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設定在距今三百年後的世界上,因為海底電纜的普及,全世界的網路和電力都十分發達,可是環境保護的意識依舊如今,海洋被汙染,大地被破壞,空氣裡更是充滿有害健康的懸浮粒子。
海中的生物也因此死去了大半,身為海洋中的霸主,鯊魚,食物越來越少的情況下,不知是餓昏了頭,還是對人類的不滿,朝海底電纜拼命的攻擊、啃咬。
自殺性的用頭撞碎了鋼筋水泥造的外殼,咬斷了包裹在裡面粗厚的海底電纜,本來已經充滿黑油與廢水的海洋,徹底觸電了。
強大的電流碰上汙濁的海水讓許多海洋生物徹底變異了,宛如怪物般的海獸紛紛出現,對人類產生了極大的威脅,於是陸地上的人類與海洋中的怪獸徹底爆發了戰爭。
觸電變異過的海洋裡充滿了輻射,人類也不敢動用太過強大的炸彈攻擊,這會讓海水揮發後的空氣裡充滿有毒物質汙染全地球。
主角雷電鯊魚正是海洋中的霸主,透過自身強大的紫色雷電,擊敗了前來討伐的狩獵隊,人類被迫逃往人造的空島生存。
「行,搞定,就先這樣吧。」
好不容易寫完故事大綱後,我躺在床的一側,看看漫畫更新了沒有,刪除剛下載不久的圈錢手遊,滾去床的另一側,看看哪些實況主開台了,哈哈大笑再順手釣個魚,整理完禮振這兩天寫的東西,叫了外送吃個宵夜大餐,真是美好的一天。
可是接下來的幾天,又什麼都沒動了……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滴水穿石什麼的,我都知道,我都知道阿!
看著完成的故事大綱,鯊魚的名字叫什麼?空島又有幾座?為什麼我就是寫不下去呢?
「阿振,寫作好難。」我看著編號101。
明明就應該是能震撼世界的書才對啊!我怎麼能寫這麼爛……唉!丟掉算了。
「不難阿,不論是詞藻的修飾、節奏的掌控、情節的巧思、人物的生動……等,全部都是輔助,真正的秘訣只有一個,就是寫、不停的寫。」
「可是我寫一寫都覺得,不像我想像中的那麼強,然後就放棄了。」
持之以恆,怎麼會,這麼難?
「你以為的不一定是你以為,寫就對了,別管它是好是壞,因為它不一定是真的好、也不一定是真的壞。」
「唉!」我看著鍵盤。
在小房間裡吃了兩碗麵,影音網站首頁重複刷新,美食料理、遊戲精華、歌唱技巧、名人開講,時間一點一滴地送給各種影片,直到精疲力竭的跌入被窩,連文件都不曾打開,寫作的念頭也從未浮現,也許我只是個說說仔罷了,說的好聽卻什麼也做不到。
時間隨著我在床上的滾動而流逝,八月二十號了,只剩十天了,而我連第一章都還沒完成,鯊魚都餓死了,空島都墜落了。
「擬傑,你最近怎麼都沒寫?」
「我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好,我幫你改。」
「不用啦。」
「改好了,你照著我給的東西繼續下去就行了。」
「這……這不好吧?」我這樣不是代寫嗎?我可以直接用你的東西嗎?
