦肩而過的人們身上。

  在這樣擁擠的地方,很容易出現兩種人,一種是推銷員,另一種則是——

  「有小偷——啊!」

  一名婦女的驚呼聲都還沒出口,愛緹拉已經縱身跳起,將一名用斗篷裹著全身的鬍子男壓倒在地,一手警示地掐住他的喉嚨,另一手則從懷中掏出一枚銀色的圓形徽章示意。

  「銀月討伐隊。勸你最好別輕舉妄動,我不是很擅長控制力道。」

  被她壓制住的竊賊驚愕地瞪大眼睛,放鬆了全身的力氣。維爾哈克推開議論紛紛的圍觀人群,匆匆趕到她的身旁,看到現場情況後的第一反應是扶額嘆氣。

  「愛緹拉,妳在做什麼……不,抓住竊賊當然是好事。這位女士,這是妳的錢袋對嗎?」

  他撿起婦女的錢袋交還給她。愛緹拉放鬆手上的力道,但雙眼仍銳利地緊盯著竊賊。

  「那麼這名現行犯就交給城市駐軍處理吧。隊長,不好意思,我暫時離開一下。」

  維爾哈克又嘆了一口氣。「我跟妳一起去吧。」

  運送罪犯至位於城牆邊的駐軍營房,再和士兵們詳細敘述事件的經過,花了他們不少時間。從營房離開時,維爾哈克以一種想要怪罪卻又不忍心似的表情直直盯著愛緹拉,久久不語。

  「時間也晚了,」愛緹拉指著稍微染橘的天空說。「不如我們去採買些食物,然後就回據點休息吧,運送回來的裝備也需要整理一下,還有安排新任隊員參與任務時間表的事宜。」

  「……妳從一開始就打算這麼做了吧。」維爾哈克終於開口。「如果真的不想逛街的話,就繼續拒絕我就好了。」

  愛緹拉知道是她的不對,因此沒有回應。

  「很抱歉逼妳出來……晚餐就我自己去買吧,妳可以先回據點。」

  她不太想讓身為隊長的維爾哈克做這種類似跑腿的事情,但她又沒有能夠對他說的話。她的雙脣幾次開開合合,最後只無情地說出:「那我先回去了。」

  在回程的路上,她默默地想著:果然她和維爾哈克都還是沒有學會該如何面對彼此。

  討伐隊的據點大廳已經充滿了活動中的隊員,大部份的人都只是在休息閒談,也有少部份正在帶著新人說明環境,整體而言呈現一種悠然、放鬆的氛圍。

  「唷,回來啦。」陶德,一個留著平頭、嘴邊永遠帶有未除乾淨的鬍渣的男人坐在桌子上朝愛緹拉揮手,接著把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尤其是空蕩蕩的腰際,最後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問:「奇怪,妳去哪裡快活了啊?」

  「和隊長上街。」她簡短地回答。

  「哦哦,約會啊?」

  「這個玩笑可不好笑哦。」名為萊迪亞的女性隊員從旁插話,表情嚴肅地瞪著陶德。接著她轉向愛緹拉,和善地問:「晚上妳有時間吧?」

  愛緹拉沒聽說過晚上要做什麼,但她沒有其他安排,於是老實地點點頭,接著指向坐在木桌上的陶德右手邊的一張紙條。「那是什麼?」

  「流浪騎士寄來的信,剛剛才收到。」

  「看樣子最近的情況還是沒有我們想的那麼樂觀。」陶德接話。

  「前線的人手還夠嗎?」

  「啊,這不是『那一個』流浪騎士寄的信。」萊迪亞搧搧手說。「是跟我們一樣到處跑的那種。」

  「什麼什麼,哪一個流浪騎士?」資歷比較淺的陶德拔高了聲音問,顯然是相當感興趣。

  流浪騎士指的是和銀月討伐隊相同,具有消滅魔獸的實力,並且付諸實施消滅魔獸的行動,但卻不與任何組織合作,只是獨來獨往的人們。

  從擁有獨自行動的能力這一點來說,流浪騎士的實力可以說是在討伐隊成員之上。他們當然也想招攬這樣的人才,提供這些人更好的裝備,以及夥伴與助力,然而最後這些人總是會拒絕與他們建立任何形式的聯繫,而被冠上流浪騎士的稱號。

  不過,也有少數的流浪騎士會主動提供自己知道的情報,至今為止討伐隊也收到過數次寫有這種文字的不具名紙條,每次都傳達了正確無誤的資訊,大大幫上他們的忙。

  而萊迪亞所說的「那一個」流浪騎士,是所有流浪騎士之中最特別的一名。

  「那個人就住在前線基地的附近,會提供情報給我們,但從不和我們一起戰鬥。不過,有時候他會在一夜之內突然就清除了大批的魔獸,然後在隔天若無其事地向我們匯報結果。」

  「聽起來還真像是不著邊際的傳說故事啊。」陶德的眼神瞥向愛緹拉,大概是想求證此話的真偽。

  「我沒見過那個人,但這些都是真的。」

   愛緹拉聳聳肩說,拿起桌上的紙條閱讀。上面詳細寫出了日期與地點,在幾個城市周邊的岩山或密林中,魔獸棲息的狀況、活動範圍、數量、以及是否有造成危害,詳盡程度簡直就和維爾哈克送去王宮的報告書沒兩樣,但不同之處是這個人並沒有辦法因此而獲得活動經費。紙條的文字字跡工整,看上去有些眼熟。

  「如果是前線那個流浪騎士,就不會這樣寫了。」萊迪亞指著紙條說。「他總是相當敷衍,而且說真的,態度還滿教人反感的。」

  愛緹拉去前線的次數不多,因此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不過既然是流浪騎士,那麼人品如何她也管不著。

  「好啦,肚子也餓了,差不多該上酒館去了。」陶德輕盈地跳下桌子,眼神在她們兩人身上流轉,接著勾起笑。「兩位美女要不要同樂啊?」

  「要也不會跟你一起。」萊迪亞毫不留情地說。

  陶德誇張地裝出大受打擊的表情。「這個世界果然還是看臉……如果我不要長得這麼顯老的話……」

  「你先去把鬍子刮乾淨吧。」

  在兩人鬥嘴的時候,愛緹拉隨手收起紙條,打算稍後交給維爾哈克,然後她走向寢室的方向,決定在吃晚餐以前小練身手。

  「啊,愛緹拉,」萊迪亞叫住她。「別練到太晚哦,遲到了就不太好了。」

  她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轉身問。「晚上要做什麼?」

  在萊迪亞回答之前,沉重地敲在石牆上的入口大門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廳內一時變得寂靜無聲,大家都默默地看著一臉暗沉地站在門口的維爾哈克。

