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為什麼我會身在學校宿舍外的花圃草叢裡呢？
明明現在這個時候，禮拜二的下午五點十分，應該是在圖書館跟同學一起討論作業的，為什麼會正在這裡.......偷窺呢？
「郁君妳的頭太高了，這樣會被發現的！」身旁的學姊用小小的聲量突然提醒著我。
「咦？」我連忙再次蹲低一點。
「長太高了啦。」學姊看著比自己還要高半顆頭的我如此調侃著。
我真不知該如何回答。
然後為什麼要摸我頭.......
到底係為什麼會這樣？
原本以為進來這所私立秀純女子高等中學，未來三年都會在這裡經歷像是文學少女般的生活，畢竟是一所全國幾乎快要絕跡的寄宿型學校，而且許多政商名媛，甚至是王公的女兒，都是從該校畢業，同時也是一間保守、封閉、歷史長達百年的貴族學校。
雖然說我的姓氏跟皇族一樣，但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只不過是一介平民，沒有顯赫的家世，性格內向，但應該起碼能交到一些同好跟朋友，一起生活玩鬧、為未來就學考試努力學習著。
然而這些只是我個人的設想罷了。
昨天，作為班上的圖書幹事，不過是在圖書館櫃台日常的執勤，就被一個學姊纏上，除了要求加入社團，還有成為她的直屬，整個莫名其妙啊！
雖然我很堅決的給拒絕掉，但.......學姊太可愛了，我只好跟著她加入編輯社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吧？
然後就變成現在這種情況.......
「郁君。」學姊小聲的又再次叫了我的名字，比手勢要我注意，她正開始在偷ㄎ...觀察著我們面前的窗內房間。
未拉上窗簾的房間內，可以清楚看到兩個學生正在談話，她們分別是學生會副會長與不認識的一年級。
「妳.......願意成為我的妹妹嗎？」留著短髮看起來帥帥的學生會副會長拿著「信物」，語帶遲疑與嬌羞的如此說道，但聲量並沒有變小，即使隔著窗戶的我們也能聽的到，雖然也是因為這裡的隔音沒有很好。
「當然願意！」那位有著麻花辮的一年級雙手握住了副會長的信物，臉色十分的果斷、堅定，眼睛像是發出星星般，與臉紅的副會長對望，兩人呈現了一個反差。
這個被稱為「締結儀式」，也就是學姊學妹互相成為直屬的儀式。自入學以來其實早就看過幾次了，有些早在中學部就認識的學姊妹直接拿「信物」進行締結儀式。
儘管「直屬制度」在各校似乎很常見的樣子，有些學校只在社團才存在此制度，也有些是全校隨機分配，但通常這種情況下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去理會或是認識前輩後輩，很多都是基本上有跟沒有一樣。
不過秀純女中的直屬制度卻不太一樣，制度沒有明文規定，是採志願式，但該校的學生會相當重要，因為這所秀純學生會的成員基本上都有著直屬關係，並且一代傳一代著，會長一職是內部討論與共識而產生的，據說是從二戰前就存在的文化，並一直延續至今。
也就是說，除非直屬學姊是學生會成員，否則一般人基本上是不可能加入學生會的，這種制度跟風氣不只獲得官方的認可，也影響到校內社團。
「郁君。」
學姊又叫了我的名字，她正一邊偷ㄎ……觀察一邊在隨身的筆記本上紀錄。
「呃，學姊什麼事？」
「要繼續看嗎？」學姊問道。
「什.......麼意思？」不太清楚學姊的意思，是她已經完成任務了，還是.......？
「妳看起來好像很有『興趣』的樣子。」學姊有點難以啟齒的說。
「咦啊！？」驚慌的我話還沒說完，學姊就捂著我的嘴巴，然後直接把我撲倒。
學姊比了「安靜」的手勢，原來是因為我發出太大的聲音.......
而後就保持著奇怪的姿勢，學姊臥倒雙手撐地，而我則躺在她下面，兩人屏息的靜默著。她的臉龐就在面前，都可以感受得到對方的呼吸，但視線只能尷尬的直視她。
.......