「安啦,肯定超強。」
我開啟了他幫我改完的檔案,看著密密麻麻的提示與故事方向,腦內重新建構好的世界在轉換成文字的一剎那,崩塌了。
九月初,結果我還是只有故事大綱,而禮振拚出了兩本,一次交兩本去比賽。
十二月初,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利,禮振的兩本暢銷書制霸了三個排行榜,而我依然是他的超輯,每天整理著那些越來越多的資料夾,121【拯救無人失眠的枕頭】、122【麻糬】。
「擬傑,你這個麻糬的點子超強,人滾來滾去會變成麻糬這個設定真的太酷了,要不你重新回來寫吧?肯定賣得比我好。」禮振站在書店排行榜前,眼睛發亮的看著我。
「還好吧,有那麼厲害嗎?」
「可以拉,我可是制霸排行榜的男人,你信我。」他將手指舉了起來。
「好吧。」我看著上面前五名。
他被封為小說之神,終於露出潛伏許久的獠牙,最後致命的咬合,讓我們之間的矛盾徹底爆發,那一天禮振將超級的薪水拿到我的租屋處。
「擬傑,都五個月了,你到底要不要寫?」
「想說先整理你的223【花雨季】,之後再寫啊。」
「你都搬來北薯市這麼久了,總不能一直當個超輯而已吧,那麼強的天分都被你浪費掉了。」
「我不想寫了。」
「為什麼?」
「本來就是你寫而已啊,幹嘛一直催我?而且你把我想好的架構改來改去,根本就不是我想要呈現的東西了。」
「你的故事加上我的魔改,肯定比我以往的作品更加厲害。」
「我不這麼認為,現在這樣不好嗎?」
「那超輯就做到今天吧,這樣下去我只是在浪費你的時間。」禮振將最新的一本書放在了我的桌上。
他離去的背影讓我突然發現了一個真相,原來我只是想要安穩的過日子……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我試圖撿起碎片,想把它們重新拼湊,卻只把它們弄得更加零碎。
一小時後,我躺回床上滾動。
「叮!」久違的簡訊聲喚醒了滾到睡著的我。
「竹屬國中同學會,希望大家踴躍參與,地點將辦在竹薯市鹽水湖畔別墅……」
擬傑望著隔壁的明祥火車站,人來人往的繁忙都市,飯店玻璃上模糊的自己,與城市夜景下重疊的回憶,彼此交織著煩惱。
「要不要回去呢?」
一路失眠到隔天,擬傑咬著蛋餅的第五口,越想越氣。
「好啦!去了啦!又不是沒心碎過!」
踏上熟悉的火車,回到記憶中熟悉實際上陌生的小鎮,竹薯國中,好久不見。
在意識到全場都沒人跟自己講話,正要離去時。
「這麼早就要走啦?」一雙小手輕拍肩膀。
「痾……對啊。」還是一樣矮呢!眼前的女子嬌小的像小孩子。
「幹嘛啊!這麼害羞?不像你欸!」我……這幾年……
回想這麼多年,我到底都做了什麼,千萬別問那一題啊,拜託。
「阿你現在在做什麼,過得怎麼樣?」該來的還是來了。
「我……在家裡幫忙。」
「喔,繼承家業了嗎?原來是這樣。」
「妳呢?怎麼會想來同學會。」
「想看看大家,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結果最讓我驚訝的是你。」
「我?」以前的我有什麼不一樣嗎?