  「……啊,抱歉抱歉,我太用力了。」

  維爾哈克把門輕輕關上,環視了一圈因為他而變得氣氛凝滯的大廳,嘆了一口氣。

  「好吧,反正也瞞不住……是這樣的,我剛才收到前線基地的流浪騎士寄來的信件,說火山的情況有異。」

  銀月討伐隊所稱的火山,是指一座曾經噴發過高溫熱氣與熔岩的高聳尖山,現在則是魔獸的最大巢穴。銀月討伐隊與國家軍隊一同建立在火山與人類的國度之間的防線,就是前線基地。

  愛緹拉不自覺地抬起左手去抓劍鞘,忘了自己身上並沒有帶劍。「魔獸傾巢而出了嗎?」

  「不,還沒有那麼嚴重,但最近他們的行動確實是變得越來越暴躁……那個男人之前預言的事情,很有可能真的會發生。」

  銀月討伐隊就是接受那名流浪騎士的建議,才會派駐人手長期待在前線基地,嚴密監看火山的動向。因為那個人預測,假如火山再度噴發,棲息於當地的魔獸將在同一時間全數傾巢而出,那股威力說不定會將附近首當其衝的人類城市盡數踏平。

  萬一真的到了那個時候,銀月討伐隊會集結散布各據點的所有人手至前線基地拚死抵禦。

  愛緹拉放鬆繃緊的全身肌肉。「但還是要加派人手到前線基地防禦才行。」

  「我同意。」萊迪亞激昂得甚至上前了幾步。「之前才剛換了一批人下來休息,現在前線的戰力應該不怎麼足夠。」

  「又要上前線了啊?」陶德先是抱怨,但接著也點頭說:「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其他隊員也紛紛表達自己的看法,幾乎都是同意暫時回到前線觀察變化的內容。維爾哈克做出安撫的手勢,臉上表情又回到平常那種溫和放鬆的模樣。

  「你們冷靜點,我只是說火山裡面的魔獸行為模式有所變化,但牠們依舊沒有到外面來。現在比較重要的是優先處理村莊周遭的騷亂,才不會在必須全力防禦前線的時候顧此失彼。當然,前線那邊我也會加派幾組人手。」

  隊員們低聲議論起來,剛才的悠閒氛圍已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些微的緊張與備戰之氣息。維爾哈克召集幾個人,商討隊員職責安排的事宜,愛緹拉趁著這個時候穿過他身後,從據點溜了出去。

  不斷苦心勸告她休息的維爾哈克,大概不會在這個時候把她調去前線吧,那麼,無論她被分配到什麼任務都無所謂。至少,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她也不會被允許享受長時間的假期了吧。只要能夠討伐魔獸,她就心滿意足了。

  不過若是讓她選擇,她也不會想要提早駐守前線備戰。愛緹拉並不喜歡那座火山散發出的氣息,魔獸也是活生生的生物,但那裡的空氣充斥著死亡的味道,她從第一次造訪過後便有種感覺:那裡將會是她的葬身之地。

  就算沒有佩劍,也能進行精神方面的鍛鍊,所以愛緹拉本來打算找個不會受人打擾的角落,但是有個意外的人追了出來。

  「看來今天非得好好放鬆一下不可了!」

  剛才明明還在和人討論隊員任務分配的萊迪亞,充滿氣勢地如此宣布,從後方趕上愛緹拉。

  「……是嗎?」

  愛緹拉不明白這話怎麼會特地追出來和她說,只能淡淡地回應。

  「本來以為至少明天還能悠哉地玩一個上午,結果現在變成這樣,一定又要馬上出發去下一個任務地點了嘛!」萊迪亞踱著腳抱怨。「我看我們還是提早去吧,萬一隊長等會兒發布什麼命令讓我們晚上沒空外出,難得的休息不就泡湯了嗎!」

  愛緹拉現在很確定,她完全聽不懂萊迪亞在說的是什麼話題。「去哪裡?」

  「『小圓帽』酒館,茱里已經在那裡了,可以順便先告訴她這些壞消息……」

  萊迪亞自顧自地朝天嘆氣,完全沒有發現愛緹拉的臉色不對勁。

  「……不好意思,我可能先前誤會了什麼,但是我好像不知道妳和茱里想做什麼。」

  「咦?就是找月男放鬆啊,聽說這次的對象品質很優良,我都迫不及待了。」

  原來是那方面的事情。愛緹拉不禁懷疑,她會沒聽說過這件事,是因為維爾哈克打算到了晚上再硬是送她過去。

  討伐隊的騎士除了彼此之外,很難找到其他的固定伴侶。他們大多數的時間都在森林或山崖與魔獸奮戰,待在城市裡的時間不定而且絕對不長,更重要的是會不斷移動位置。必須待在原地的職業自然不可能,而會和他們一樣不停移動的職業也不見得能夠配合雙方的時間。再者,身為騎士根本不可能成家,他們沒有照顧家庭成員的餘力,甚至很有可能哪一天就突然死在戰場上。

  而且討伐隊的騎士全都是出於自願才上任,若是會為了愛情而放棄自己的目標,應該打從一開始就不會選擇這條艱辛的路吧。

  於是,在女性人數稀少的討伐隊中,女性騎士幾乎都和男性騎士結成一對,但他們並不會立下終生的誓言,也不會共組家庭,當然更不會生養後代。而像萊迪亞這樣對自己的同僚都毫無興趣,卻又渴望他人體溫的人,就只能尋求月男這個管道了。

  而愛緹拉則是擁有無法和人建立深厚關係的理由,要是曾經牽起羈絆的絲線又破裂之人,和自己待在同一個團體的話,之後難免會不好做事。為了避免這種尷尬的情況,當她偶爾想要找個人陪伴時,便也只能接受前來搭訕的男人,或是依靠月男了。

  但是,愛緹拉今天並沒有那種感覺,雖然她確實許久沒有與人共度過夜晚了。

  「我這次就不參加了,祝妳們愉快。」

  「咦!不行啦,那邊有三個男人,我們也至少要有三個人才行。」

  萊迪亞的表情相當焦急。月男和同性質的花女不同,人數相當稀少,想必這樣的管道也不是輕易就能獲得的吧。如果任意爽約,應該會讓中介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我們也好久沒有進到這種大城市了不是嗎?」她開始以比維爾哈克還要驚人的氣勢勸說。「接下來下次回城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耶!現在有未知的變數在,就算下次回得了城,有沒有時間放鬆還不知道呢!還有,能找到月男是非——常難得的事情!要好好把握青春啊,愛緹拉!」

  雖然最後的結論似乎有點奇怪,青春一詞應該不是用在她們這樣年紀的人身上的。不過,愛緹拉能接收到萊迪亞無論如何都想要的決心,而幫她一把對自己也沒什麼壞處,她只好在對方的氣勢壓迫下點頭。

