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得位最正者,中國歷史以降被認為是劉邦跟朱元璋,這句話出自於歷史學者孟森之口,孟森之所以認為劉邦跟朱元璋是得位最沒有爭議的,是他們提三尺之劍而取天下,而且都出自於布衣,不過我今天不是很想談朱八八,而是想講一下劉邦,基本上這兩個人都留有兔死狗烹的不良紀錄,朱元璋不必說,上一篇已經提到他基本上是人狠話不多,而劉邦卻不一樣,至少在司馬遷的記載裡,劉邦對於韓信、彭越、英布、盧綰都還不是直接痛下殺手,在講這個之前劉邦是泗水亭長這大家可能有耳聞,秦朝官制在趙高胡搞之前對於人民其實還算寬裕,該懲罰的都懲罰,劉邦的得力助手蕭何曾經被秦朝中央評為地方官第一,可以前往中央任職,可以得知秦朝官僚系統很發達,除了蕭何,之後的塞王司馬欣也是地方出身到咸陽任職。
而劉邦所擔任的亭長算是一種最基層的官僚,而這個亭長是有自己的人手的,向上往縣丞與郡守負責,劉邦的故鄉沛縣蕭何就是縣丞,兩者必須合理來徵收錢糧跟找到民伕人手,值得注意的是亭長是需要考試的,秦朝官僚實際上有著比科舉還要精熟的官僚考試體系,秦廢封建,設郡縣,在各郡都設有「學室」,教育及栽培對象是各地政府裡低級官吏的孩子,在「學室」畢業後,還要到社會上工作一年,然後看考核結果授與官職。有一點像現在考試及格後到各單位實習,視其工作能力及優劣,分發職務。所以,秦代的考試制度也不是只有考試而已,而且偏實業而非四書五經,故說劉邦大字不識其實是不對的,真要說人家還要通過基層考試的底層小公務員,而不是單純的平民。
話又說回來,之所以今日對於劉邦的形象不大好其實跟司馬遷有很大的關係,司馬遷對於劉邦稱帝只說他 "靠天意",當初劉邦被項羽在彭城打到南摸不著北的時候,突然有一龍捲風救了沛公一命,無論是否屬實,司馬遷是有在暗地裡批評劉邦,這與他跟劉家之間的怨恨有關 (就4割ㄐㄐ啦,不過一直到清朝以前,宮刑多半是割睪丸,而不是整個削掉,之後發明草木灰消毒的清朝才有整個下去的)。劉邦的確是個膽子小跟危機關頭只想得到自己的人,說起來他跟韓信能忍跨下之辱其實頗為相像,不過劉邦算是很能縮,韓信是能收能放,韓信保證是讀書人且跟秦朝官方處的不錯 (韓信負劍而行,秦朝一般是不能容忍的),但劉邦的個性其實很好懂,因為他只是一個普通人,除了普通人之外,劉邦還有一件事常常被忽略就是他起兵的時候,已經 47 歲了。
古人可不長壽,47 歲差不多下半身都下土了,這對一個人來說,這種情況輸了就完蛋了,他不像項羽那麼年輕,也不像其他諸侯比如英布那麼能打、田齊的歷史長久,哪一天劉邦掛掉,漢軍基本上是土崩瓦解,所以輪番上演把小孩踢下車的橋段除了他自己的怕爆的心態外,還有一絲今天假如逃不掉我之前做的都完蛋了的概念,當然除了這一點外,就是對功臣的心態,仔細算,劉邦把項羽在垓下打爆後,當時尚存的諸侯國包括,韓信的齊王(後改楚王),九江王英布,常山王張耳,新封的燕王盧綰,梁王彭越,小小的長沙王吳芮:,功臣有蕭何跟張良,周勃曹參灌英等人。