原來眼鏡下的瞳色是綠色的。
.......
這麼說來，學姊皮膚滿白的。
.......
沒想到學姊的胸感覺其實.......咳.......
.......
而且雖然紅色的髮帶頗為顯眼，但仔細看髮色帶有點紅棕色，並非烏黑。
.......
學姊的味道其實滿香.......
「那個.......郁君，我臉上有什麼嗎？」學姊低下頭在我的耳邊輕聲問道。糟糕.......盯著太深入了，我趕緊搖頭否定。
.......
幾秒後學姊稍微的向外探頭，確認沒問題的時候，比了OK手勢，我們兩人才緩緩的恢復原本的蹲姿。
好險裡面沒有注意到我剛剛發出的聲音。但我還是雙手合十向學姊道歉，學姊則在筆記本上寫上「沒關係」，隨後又向窗內探頭觀察。
然後翻頁寫了「起身吧」，我就看著學姊起身，走到窗前禮貌性的敲了窗戶幾下，並隨即傳來了驚嚇聲，聲音似乎是那位副會長發出的。
「您好！我是編輯社的鄔允芬，拙人想要現場採訪副會長與直屬妹妹！」學姊就這樣正大光明，伴隨著她那自信笑容，毫不避諱的大聲說道。
臉皮也太厚了吧？
而後學姊叫我也一起起身幫忙，不好意思的我只向兩人點頭，然後緊張兮兮的在學姊旁邊幫忙拿著她的筆與紙，而她則是拿著錄音筆，就像記者正在用麥克風那樣採訪，雖然編輯社的確算是校內記者的一種。
似乎是因為學姊與副會長是同班朋友所以才會像這樣搞帶有惡作劇性質的突襲式採訪，學姊與副會長的採訪最後也就變成了聊天，但對於那位麻花辮同學倒是滿正式的。
「我施品蓁會作為學生會的新成員，盡力為全體同學服務，做好自身的職責的，不會讓姊姊失望的！」
作為此次採訪的收尾，麻花辮所做的宣示可以說中氣十足、台風穩健，總之就是穩健的形容詞。
或許是因為直接把姊妹關係直接攤出來採訪，顯現出了帥氣但一直臉紅的副會長其實是外剛內柔，而品蓁‧施‧麻花辮則是外柔內.......狂戰士吧，對，就是狂戰士，品蓁‧狂‧麻花辮戰士‧施。
也可以看出這兩位性格相差不小，會變成直屬真的很神奇，這就是所謂的互補關係嗎？
總之大約經歷三十多分鐘，天空進入黃昏，拍照拍一拍後就採訪結束了，並與學姊離開宿舍，要返回秀純女中的新(造)聞(謠)產地—編輯社社辦。
而在路上，我向走在前面的學姊問道：「學姊跟除了副會長以外的學生會成員熟嗎？」
「哦~不敢講很熟啦，但也混了一年，妳也知道我們編輯社要當學校工具人，時常參加各種會議，所以就會跟學生會有許多交流了。」
往社辦路程距離不到五分鐘，位在文花樓二樓，雖然編輯社的社員似乎一直以來都不多，今年可能同樣連十人都不到，跟我一樣是新生的也就只有其他兩個人，畢竟這種社團在大部分學校能見度不高。
但編輯社卻分到了兩間教室，這是因為編輯社作為「校務指定團體」之一，時常要為學校製作校刊或其他刊物，此外校內活動也需要去幫忙，自然也就跟學生會有不少的交流，若在其 他學校，秀純編輯社其實跟學生會文宣組差不多。
然而同時編輯社也有著一些特權，兩間教室就是這樣來的，此外還保證不會倒社，以及被允許出刊各種校園相關新聞，只要不營利都可以，所謂的「姊妹新聞」，基本上就是報導學生會、各社團的直屬姊妹們之間八卦新聞，也同樣在准許範圍之內。
而學姊平時就常撰寫這種新聞，然後好像就被冠上了「姊妹線記者」這種奇怪稱號。