  「太好了!那我們趕快過去,小心別被隊長看見了——」

  愛緹拉默默心想,希望維爾哈克不會在某一天發現萊迪亞的才能後把遊說自己的工作全都交給她。

  她們在酒館與另一名女隊員茱里會合,先吃了些食物之後,萊迪亞便表示要去找中介人,三步併作兩步地奔出酒館。茱里大口喝著葡萄酒,愛緹拉不怎麼喝酒,只是小口小口地啜飲。過一陣子,茱里說要出去找尚未回來的萊迪亞。又過了一陣子,靜靜地看著酒館風景的愛緹拉開始懷疑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

  時間還很早,酒館內充滿客人,肉香、酒香交雜,歌聲與笑聲不絕於耳。看著這樣和樂融融的景象,她一方面為和平而感到寬慰,一方面又為自己不屬於那個世界的人而感到孤寂。

  是啊,她不正是為了治癒這樣的孤寂而來的嗎?如果酒精足以淹沒她的心靈,她就沒有必要尋求另一個心跳來證明自己的存在了。

  最後,連愛緹拉也起身離開酒館。外面的天色已全黑,街道中點上了一座座掛燈,像是夜空中的點點星光。

  在酒館門外不遠處,有幾個人正在說話。

  「……真的不行嗎?我們還有一個人在裡面,真的啦!拜託嘛!」

  這是萊迪亞語帶哀求的聲音,而回答她的是一個如微風或浮雲般輕柔好聽的年輕男嗓音。

  「真的很抱歉,讓妳這樣美麗的小姐露出如此悲傷的表情我也相當心疼,但我不想又更進一步剝奪了妳本來應該有的快樂。」

  「唔嗯嗯……真是沒辦法了……」

  接著,萊迪亞轉向另一個人影,從身形看來是名男性,兩人說了一些話後朝著愛緹拉的方向走來。

  「啊,愛緹拉!真的很抱歉!」萊迪亞雙手合十,對她眨了眨眼。

  「怎麼回事?茱里呢?」

  「她先上去了,妳沒看見她嗎?」

  愛緹拉搖搖頭,萊迪亞又重複了一次「真的很抱歉」之後,就逕自帶著跟在身旁的那名男性走進酒館了。

  愛緹拉真希望她改改這種不把話說清楚的個性。

  而剩下兩人的話聲也在這個時候傳進她的耳中。

  「……而且你一開始不是本來就說不做的嗎?到底在搞什麼啊。」

  「真是對不起了,算我欠你一次吧。」

  「你早就欠我不只一次了好不好。」

  兩人慢慢朝酒館走來,使愛緹拉能夠看見抱怨著的男子身材矮小但眼神狡黠,看似商人之類的職業,而另一名高瘦的男人穿著能夠顯現肌肉優美線條的緊身衣物,一頭金髮在月光下隱隱閃著光芒,至於那張臉龐——

  「啊,妳就是萊迪亞小姐的同伴吧?我今天早上在競技場裡看過妳。」

  矮小的男人朝她招呼,伸出了彎成弧形的手掌。

  「我叫做拉茲,是這次交易的中介人。不過嘛,非常遺憾地,我們這邊因為出現了一些小問題——」

  「不,我就服務這位小姐沒問題。」

  金髮的男人搶話,還對她露出一個極為俊美的笑容,若說要客觀評論的話,這確實是在月男中不論男女客人都會受歡迎的優良類型。

  「蛤?你這傢伙……呃,他是宙伊斯。」

  名為拉茲的男子似乎是礙於她在,收起了外露的情緒與表情,擺手向她介紹道。看來這兩人應該相當熟識,在愛緹拉默默瞪著名為宙伊斯的男子時,拉茲也悄悄地和他交換數個疑惑的眼神。

  這個叫做宙伊斯的傢伙,面對她的瞪視,居然還帶著如春風般的微笑予以回應。他轉頭對拉茲說:「接下來就是我們的時間了,你先離開吧。」

  「我什麼時候說要選你了?」愛緹拉冷冷地問。

  宙伊斯攤開雙手。「很不巧,如妳所見,我們彼此都沒有其他選擇了。」

  「很抱歉,拉茲先生,我取消這次的交易,違反契約的賠償金額我會在明天早上帶過來。」

  「呃,這個——」

  「在契約上署名的是萊迪亞小姐,如果妳想要更動交易內容的話請先去和她商量吧。」宙伊斯上前一步,此時臉上的笑容在愛緹拉看來相當惹人厭。「不過,先不論這件事情的話,請問小姐是有什麼不方便嗎?或是對我有什麼不滿?」

  愛緹拉覺得自己很久沒有像這樣感受到怒氣衝上腦袋了。「你想裝傻?還是你以為我會這麼快就忘記今天下午用糟糕的方式搭訕我的男人的臉?」

  拉茲聽見她的話,疑惑地跟著朝宙伊斯瞪去。

  「讓妳感到不愉快我非常抱歉,不過希望妳能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讓我好好服務妳吧。」

  真是厚臉皮的男人。在中介人面前,愛緹拉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只是努力用眼神射出她所有的鄙視與不屑。

  「或、或許兩位之間有什麼誤會也說不定吧?」拉茲試圖拉起低迷的氣氛。「總之,房間已經訂好了,兩位先到溫暖的室內好好談談,再看要怎麼做,當然如果他有什麼不當的行為,可以隨時停止交易提出申訴。妳看這樣如何,騎士小姐?」

  宙伊斯擺出一副相當無辜的表情,等著她的回答。那副神情的威力強大到,讓愛緹拉一時停了下來,思索下午那件事自己是否也有不好的地方。

  不對,要不是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就跟蹤她,她的態度也不會如此帶刺,怎麼說還是這個男人的錯。她再度皺起眉,但擅自更改萊迪亞簽下的契約內容確實不太好,雖然她可沒有漏聽剛才的談話……夜晚的空氣確實有點涼意,到房內慢慢審問這個男人也是一個主意。

  於是她對拉茲而不是宙伊斯點頭。「好吧,我接受。」

  然後她不等任何人,自己率先轉身走進酒館。



  月光透過敞開的窗灑落在木頭地面上,愛緹拉背對著窗子坐在床沿,那個惹人厭的金髮男人宙伊斯則如影子般沉默地立在房門口。兩人間的空氣只有寂靜,已經感覺不到熱烈的怒意或刺寒的敵意,畢竟這兩種情緒都是出自於愛緹拉。

  她本來就不是個情緒高漲的人,在隻身走進這間房間的過程中已經冷靜了下來。既然命運讓他們再次相會,那麼她就順便趁此機會揭開這個男人身上的不解之謎吧。

  在樓下的大廳隱隱約約傳出一陣笑聲時,宙伊斯率先開口了。

  「跟蹤妳是我的不對,非常抱歉。」

  這不是當然的嗎,跟蹤人還能有什麼正當理由?