1.韓信: 大家都知道,先被劉邦擒獲,被呂后弄死,韓信的罪名是跟陳豨合謀造反,但這個攻滅過三秦、魏、趙、齊的統帥要造反也是手上有兵權吧,淮陰侯列傳中記載「信乃謀與家臣夜詐詔赦諸官徒奴,欲發以襲呂后、太子」,哪個傻瓜帶著家奴就要襲擊宮殿的,韓信之死 99 % 是呂后跟蕭何的陰謀,真要說,與劉邦還沒有那麼大的關係,因為當時劉邦寵愛另一個孩子劉如意,呂后的孩子劉盈能不能當上皇帝還有很大的變數,順手弄死韓信可能是剪除競爭對手的方式,事後劉邦覺得惋惜跟高興,可能跟這件事有很大的關係,另外韓信的軍事才能是個人都會怕。
2.英布: 自己造反被打死的,英布的造反也跟呂后各種屠屠有關,原本就怕了,還怕你網羅罪名嗎,當然出去打個魚死網破,英布最著名的一句話,就是劉邦問他何故造反,他只回想當皇帝而已,但他立場反覆,早不反晚不反,遲早要反的。
3.張耳: 張耳是劉邦的大哥,早年劉邦想追隨信陵君,劉邦是個喜歡俠客的人,但他到的時候信陵君已死,於是他在張耳帳下待了一陣子,張耳沒被清算到,只是從王降成侯,而張耳的後裔在三國其實就是張郃啦,一直到魏晉南北朝,張耳的後嗣還一度稱霸甘肅一代,也是很神奇的一支王族。
4.盧綰:很詭異的是,盧綰與劉邦同年同月同日生,關係親的不得了,結果在新封為燕王後,就造反了,最後往北跑道匈奴,我覺得盧綰的傳記中應該少了很多東西,至少在往匈奴跑了之後,盧綰可能就被記憶詛咒了 (抹去的意思,畢竟他跟劉邦很親),這其中我猜又是跟呂后有關,畢竟消滅這些諸侯王最大力的就4呂后。
5.彭越: 游擊之王彭越死的可以說是所有人最慘的一個,先是被貶失去王位後,路上 (奇怪哪條路這麼可怕能遇到呂后) 遇到呂后訴苦,結果呂后回去就派人把彭越抓了起來,把他變成子路,還把這個子路XO醬傳遞給各國看,不得不說這根本就是逼反好ㄇ,這女人真的很有問題。
6.吳芮: 單純被KO。
7.蕭何: 蕭何是整個楚漢戰爭中出力最大的人之一,蕭何最終與呂后聯合起來把韓信給弄死了,這表明了宮中劉邦的權勢甚至不是最大的,仍就是呂后主導了整個漢初的政治,蕭何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晚年蕭何還強收土地,用以自保,劉邦自己大概也了解到他的苦衷,收押了蕭何一次,最後還是把人家給放了,沒讓他跟韓信一個下場。
8.張良: 跟蕭何一樣,變成了呂后的人馬,張良的兒子都在朝廷任官,顯然張良沒有去求仙,而是與蕭何一個道理。
9.周勃、曹參、灌嬰、夏侯嬰、樊噲
注意的是這些幫助劉邦打天下的人,沒有一個人死亡,周勃的兒子是周亞夫,後來幫忙平了七國之亂,曹參的後裔還在漢武帝手下打過仗,曹操還認他當遠祖,灌嬰也是活得好好的,夏侯嬰的後代就是三國的獨眼龍跟夏侯淵,樊噲妻子是呂后的妹妹,平安無事。
總結的來說,兔死狗烹還真的不太能適用在劉邦身上,跟他的後代劉備一樣,劉邦是個喜歡聲色犬馬的人,當過小公務員 (劉備的老爸劉弘就是公務員),但個性上劉備更接近於一名儒生,而劉邦在秦律的社會生活,更能懂得收放跟管理,再者他起兵的時候也是老骨頭一名,一不做二不休,而且臨場反應很傑出,比如被項羽一箭射中,他也是嘻皮笑臉的說項羽是泡槍王,跟英布作戰也是,劉邦再度中箭,很少人注意到的是,在韓信於北方作戰時,南方戰線絕大多數的仗都是劉邦在指揮的,當然他絕對不如項羽,但也不是像司馬遷說的那樣,靠天吃飯,自己卻沒啥才能,而跟朱八八比,劉邦簡直是天使,史記說「故漢興,承敝易變,使人不倦,得天統矣」,實際上是不太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