不過對於學生沒有自治只有要求自主的秀純來說，「姊妹新聞」實際上是有帶點監督的意義在，例如有人成為學生會成員的直屬，也就意謂著那個人將成為學生會的新成員，對此事進行報導其實也算是公共性質。
「這是帶有公益性質，是在這個黑箱體系的學園裡讓學生們可以清楚的知道學生會內部感情如何，畢竟一個內部感情不融洽的組織，是不可能有效的為全體學生服務的！所以像是偷ㄎ……觀察之類的舉動絕對不是什麼變態之舉！」在剛才要去宿舍之前，學姊曾經這樣說過。
這個學校的邏輯破碎化了？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要立刻把我撲倒呢？被發現的話就直接採訪就好了不是嗎？」我又再提出了一個疑問。
「隨便打擾可是會被退社的大罪喔！姊妹新聞的本質是觀察，採訪才是次要，我們的立場可不能輕易的去干涉他人的感情問題喔！」學姊推了推眼鏡，並向我告誡著。
「可是學姊不是直接.......」
「雖然我是等她們講完後才採訪的，但就一般而言的確還是不妥，通常是要事後不久再去採訪的，那是因為我想嚇嚇曉雯一下。」學姊又露出那鬼靈精怪的笑容。
好吧.......就當這次是特例好了.......而且學姊看起來就是人脈很廣的那種。
雖然只認識學姊兩天，但她似乎真的是一個表裡如一的人，儘管嘴巴好像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卻有時從她的舉止來看，卻又好像是進行神奇的思考後才有的行為。
「是說啊，郁君。」突然的，走到文花樓的樓梯間後，學姊停了下來，轉身說「妳是不是對那種事很有『興趣』啊？」
「咦啊？興趣？那那那...哪種.......興趣？」等等！怎麼突然問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別裝傻了，妳的表情我都看的很清楚喔。」她緊盯著我的雙眼看。
「啊啊啊別！」但當我要撇開視線時，學姊趁機會用雙手搓揉著我的臉頰。
然後她的雙手很快下滑到我的肩膀上，不知道她下秒會做出什麼惡作劇。
「窩……我組四喜翻「觀察」人類而已！」
學姊大概知道我的「興趣」是什麼了，只能趕快的坦承說出來。
「真沒想到郁君竟然是個悶騷變態呀！」雖然因為身高差，導致學姊需要稍微抬頭才能正對我的臉，但卻無法掩蓋她那主動、強勢的氣勢。
「只、只是觀察而已！哪算什麼變態！」我嘗試進行辯解.......
.......
但只見學姊繼續的盯著我，但沒有說話。
呃.......發發發生什麼事了嗎？
「郁君.......」
「是？」
「.......」
雖然叫了我一聲名字，但卻又什麼都不說，讓人摸不著頭緒，突然安靜下來反而讓我有點不安。
「不，沒什麼。」她在一陣思考後，又說：「只是思考一下要怎樣才能讓妳答應成為我的直屬妹妹。」
咦？
「畢竟昨天那樣太突然了，會被拒絕也是理所當然的。」
何止突然，還直接在櫃台牽起我的雙手，問我願不願意成為直屬，這是什麼偶像劇一見鍾情的情節？搞得全館室都在看著我們。
雖然我還是被拉進編輯社了。
等等不對不對！現在不是想昨天事情的時候！學姊的臉愈來愈近了！
「所以在想.......用這種方式能不能讓妳同意。」
這種方式是哪種方式？聽到這句話的我有點當機。
雖然嘗試向後倒退，但學姊卻藉此順著倒退將我推到了樓梯間的牆壁上。
已經沒有退路了.......