  愛緹拉低低哼了一聲。「要我原諒你也是可以,但是接下來別再說謊。」

  「我想,從我們見面以來,我應該都沒有說過什麼謊言才對。」

  「或是試圖蒙混敷衍。」她緊盯著他。

  他輕聲笑了笑,眉毛好看地皺起。「這恐怕有點困難……我會盡量誠實的。妳有什麼想知道的事嗎?」

  真是一丁點也看不出他有誠實的打算。愛緹拉暗自在心中評論,想著要是她的話也不會讓這個人加入討伐隊。

  「你想加入銀月討伐隊是嗎?」

  「只是過去式,現在沒有那種想法了。」

  他慢慢走到床頭的小圓桌旁,倒了兩杯水。

  「所以你找上我和我的身分無關?」

  「是的,我會對妳感興趣是因為妳本身的魅力。」

  她很不擅長面對男人的這種油嘴滑舌,尤其是在當那聽起來像是發自內心的感想的時候。

  宙伊斯遞了一杯水給她。「喝一點暖暖身子吧。」

  愛緹拉不疑有他地喝了一口,結果差點沒把液體吐出來,並立刻暗罵自己的輕率。那不是水,是酒,畢竟是為了他們所準備的房間,她也該想到的。

  話說回來,畢竟這個男人是月男,在不知不覺間就主導事情順利進行下去是他的拿手絕活。

  「抱歉,妳不喝酒嗎?」

  「不想在你面前喝。」她沒好氣地說。

  「我還真是不得信任啊。」他自嘲的語氣可謂相當歡快。接著,他主動解釋:「我參加討伐隊徵選的時候是十四歲,也是在十年前。妳說得對,討伐隊確實不收像我那樣的小孩子。」

  有這麼巧的事情嗎?同樣是十年前,又剛好在她加入之前……雖然她還是抱持著懷疑,但他繼續在此事上說謊應該也無法獲得什麼利益,於是她姑且放過這一點。

  「你為什麼認為我會選擇二十一號?」

  此話一出,宙伊斯像是相當驚訝地眨眨眼,停下喝酒的動作。

  「沒想到妳還會在意這件事,我以為妳認為這只是我用來接近妳的無聊藉口而已呢。」

  她確實是這麼認為的,不過,無聊的藉口同時也能是真實的想法。

  「從那麼遠的距離,短短四擊的交鋒,還能看出事實的眼力……」愛緹拉的語氣沉了下去。「你是什麼人?」

  「只是普通的旅人而已啦。」他毫不在意地笑笑,伸手指向自己的眼睛。「我會那麼想,是因為看到了妳的眼神,就只是這樣而已。」

  「……眼神?」

  她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當時露出了什麼眼神,但他的神情相當篤定,想必確實看見了什麼非比尋常的景象吧。

  不過,她真無法理解怎麼會有人無趣到一一觀察她的眼神變化。

  「多虧了妳最後沒有選擇二十一號,我的錢全都賠光了。」

  「把賭輸的敗因怪罪到其他人事物的身上是很難看的。」

  「我沒有怪妳,畢竟我們現在不是像這樣同處一室融洽地談天嗎?這對我來說就是種勝利了。」

  「融洽?看來你很少有說話的對象吧。」

  「這是與我們的初次見面比較之下的說法。」

  宙伊斯又喝了一口酒,愛緹拉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又距離她更加靠近了。

  他放下酒杯,筆直地伸出右手,輕易地就觸碰到了她的臉頰。

  「那麼,疑問也解開了,可以輪到我的回合了嗎?」

  真是面不改色地就想做那些事,不過,以立場來說是她付錢請他來的,實在沒有發火的理由。

  她沒有躲開他的碰觸,但還是好強地說:「我實在不期待你能帶給我多少……」

  「我們慢慢來就好。」他俯下身,雙脣維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緩緩靠近她的耳畔,溫熱的吐息變得和緩沉靜,彷彿睡夢中的囈語。

  「首先,能否請妳告訴我妳的年齡?」

  「……什麼?」

  他說的話太過無法預測,愛緹拉一時忘了所有的緊張與困窘,心中只寫滿疑惑。

  「只是我個人的好奇心,不想透露也無妨。不過,我想我們兩人的年齡應該相近才對。」

  即使說著這些無關緊要的話的同時,宙伊斯仍輕柔緩慢地移動著雙手、雙脣乃至全身,但除了臉頰外還未真正觸碰到她。

  「……二十六。」

  也沒有隱瞞的理由,但老實回答他的問題又讓她產生一種近似不甘心的感覺。

  「嗯,只比我大兩歲,果然如此。這麼說來,妳在十六歲的時候就加入銀月討伐隊了吧?是什麼樣的理由讓妳決定要走上這條艱辛的榮耀之路的呢?」

  「……你的話總是這麼多嗎?」

  「妳的話總是這麼少嗎?」他低下頭,妖精般的碧綠瞳孔在黑暗中與她交會,如漣漪般蕩出一陣陣奇異的魅力,勾住她的心神。

  她一定是稍早喝太多酒了。

  「妳想尋求的是放鬆的時間與場所吧,那麼,就不要多想地展現全部的自己,想到什麼就說出來,開心的事、傷心的事、還是生氣的事,全都可以告訴我,不管妳說什麼,我都會仔細傾聽、用心回應。不過,如果妳還是不想說的話,那就換我來說吧。」

  ——這就是她無法深入他人的內心,無法讓他人深入自己內心的理由。

  一旦被允許暴露自己的脆弱,她就會忍不住想呼喊出悲痛,希望獲得他人的接納。但是,她所囚禁起的那個真正的她並不是受制於什麼脆弱,而是遠遠在那之上的,相當可憎的力量——

  但她仍是伸手環抱住眼前的男人,感受屬於人類的溫度與心跳。

  現在才後悔喝了酒已經來不及了。

  宙伊斯在她耳邊輕笑。「妳可真是急性子,幸虧妳的夥伴比妳還要更急,否則我大概會很難拒絕她的。」

  「我聽見了,你又用了什麼無聊的藉口?」

  「我今天身體不適。」

  她故意哼了一聲。「身體不適還說要好好服務我?」

  「見到妳,什麼症狀都治好了。」

  「真是厚臉皮,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改變主意對這個男人敞開心扉的,或許是酒精的作用,或許是被他下了某種魔咒,又或許是她自己也以某種無聊的理由欺騙自己,讓她能暫時沉溺在這樣甜美、虛幻、如夢一般的時刻之中——



  那是個如同宴會一般的夜晚。

  人們嘶聲叫喊、扭動身軀,狂歡作樂,散發的盡是生命中美好的那一面。那近乎永恆的一刻,他們不在乎自己與他人的分別,不在乎現實與虛幻的界線,不讓現實禁錮深埋內心的渴望與衝動。大街小巷,刺眼月光的照耀下盡是發自內心露出欣喜笑容的人們。沒有過去,沒有未來,似乎他們就是為了享受現在這一刻而存在至今。

