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勞而獲的人〉
在「懶惰」這個罪刑中,必須得是一個人的自由意志在未受干擾的狀況下,主動逃避從事有生產力之事的機會。
如果你是虔誠的教徒,懶惰的形式就是不願參與宗教儀式而賴在床上。
如果你是青少年,懶惰便是拖拉到最後一刻才開始寫作業;或是明明知道自己不想做家事卻說自己會去做。
如果本來應是個積極的運動員,為取得榮譽,在有機會得分時須全力以赴,但卻在錯失進攻良機而得回防這件事上意興闌珊,那也屬懶惰之徒。
在工作場合中,如果其中一位團隊成員沒有完成自己負責的工作,導致其他人的心力可能白白浪費,得要別人來幫忙善後、避免克復不滿意──這就是一名懶惰的成員。
社會上對於沒有完成分內責任的懲罰是很嚴苛的,例如會將其排除在團隊之外、踢出家門,或是丟掉工作。
如果一個群體被某人的懶散帶給牽連,不滿情緒最後會在群體中其他人之間擴散開來,懶惰分子免不了坐冷板凳、不再續約,或是成為下次要裁員時最優先開刀的對象。
以上種種可能不是最具破壞性的反社會傾向,但絕對會讓你在內群體中不得人心,並遭之冷落。
總是有人會找漏洞鑽,當然我們自己也經常圖省事方面。想要時時刻刻追求完美可能淪於愚蠢;從實用主義角度來說,有時我們可能要視手上可用的時間和可得資源的多寡,盡力把工作做到最好。
但世界上就是有人千方百計只想輕鬆度日,而且還理直氣壯。不論是團隊工作中總是出最少力的人一起共事,或是跟吃完東西後不清理、只會把盤子堆在洗碗槽的人同住,又或者家住在放任花園長滿野草、垃圾滿盈的惱人鄰居隔壁。對這些人,我們為什麼會那麼生氣呢?
長期有懶惰慣性的人揭露了一項神聖且眾人心照不宣的事實:當人們共同出力、彼此合作時,社會連結會因此更加穩固。
換句話說,一旦有人一直怠忽自己應盡的責任,社會連結便會遭到破壞。當有人未完成自己該做的事情──而且似乎還不了解甚至不在乎這樣會惹其他人生氣──我們會覺得這樣很不公平。
那些偷懶者的行為讓人生氣、憤怒,我們常會和其他人抱怨,而這麼做不僅是為了情緒發洩,同時也是某種「心智檢查」──如果聽我們抱怨的人也有同感,那我們就能合理化自己的憤怒,更無愧於心。
但這時候第三者往往可以從另一個角度讓我們知道更多的狀況。如果我們知道了那個引起眾怒的人其實罹患某種身心疾病,他們並不是懶惰,而是沒有能力完成分內的工作,那麼我們的怒火可能因此平息。
如果你隔壁鄰居剛好不幸罹患了思覺失調症,那麼我們也就可能調整心理的看法,不會過於譴責他們的懶散──花園之所以亂七八糟並不是屋主刻意忽視自己的社會責任,而是他所服用的藥物幫助抑制腦中的幻象之外,同時也壓抑了腦部產生做事的動機。
最後,你會認為與其和那些願意聽你吐苦水的人抱怨鄰居有多可怕,比較有建設性的做法應當是向他伸出援手,更好的解決方式說不定是叫自家那位懶惰的青少年去協助整理花園。
如果缺乏可「減輕罪刑」的情節,某人並非身不由己無法從事有建設性的事情,那麼我們因為他的懶散而感到忿忿不平就完全合情合理。
這時候大可以說這種人是懶惰一族。如果非常確定一個人懶惰的行為是自由意志選擇下的結果,這個時候倒是可以用上社交懲罰手段對付。
沒有完成自己該做工作的人會發現自己成為被八卦的對象,背後受到冷言冷語。雖然這感覺上有點小家子氣,但其實把某人慣性不負責任的消息傳遞出去,能幫助他人免於碰上類似不愉快的經驗,而這種八卦則具有道義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