「待會跟你說,嗨,佳芸,好久不見。」她朝一個高個女子打招呼。
「若彤,妳根本沒變啊,十年不見,妳這樣跟別人說妳二十五歲,我才不信。」
「好啦,我就矮啊,妳看起來過的不錯喔,是不是有了?」她看著佳芸的肚子。
「噓~妳還是這麼會猜,嗯,不過還不能講,他也還不知道。」佳芸將若彤拉到外頭,朝著湖畔走去。
看著兩人移動到遠處,我逛著這棟度假別墅,聽說是班長包場,免費的誰不來,不過竟然是那個班長,以前被我欺負的小鬼。
「哈哈,大家都混的不錯嘛。」我坐在屋頂的花園鞦韆上。
一邊盪著風景,一邊看著愉悅的氣氛,從以前到現在我就不是一個很顯眼的角色,也沒有被討厭到會被排擠,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凡人。
「哈!」突然我的盪鞦韆撞到了什麼東西。
若彤摔倒在我的面前,而我也一同跌落在地。
「是妳喔,惡作劇害到自己這一點,還是跟以前一樣。」
「很痛欸,矮油,我以為你會躲開的。」
「我沒注意到你,抱歉。」
「話說最近開始流行起來一種叫腦病的東西,你有去腦病中心檢查了嗎?」
於是同學會在這一刻成了我轉變人生的關鍵,診斷出來的結果,紙條上的米蟲病,讓我既失望又開心的以為一切都解脫了,不用再寫了,不用再玩遊戲麻痺自己了,腦病中心說的話如果是真的,多好。
「死不了根本不痛苦,哈哈,我也不用工作了,反正死不了,餓不死,一切都去死吧。」擬傑在房間歡呼。
本來就沒有動力在任何事情上,打遊戲不過是一種麻痺自己的習慣,讓自己不用去思考就沒有煩惱,如今自殺失敗者,有了明確的答案,那一切都好辦了,隨緣啊。
擬傑躺在床上,看不見的腦漿在滾動,回憶又湧了上來,腦袋好吵喔。
「欸擬傑,你過來,我教你田角怎麼割。」父親拿著鐮刀戴著斗笠站在我房門口。
「不要。」我看著窗外的那一大片稻田。
「我明天要上班,那他們怎麼辦?」父親指著稻田裡的那些人。
「我就沒有要耕田,為什麼一定要我學?」爺爺留下來的田,你拿去就好。
「這個不學那個不學,又不找工作,你到底要做什麼?」
你知道答案,只是不支持,於是假裝不知道。
但是你不想,不停追問同一個問題,只是想聽到你要的答案。
「不管你以後要做什麼工作,都要回來幫忙。」
我好像聽見了你的真心話,可是你卻說……
「我是為了你好。」
以愛為名的脅迫,要求選擇一條我不想選的路,那是自私。
褪下愛的糖衣,裏面是對我有害的期待,這還能算愛嗎?
若我不愛你,我可以一走了之,去過我要的生活,甚至不需要知會你一聲。
可悲的是我還是愛著你,在乎你的想法,希望得到你的支持。
「整天玩那什麼東西,夠了沒有?到底甚麼時候才要去找工作?」冷不防的輕哼從房間門口傳來,擬傑身軀一滯,放任成為傳說的殺神在會戰中死去,遊戲瞬間索然無味。
擬傑假裝沒聽到父親的冷言冷語,保持一切如常,但是逐漸清晰的心跳以及發癢的喉嚨,早已將他出賣。
為什麼你可以堂而皇之地闖進房間開罵,然後回到自己房間研究棋盤、鑽研茶道?同樣是放鬆身心的娛樂,難道你做的就比較高尚?
就因為我沒有在工作,所以不配擁有娛樂嗎?
好,我知道我這些都不屬於娛樂,有工作的人,才可以擁有娛樂,有付出的人才能擁有收穫,有勞力有辛苦的人才可以放鬆休閒享受。
不然為什麼大家都要努力工作,只有我可以在這裡輕鬆偷懶,對,為什麼?沒有問過我就把我生下來,逼我做一堆我不想做的事。
然後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就該被你否定?
沒做一件你認為正常的事情,我的所作所為就全都是不該?