  甚至當魔獸出現時也依舊如此。

  牠們像是宴會上不請自來的客人,因心生憤恨而將現場弄得杯盤狼藉,意圖破壞這個如天堂般的美夢。但人們不受影響,即使前一刻還在與自己共舞的人,軀體綻開一朵朵血紅之花,相握的手掌不知何時飛落遙遠之處,融入一潭深淵般的漆黑池水,接著被無數雙足踐踏而過,他們仍面不改色。

  魔獸的侵襲理應是一種災難、一場惡夢,然而此時身在此處的人們是多麼快樂。碩大虛月的清晰照耀下,顯示出所發生一切的真實,包括人們對於失去的性命毫不在意的事實。人們只是享受著,說著、笑著、拉著、舞著,這是場盛宴,也是場屠殺,每個人都是受害者,每個人都是加害者。

  她加入了那場宴會。

  她拿著一把鋒利的長劍,那是從經過這個村莊休息的傭兵身上拿來的,在虛月影響下,沒有任何人會對於自己的東西被拿走而感到不對勁。她加入舞動的人群,在空隙之中不停迴旋轉動,朝著奪去人們性命的黑色魔獸一刀又一刀地劈斬。一開始只是出於自然的防禦反應,但她很快地就變得狂喜不已,這種感覺,好像乘著風在空中飛翔的舒暢,揮動手臂俐落奪去生命的快感,讓她再也不在乎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又是為了什麼而做。漸漸地,生命的溫度在她所經之處一點點消失,像是延燒過草原的烈焰,她的眼中除了魔獸,還看見了所有她認識或不認識的人類,村長、酒吧老闆、農夫爺爺、裁縫店的奶奶、賣蔬果的婦人、常在廣場玩丟石頭的孩子們、在大樹下和她乘涼聊天的少年、她的父親、母親、哥哥和弟弟——

  當愛緹拉喘著氣從過去的夢中脫離時,家人的笑臉似乎還浮現在眼前,明明是那麼美好,卻只會刺痛她的雙眼,以及那她恨不得在十年前就停止跳動的心臟。

  「怎麼啦?」

  近在身旁的話聲讓她嚇得全身一顫,她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夜似乎已深,寂靜的黑暗中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她的紊亂不穩,他的平緩穩定。

  「做惡夢了嗎?別怕,好乖好乖。」

  宙伊斯將她摟進懷中,輕撫她的頭頂。

  「……我可不是小孩。」

  她不自在地試圖拉遠距離,但被他扣在她腰後的左手給抓了回去。

  「又不是只有小孩才會做惡夢,像我也常常做惡夢,夢到全世界的女性居然都對我視而不見。」

  他輕佻地說著,還像是被自己逗笑了般輕笑幾聲。

  「如果你張開眼睛看看,說不定會發現那是事實。」

  「哎呀,脾氣真差。我不鬧妳就是了,想跟我說說夢的內容嗎?」

  即使只會有短暫的緣分,她也不可能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她知道,那個會追隨她一輩子的惡夢,是她永遠無法償還的罪孽,也是她存在的所有意義,對任何人來說都太過沉重。

  ……又或許,她只是承受不起來自她自己以外的人的鄙視、責怪、怨恨與恐懼罷了。

  他的左手移動到她裸露的背部,像剛才一樣輕輕撫著,近在咫尺的吐息規律而輕柔,像是安定心神的催眠曲。

  她閉上雙眼,突然說服起自己,反正他們從明天開始就再也不會見面,告訴他又何妨?這一刻她的罪惡感拒絕發揮作用,一心只想著要用可憎的真實填滿這個男人的好奇心。

  「……你聽過『虛月之夜』嗎?」她遲疑地問。

  「我想不會有人給出否定的回答吧。本來以為只是傳說故事,但在大約十年前化為真實的,怪誕又瘋狂的夜晚,那幾年一直是街訪鄰里的熱門討論話題。」

  他的回答完全沒有說到重點內容,而且聽不出他究竟明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這讓愛緹拉蹙起眉頭。

  「你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大家都瘋了。」他聳聳肩,簡短地說。「這就是妳惡夢的內容嗎?虛月之夜?」

  「……可以這麼說吧。」

  真正讓她感到可怕的,不是虛月之夜時那副瘋狂的景象。

  而是那股瘋狂,並不僅限於那一夜,而是以其他方式延續了下去。

  「那一天我醒著。」她拋出突如其來的開頭。

  宙伊斯沒有打斷她,只是默默地等待。

  「那時候,村子裡有很多人,大家都待在外面,我已經忘記是為什麼了。總之,場面真的很像傳說所說的,是一場盛大的宴會。然後銀月的巨大幻影……虛月緩緩浮現在地平線上,接著所有人都變得亢奮,明明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卻一直大叫、大笑、拉著彼此跳舞轉圈。不久之後……魔獸衝進了村子裡。」

  她停下來深吸一口氣,這才知道親口說出自己的罪行是多麼困難的事情。

  他依舊沒有說話,只是以專注的雙瞳回望著她,五指輕柔地撥弄她的髮絲。

  「我那時手上拿著劍,在虛月的影響之下,只有我想到要去對付魔獸……不過,會有這種想法的我大概也是中了虛月的迷惑,明明從來沒有拿過劍,我卻認為自己能夠擊退牠們。儘管當時沒有任何一個人和我一樣舉起武器戰鬥,大家都當成牠們並不存在,但我還是很快地衝向魔獸……」

  他抿起的雙唇讀不出情緒。

  「我成功殺了幾隻魔獸,然後……」她的氣息變得不穩,雙手從不知何時起就連連顫抖。「我繼續戰鬥,覺得身體變得很輕盈,我慢慢地不再害怕,就只是……只是享受那種感覺。戰鬥的感覺……殺戮的感覺。」

  她低下頭,不想見到他的目光變得嚴峻的模樣。「然後我……沒去在意周圍,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死了,有些是被魔獸殺死……大部份則是我。」

  即使聽見這件事,他仍舊不發一語,是在思考該如何回應,或是知道在這之後還有更加驚悚的真相?