「我會找上郁君是因為妳坐在圖書館櫃檯值勤的時候，卻又同時不斷的觀察著館內的每一個人。」
昨天她就說過類似的話了，雖然我這樣的確很像一個怪人，但其實也都在遠處「觀察」，不會去打擾或影響他人，也沒有人發現過。
「但其實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喲，妳並不是觀察『人類』，而是『少女』。」
「什.......！」
「如果是到圖書館借書的老師，就不會「觀察」了呢，妳只是單純對女孩子有興趣吧？」
真假參半的話術直接被戳破了。
她放在肩膀上的左手回到了我的臉旁，但這次並沒有搓揉，而是輕輕的觸碰著。
兩人的身體也愈來愈貼近，我們的臉靠近直到鼻尖快要碰到為止，她的視線依然沒有任何一刻是飄移的，而是一直直視著我。
即使想要再次掙扎，但我的腦袋卻因為學姊「觀察我」這件事而停頓住。她的眼睛即使隔著鏡片，卻仍彷彿能將我迷惑著並使之無力，然後還像是操縱不存在的藤蔓一般讓我動彈不得。
「沒關係的喔，這才是真正找上妳的原因。」她的臉轉而到我的右耳旁，開始輕聲說道。
太可惡了！太狡猾了！長著這張臉做這種事！
「兩個禮拜前我就已經開始在圖書館觀察妳了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雖然我們兩人個性相差許多，但都是同類，我們可以在一起.......」
不行不行！靈魂快要被她牽走了！
「郁君願意成為我的妹妹，一起觀察這個『花園』嗎？」
她不斷的在耳邊細語，像是在誘惑著我。
不，這就是在誘惑我！
嘴巴與聲帶就好像快要自動的說出「願意」這兩個字。
但.......
「但.......只是.......因為.......同類嗎？」雖然聲量很微小，但這已是我盡力講出的一句話了，是最後問題與掙扎。
「還有因為妳很可愛啊。」
結果她立刻的果斷回答。
我的心跳像是要炸裂開來，胸腔像是被電擊過，腦袋像是運轉過度即將無法負荷，雙腿開始發軟。
.......
但此時，學姊與我稍微的拉開一些距離，不過這並非是給我喘息的空間。
她拿出了用來寫筆記本的鋼筆，是一支看起來很貴的銀色鋼筆。
「妳願意成為我的妹妹嗎？」學姊拿著鋼筆，再次的向我問道。
那就是「信物」嗎？
此刻學姊的微笑不像是之前惡作劇的笑容樣子，亦或是自信的招牌笑容。
而是充滿真誠、認真的微笑，並在黃昏的光線照耀下更加美麗。
.......
.......
.......
「我願意。」我向學姊.......允芬學姊回應我的答案，收下了那一支鋼筆。
隨後「姊姊」就把我緊緊的抱住了，很開心的把我抱住。
「妳們回來了啊。」坐在電腦桌前的編輯社副社長向剛進社辦的我們打招呼。
「妳們好！」副社長的旁邊還有坐一位沒看過的學生，她看到我們進來後立刻站起問好，憑她的神情，應該跟我一樣是新來的菜逼八吧。
「又有新社員了？」姊姊首先問道。
「我是申請入社的一年丁班的陳子瑜！」菜逼八直接以自我介紹作為回答。
呃，這不就跟我同班了嗎？突然才想起來她是坐在教室靠左那排的同學，雖然我還沒把班上的同學名字記熟，但臉大致上都有記住。
「我是二乙的鄔允芬，是社團總務，要稱呼學姊還是直接叫名字都可以喔！」很有姊姊風格的自介，像是連性格也一同介紹了。
原來姊姊是總務？
「然後這是我的直屬妹妹，是跟妳同班的喔。」姊姊順便說道，還拍了拍我的背。
「啊.......妳好，我是鄭郁君，是昨天才入社的，請多指教。」
「請多指──」子瑜她的話還沒講完就被給打斷掉。
「蛤？郁君不是昨天已經拒絕結締了嗎？」副社長聽到「直屬」一詞產生一個大問號。
「剛剛在樓梯間又結一次。」姊姊直接回答。
.......
副社長跟子瑜有點不知所措，我也不知該如何出聲。
「欸幹！妳們都在那邊偷偷來！」此時終於反應過來的副社長如此的大聲喊道。
從大腦噴出來的一個短篇
沒想到上次寫短篇已經是2019年的事了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