看著無人的房門口,距離上次父親跑上來吵,已經三個月了,第八次自殺也失敗告終,或許真的就像腦病中心說的,米蟲病,餓不死,但也沒成就。
每一秒都陷入了思考的輪迴,那是一種獨特的自言自語。
「為什麼不玩遊戲不行,為什麼不好好寫完一本書?」
「逃避,好累。」
「逃避什麼?為什麼累?」
「思考好累。」
「每天都好累,是心好累還是身體好累?」
「都好累。」
「我逆著風,逆著光,逆著時間,在思維高塔攀爬到無人企及的境界。」
「然後呢?」
「我失足了。」
「怎麼不爬回去?」
「逆著看,得到的更多。」
「那你還回的去嗎?」
「一秒足矣。」
「為什麼你不去找工作?」
「我看過太多被拖下去的人了。」
「你這樣混吃混玩,和他們有何區別?」
「我自願躍下,能領略沿途風景;他們被拖下去,想重返榮耀只能從頭來過。」
「你還在逃避。」
「當你要踏入一個陌生的領域闖盪,要如何說服其他人呢?」
「說實話。」
「實話堅硬又脆弱,既會刺傷他人也不禁擠壓,於是我說謊了。」
「說了什麼謊?」
「我假裝自己想變成作家,把他們審視的眼光留在這裡,而不是我要輔佐的搭檔。」
「說謊就比較好嗎?」
「當時我是真的想寫點東西,沒想到我不僅說服了他人,連自己也沒有倖免。」
「那你就繼續將錯就錯啊!」
「面對搭檔一次一次的追問,我再也騙不了自己。」
「再一次又有多難?」
「假的,真不了。」
「你已經不相信你自己了,你不是輸給了你自己,而是背叛了你自己 ,別拿我當藉口,我不過是你想像出來的合作夥伴。」
「別拿現實當作放棄夢想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你不相信它,心態決定一切,淺意識裡的你根本不信。」
「你連什麼要信都不知道,何謂真假?何謂信念?一切都是模糊的,自我也模糊了。」
只想敷衍一切,只想一天過一天,只想去死,只想遵從本能,只想閉嘴,只想遷怒別人,只想抱怨世界,只想睡覺。
「好像只要不放棄,一切就還有希望。」
「可是超人跟凡人最大的差別就是在電量最低的時候,還能繼續前進,凡人停下腳步,超人持續前行。」
「每個選擇都是認真的,每件事都是認真的,半吊子的是以此為藉口的自己。」
「原來這裡才是虛擬世界,而思考就是開關。」
「虛擬世界跟現實世界其實是同一個世界,差別只在思考。」
「你信神佛嗎?」
「我信自己。」
「神愛世人,佛度眾生,為何不信?」
「佛為自私,我為無私。」
「那我倒要聽聽神佛哪裡自私?」
「佛取回報,是為自私;我無需回報,是為無私。」
「信徒自願捐贈,怎麼能算佛取回報呢?」
「信仰就是神佛取的回報。」
虛無落魄的孤單,失去了所有信任,為什麼一個人會相信另一個人?
本能上的相信,在被我傷害以後,好似一切都歸零了,好久沒犯錯了,一次拖累所有人的錯。
一切好像都矛盾了,拼了命結果反過來否定自己的一切努力,自己阻止自己,拼命工作一個月存錢買了新手機卻在拿到的一瞬間,把他砸爛丟掉。
我好像有點理解為什麼了……
是一種煩躁的憤怒,恨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工作,是一種無謂的自尊,守護著孤傲的自負,是一種理由,去反駁不是自己的自己。
這一次好像沒有辦法那麼輕易原諒自己了。
「我為什麼信你?」我看著李振。
「為什麼?」
「因為一個朋友的一句躺好,就賭上一生,可能嗎?」
「好像不太可能吧。」
「所以真相只有一個,我信我自己。」
「信什麼?」
「俾倪天下的眼光。」
在極光的最深處尋找流星,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錯,要怎麼彌補敲碎退路的扭曲樂章?
「又到絕路了,總是熟悉的想吐,你知道為何困境一直沒有辦法突破嗎?」
「決心不夠?」
「沒錯,但是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沒見識過地獄?」
「恩,過得太爽了,沒有被痛苦真正輾壓過。」
「撕心裂肺的那種痛,身心靈皆被摧毀的那種地獄。」
「或許人只有在瘋的時候才是最清醒的。」
「不要沉溺於安逸,你不知道你付出了什麼代價。」
「何為安逸?」
「未盡全力,虛度光陰。」
「怎樣算盡全力?」
「用盡每一分力氣,無法做得更好。」
「如何判斷盡全力了?」
「你知道,只有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