  「虛月之夜過後,所有人都會恢復正常。」她閉上雙眼,索性一口氣將剩下的故事說完。「但是我不一樣,那一夜體會到的身體變得輕盈的感覺,還有那種極度渴望戰鬥的衝動,從那天之後……就一直存在於我的體內,從未消失過,即使到了今天,即使到了現在。」

  像是吸收了虛月的能量一般,她的體內從此潛伏著那股殺戮的慾望。

  無論是對魔獸,對動物,還是對人類。無論是太陽高掛的時刻,精神充沛的時刻,還是像現在這樣安靜地依偎在一個男人身邊的時刻。

  宙伊斯終於有了動作。愛緹拉想,那說不定是狠狠地將她推開,將她這個披著人類外皮的怪物推得遠遠的——但她的下巴被他纖瘦的手指挑起,因感到意外而睜開的雙眼正好對上他的視線。

  他的眼神相當純淨,其中完全不帶任何的警戒、不齒或責怪,反而似乎帶著一絲玩味。

  「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威脅,妳想拒絕我也不必這麼說吧?」

  她先是感到驚訝,接著怒意不自覺地湧上。

  「我不是在開玩笑。」

  再說做都做了,事到如今又有什麼要拒絕的。

  「好吧。」他居然輕扯嘴角,露出一個笑容。「那妳告訴我,妳為什麼還沒動手?」

  「你在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如果妳像是妳所說的,體內充滿殺戮的衝動,那為什麼我到現在還沒看見妳殺掉任何一個生物?」

  「因為我沒有理由那麼做。」

  「妳不是稱之為戰鬥衝動嗎?衝動是不講理由的。也就是說,妳太低估妳自己了,不管那種衝動佔據妳體內多大的位置,妳還是有能力保持理智,保持良心——」

  「你不懂。」她嚴厲地打斷他,幾乎是咬著牙說。「你不懂那種感覺……我當然不是任何時候都是那麼……那麼好戰,但是當那種感覺出現的時候,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我不可能隨時都處於那種狀態中,那樣我一定會瘋掉。」

  說完,她在心中對自己的話感到懷疑,說不定那並不是假設性的事情,說不定事實是她早就瘋了。

  「不過,妳在那種狀態的時候,一定是非常強悍、無人能敵對吧?」他若有所思地問。

  「這正是最糟的部分。」

  強大又不受控制的殺人魔。自從那夜之後,她極力避免自己成為這樣的存在,也因此才選擇了加入討伐隊。

  「原來如此。」宙伊斯微微瞇起眼,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麼。「那麼換我和妳說一個故事如何?是聽了妳的話之後想到的。」

  「……什麼事?」

  愛緹拉不覺得聽了這種話後能聯想到什麼幸福美滿的故事,不抱期待地盯著他。

  「妳聽過鍊金術師嗎?」他笑著模仿她的開頭。

  「總是一個人關在自己的小屋子裡,鬼鬼祟祟地研究可疑藥劑的人們吧。」

  宙伊斯無聲地笑著,全身微微抖動。

  「有什麼意見嗎?」

  「不,只是知道妳對我之外的人也是這麼不客氣,讓我放心了不少。總之,妳說得沒錯,那些人確實總在研發一些可疑的藥劑。比方說,我最近聽聞一則軼事,一名鍊金術師為了治療在十年前的虛月之夜中發瘋,一直沒有復原的妻子,埋頭苦心研究虛月之夜的解藥,最後總算天不負人,他成功治癒了妻子,還帶著妻子一起下山,到附近的村落中大肆吹噓了一番呢。」

  愛緹拉默不作聲。

  過於誇張的故事情節和渴求一絲希望的心理矛盾碰撞,讓她一時無法做出回應。

  「不過,鍊金術師很快就和妻子回到先前隱居的山上去了。雖然據說有數人宣稱自己見過那位妻子仍染著瘋病的模樣以及痊癒後的模樣,算是作為那種解藥確實存在的證據,不過畢竟那裡只是一個偏僻狹窄的村落,居民們恐怕連當代國王的名號都說不出來,但編造謠言的功夫肯定是一流的吧。所以關於此事的真實性,就連我也是半信半疑。」

  「……位置呢?」

  「嗯?」

  當她終於擠出第一道聲音,突然感覺全身都湧現了力量,一股躍動的急躁吸引著她追向那個目標。她突然從床上坐起,像是在審問犯人般凌厲地喝道:「那個鍊金術師隱居的山在哪裡!」

  宙伊斯仍維持一派悠閒的模樣,在床上翻了個身面對她。「果然呢,妳覺得那種藥如果真的存在,或許能夠治好妳。」

  「對我來說,再微小的機會都要把握住。」

  「事實上,我在聽到妳的故事之後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妳打算去找那個鍊金術師,要他拿出那種藥是嗎?」

  「這不是廢話嗎。」她急躁地伸手掐住他的脖頸,因為沒有衣領可以施力。「你到底說不說?還是你想要什麼交換條件?」

  「冷、冷靜點,妳如果把我勒死了不就沒辦法知道位置了嗎。」

  他苦笑著輕輕拉開她的雙手。儘管愛緹拉多少帶著幾成認真的氣勢,但他在這種情況下依舊沒有驚慌失措,好像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會受傷似的。

  這讓愛緹拉在他面前首次感到有些害怕,以及後悔。

  「我有個提議。」他也坐起身,柔和的眼神筆直注視著她。

  「我在聽。」

  「我也想找到那個鍊金術師,當然,只是出於純粹的好奇心。但是,這樣遙遠的路程對於隻身旅行的我有點吃力,根據我目前為止的調查,途中必須經過的不少地點都是魔獸橫行的地盤。不過,就在這個時候,有著非得找到藥不可的理由的妳出現了,既然如此,妳願意擔任我的旅伴嗎?」

  「……旅伴?」

  「是的,我負責蒐集情報,引導路線,妳則清除旅途上的障礙,讓我們兩人能夠平安抵達目的地。最後,我能一窺神祕傳聞的真面目,妳也或許能夠拿到解藥,除去虛月施加在妳身上的詛咒。雖然是一時興起的提議,妳覺得如何?」

  窗外灑落的月光照耀宙伊斯那笑得燦爛的清秀臉龐。

  「……為什麼幫我?」

  「幫妳?不不,這不如說是對我比較有利的交易,畢竟妳可是銀月討伐隊的騎士大人,而我所提供的情報,也不是只有我能得到手的東西。」

  或許他說得有道理,但是對愛緹拉來說,只要有能夠解開她身上的詛咒的、哪怕再微小的線索,對她來說都是無價的。

  假如大張旗鼓地從其他地方蒐集相關的情報,不但有可能會出現各種混淆視聽的假消息,她的祕密也很可能不慎暴露。雖然他不過是認識不到一天的可疑男人,但是她有能力保護自己,比這些更重要的事情是要抓住所有出現在眼前的機會。

  於是她伸出手。「我接受這個提議。」

  他帶著笑點頭,伸手回握。「那麼就請多指教了。我是宙伊斯。」

  雖然從沒稱呼過,但她並非不知道啊——這麼想的瞬間,愛緹拉才反應過來他這麼說的原因。

  反而是她這邊,從頭到尾都沒有報出過自己的名字。

  「愛緹拉。」

  宙伊斯聽了,像是相當滿意似地彎起眼睛。「愛緹拉……真是適合妳的名字。愛緹拉,我有件事要向妳道歉。」

  她警戒地繃起身子。這男人又在哪個環節撒謊了嗎?

  「你要是敢耍我,最後一定會死在杳無人煙的高山野嶺。」

  「我不是說藥的事情,騎士的威脅還真讓人驚心動魄……我想說的是下午的事情。」

  「跟蹤的事你道歉過了。」

  「但這件事還沒。」他在床上坐正,帶著誠懇的表情微微低下頭。「用那種隨便的態度邀請妳共賞妳討厭的銀月,我很抱歉。」

  愛緹拉著實愣住了,完全沒有想到他會提起這件連她自己都幾乎忘了的事。

  「……我原諒你。」她把視線轉到一邊,不知為何沒辦法直視著他。「我的態度也太過蠻橫了,我也有不對。」

  「不,那樣很好,對於不喜歡的事情就直率地表達出不喜歡就好了。」

  宙伊斯將手放到她的頭上,接著突然傾身在她脣上輕輕一點,她來不及閃開。

  「——停。我們現在開始是旅伴的關係了,禁止做這樣的事情。」

  她用力推他的胸膛,他卻像是早就知道她會這麼做似地早一步退開,同時嘴角勾起若有似無的笑。

  「說的也是,真是不好意思。」

  她總覺得這個男人是故意的。

  「那麼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當然是明天。」愛緹拉裹起被子,迅速倒回床上。「明天一早就要起床,你也快睡吧。」

  明天出發,明天就要踏上旅途尋找消除體內那股戰鬥衝動的方法,這是她從來沒有想像過的機會……懷著興奮期待與忐忑不安的心情,她的心裡已經開始模擬起明天該對維爾哈克說的話。

  她打算要放個長假,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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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6 篇留言

Cecil
話說其實我很喜歡戀愛故事,但我又不喜歡直奔戀愛的那種故事,我喜歡「日常生活和繁忙工作之餘,感情悄悄萌生,因為各種現實條件而遇到障礙,但因為雙方都很認真所以依然發展出深厚感情」的那種非常充實的故事。嗯,不過我也寫過《貝殼與刺鳥》這種比較單純的愛情故事就是了,應該是說如果篇幅比較長一點的話,我就喜歡多一點跟日常啦工作啦還有主線劇情有關的情節,就算超過戀愛的部分也沒關係,這大概就跟「把西瓜撒鹽後吃會更好吃」出自相同的原理吧
https://emos.plurk.com/add2f30f8c921f3fe583329268d066c5_w48_h48.jpeg

寫到這裡我突然想到,這個故事固定在週五更新真是太機智了,這樣我就可以在週末看完然後寫留言https://emos.plurk.com/bda6f379ce450986eda24606190b7811_w48_h48.gif

維爾哈克隊長才出來幾段我對他的好感值就飆破天際線了,不得不說我對這種一臉男二樣的好人很沒有抵抗力(想把他寫成男二然後摧殘他的感情世界的意思),看他在那邊對愛緹拉苦口婆心的樣子,我一開始還真的覺得他是為隊員的身心健康(引號手勢)操碎了心,但看到下面這段以後我就覺得事情好像不太對勁:
https://emos.plurk.com/b0093f9a2feedf28ecacd2738c78b09d_w20_h20.gif維爾哈克的反應讓她頓時後悔自己的決定,但他已經興沖沖地跑向走廊,也不可能現在才反悔了。https://emos.plurk.com/f7c7bfe013299dc30e3f9015dc6e7afc_w20_h20.gif
之前那些還可以算是你比較老媽性格,但可以跟愛緹拉出門逛街你是不是很高興啊維爾哈克!?但因為這章沒有詳細說明,所以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想的https://emos.plurk.com/35e80b30b77a70083a6c6e0fa83765c9_w48_h48.gif(表情沒誤
如果後面會寫到就算了,不會的話請詩音解釋一下!我很好奇https://emos.plurk.com/6702474794fcf179506f3037d011b7a4_w48_h47.png

01-08 01:49

小蛇hebi(詩音)
我也沒有特別喜歡直奔戀愛主題的故事。因為沒怎麼看過,所以自己應該也寫不太出來,因此我想我的小說裡面愛情大概都會是支線的部份
(我並沒有特意想讓角色談戀愛啊,但他們就自己談起來了我也沒辦法ლ(╹◡╹ლ)——大約是這種感覺XD)
沒錯,因為一章的內容比較長,所以留下週末的時間讓大家慢慢閱讀٩(๑•̀ω•́๑)۶
不小心被我寫成老媽型男二的維爾哈克XDD 真正寫出來之後我其實一直覺得我把維爾哈克寫得太嬌羞少女了(?),但目前還沒找到修改方向,當然也可以繼續維持現狀XDD
關於J個部份,到了第四章會有維爾哈克主場( • ̀ω•́ )✧ 到時候就可以看我盡情摧殘他的感情世界(誤01-08 15:40
Cecil
扣掉戀愛腦濾鏡 (#) 的部分,愛緹拉跟維爾哈克在過去似乎還有其他的因緣,不管是「他左臉頰上那道細長的舊傷痕」或是愛緹拉內心想著的「果然她和維爾哈克都還是沒有學會該如何面對彼此。」都讓人不禁對他們過去發生過什麼感到無比好奇(宙伊斯:我才是男主角,給尊重謝謝

中段用實際情節展示了討伐隊的一些日常工作內容,個人覺得這邊很有趣,很有一種真的有這樣的單位在運作的感覺。「流浪騎士」的身分也讓人超級好奇https://emos.plurk.com/96fa94179c3771851f2a2d85f97e6df7_w48_h48.gif
話說愛緹拉是不是在這邊偷豎旗啊,「她從第一次造訪過後便有種感覺:那裡將會是她的葬身之地。」這是死亡 FLAG 吧!豎旗不好,不要豎旗https://emos.plurk.com/7b6e1b8eea0120285abde28133b720ab_w48_h48.gif

雖然我不知道討伐隊的性別比例,不過光是有名字的就有三個都沒要吃窩邊草的意思,寧可外食解決,我彷彿可以看到維爾哈克和陶德哭暈在角落https://emos.plurk.com/ed702e160638290a3d80eec2f07d82fe_w48_h48.gif
不過這也是很有趣的現象,我自己覺得現實世界還是男性尋歡更普遍,女性的話則多採取比較隱蔽的手法,也不太會公開討論之類的,所以或許故事中的世界是個觀念相對前衛開放的那種,這樣似乎也很不錯呢https://emos.plurk.com/01b8bd6e45ec0d1579ddcfd6fd8d3e11_w48_h48.gif

萊迪亞雖然是很典型的活潑女配角,不過這種類型之所以常見,果然就是因為很好帶動劇情或炒熱氣氛,「要好好把握青春啊,愛緹拉!」這句超戳人https://emos.plurk.com/d7944b7b07b5b07cc80db86869042292_w48_h46.gif
不過愛緹拉看起來是工作狂,私底下也有害怕寂寞的一面,「如果酒精足以淹沒她的心靈,她就沒有必要尋求另一個心跳來證明自己的存在了。」這句我很喜歡。

01-08 01:49

小蛇hebi(詩音)
沒錯沒錯,這兩句都是關於他們的小小伏筆,謝謝C大讓我知道有成功傳達給讀者٩(๑•̀ω•́๑)۶
這種FLAG感滿滿的台詞感覺滿常在西洋作品中看見的,所以就忍不住寫了出來XD
有些人對一起工作的同僚反而會提不起興趣XDD
在這個世界中,以比例來說確實也是男性尋歡比較普遍,但女性好像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並不會被人們認為是不道德或邪惡的事情呢!
如果不安排萊迪亞這種角色,有時候都沒人要說話,劇情跑不下去XDD
是的,愛緹拉也是需要和他人交流的,只是因為某種原因……所以她只能選擇讓自己成為工作狂。01-08 15:40
Cecil
愛緹拉跟宙伊斯在房裡的對話很有意思,雖說她防備心很強,說話也不客氣,不過房間就是宙伊斯主場 (wait),所以她最終選擇把交易完成似乎也是摸雞農的事情https://emos.plurk.com/40fd809390f5e15a32c9eb0c4eedffce_w48_h48.jpg
說是這樣說,其實最終他順利推進過程還是靠著包容與接納的態度吧,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宙伊斯深明如何充分運用柔軟應對,加上場地優勢(咦),終於成功撬開了愛緹拉的心門(的一條縫),可喜可賀https://emos.plurk.com/c6e390732800ac2f1c515f505ec03136_w48_h48.gif

因為是從愛緹拉的回憶出發,所以「虛月」的具體資訊目前尚不明瞭,但看得出那是一個宛如幻影狂宴般、虛幻而盛大的怪異現象。我很喜歡對於這段回憶的描寫,雖然實際上應該很血腥,但因為使用的字詞有特別挑選過,所以就好像給整個情境罩上了銀灰色的濾鏡一樣,讓人感受不到其中有任何的痛苦或不適。愛緹拉在這其中解放自己的殺戮慾望,或許也就毫不奇怪了。
殺了自己的鄰居、親友與家人,而且對這件事記得清清楚楚,覺得這真的是非常辛酸的事情,而自己甚至感受不到當初有任何一絲抗拒,彷彿十分享受般,會恐懼那樣的自己也是很自然的。從這裡也能看出,愛緹拉加入討伐隊、不喜歡享樂,或許也是帶著一絲贖罪的心情吧……
「又或許,她只是承受不起來自她自己以外的人的鄙視、責怪、怨恨與恐懼罷了。」這種心境描寫我覺得很真實,讓人很能對愛緹拉的困境感同身受。

宙伊斯的惡夢也太親切了XDDDDDDDDDDDDDDDDDDDDDDD
除了長相太帥以外,其實他是個滿親民的角色,至少耍笨耍帥他都很在行。可惡,已羨慕!

看到這裡我對劇情產生了很大的興趣,不僅想知道兩位主角的感情發展(會有吧!這不是那種點起火以後就丟著火堆跑掉的地方吧!),也對背景設定有更多的好奇。之後我也會繼續讀的https://emos.plurk.com/5b58c8914aedf7ae862cafebac4ffc70_w48_h48.gif

01-08 01:49

小蛇hebi(詩音)
這間房間現在展開了宙伊斯領域XDD
畢竟宙伊斯也算半個專業,又有場地BUFF加成(?),所以三兩下就把門打開了。不是硬撞破的,是輕輕柔柔地讓人家自己打開的ლ(╹◡╹ლ)
我記得這段回憶的描寫,是這整個故事我第一個下筆試寫的段落,可以說是這部作品的起點!٩(。・ω・。)و
虛月的部份,因為是讓故事中的角色描述,而他們也不太確定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所以變成有點沒辦法好好向讀者解釋(; ・`д・´) 其實它就是一個「天文現象」,那一夜在月光下的人們全都失去了理智(但僅限那一夜)。
看了這段感想的我表示……當初設定這種劇情的我真是學到了虛淵精神的精髓啊!!!(゜∀。)

謝謝C大的長文感想,而且回覆得好快Σ(・ω・ノ)ノ!我現在感到九倍幸福✧٩(ˊωˋ*)و✧ 希望之後的故事內容也能繼續為C大帶來樂趣(ㆁωㆁ*)01-08 15:40
Cecil
該死我少寫一句然後忘記複製就把那樓刪了(顯示為只好重寫

雖然我好像不應該逼作者聽我出於個人偏好大聲嚷嚷,但聽到詩音說「到了第四章會有維爾哈克主場( • ̀ω•́ )✧」(粗體紅字 & 無限 Echo)的時候,我的內心一秒波瀾壯闊https://emos.plurk.com/0d651dd432875334e607bbdca958fabb_w48_h44.gif

身為一個可以從多組 CP 中同時汲取不同樂趣的人,能一邊吃主角 CP 的糧一邊欣賞男二的感情世界被摧殘,讓我不禁想對作者說一句:
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910/f7b61e188b18f6b47a4c8572a0541492.JPG?w=300
(維爾哈克:我代表全天下所有男二鄙視你

好的,所以我也就只是為了這點事特地來補上一樓https://emos.plurk.com/9a29ad373d47479b06515fd1e3ddaef7_w48_h48.gif

01-08 16:24

小蛇hebi(詩音)
忘記複製就刪掉真的是個大哀桑(´;ω;`) 我有時候一個衝動也會直接就把只是想要修改一下的留言刪掉了,大腦表示我記不住內容啊ლ(´•д• ˋლ)
短短一句話居然不小心變成震撼彈XDD 那我要稍微更正滅個火,是只有第四章的三分之二而已,有三分之一還是被宙伊斯給佔掉(?)了(ノ∀`)
沒錯,身為一個男二,感情世界被摧毀就是他的主線。既然有人負責發糖果,那就得有人負責產玻璃渣ψ( ˋ ∇´)ψ……等等,我要被全天下的愁苦男二追殺了(逃ε= ┌(;・ω・)┘
沒問題的,內心的波瀾壯闊值得佔滿一樓,也值得分享出來讓大家一起感受~('ω')~01-08 20:56
伊比EB
看到這一章,請允許我用留言做個記號[e2]
每一篇的字數都誠意滿滿,很佩服版大的創作力[e19]

02-26 22:04

小蛇hebi(詩音)
沒問題,歡迎慢慢看d(`・∀・)b
這部分比較像是忍耐力,寫了要忍住不發出來,累積多一點再一口氣連載XD02-26 22:39
愛德莉雅.萊茵斯提爾
時常出生入死的人不太會想和其他人建立太深厚的情誼,不只是害怕自己死去,也害怕他人會因自己而死,雖然獨自一人做事方便,但時常要與孤獨為伍

03-03 00:38

小蛇hebi(詩音)
雖然是為他人著想,但自己就必須忍受孤獨了(´;ω;`)03-03 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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