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由於每月會議也結束了，李少鋒和楊千帆向其他人道別之後隨即離開工房。
在返回租屋處途中，基本上忙於說話而沒有吃多少披薩的兩人繞到附近的擔仔麵店，稍微填飽肚子。
久違地再度光臨這間麵店，李少鋒依舊無法掃去楊千帆的氣質格格不入的偏見，苦笑著瞥了眼將長髮撩到大腿放著、坐在矮凳的楊千帆，站在店門口向老闆點完兩碗湯麵和一盤小菜之後才走過去，坐在對面。
「多少錢？」楊千帆取出兔子造型的錢包問。
「每次在這裡吃飯都非得來一次這些對話嗎？」李少鋒苦笑著說：「不用了啦，之前也提過這點小錢就請讓我出吧，畢竟也從師父那邊學到很多事情卻都沒有辦法回報。」
「……你不需要在意那些事情。」楊千帆皺眉說。
「這個就算是我身為弟子的心意啦。」李少鋒笑著說完，隨即開始詢問在外面談論也無傷大雅的克蘇魯生物問題，轉移楊千帆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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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後，稍微填飽肚子的李楊兩人並肩走回租屋處。
對於楊千帆理所當然地踏入自家客廳這點也習慣了，李少鋒先將書包放到寢室，接著到廚房到了兩杯開水之後才返回客廳。
正襟危坐的楊千帆也沒有浪費時間，直奔正題地說：「之前擔心你的氣息會暴走，一直沒有進行相關練習，不過今天即使被燕子學姊逼到那種狀態，氣息依舊被牢戒壓得很穩。詢問完樓月學姊和梁老師的意見之後，我們認為可以開始讓你進行氣息的練習了。」
「好的！那麼就麻煩師父了！」李少鋒興奮地說。
「提起這個話題的時候你總是很有精神……換作是其他新人玩家，其實需要先等個半年讓他們累積體內的氣息總量才會進入這個階段，畢竟真氣弱到連自己都難以察覺也無從練起，不過你的情況恰好相反，需要先練好身體的基礎能力才有辦法駕馭體內的龐大氣息。」楊千帆說。
「不過牢戒可以幫忙壓制住大部分的氣息對吧。」李少鋒問。
「是的，因此才有辦法練習控制氣息，否則從你那個幾乎和燕子學姊不相上下的氣息總量可能得先練上十幾年的武術才有辦法駕馭。」楊千帆說。
「居然要那麼久嗎……這麼說起來，如果日後拔掉牢戒的話會發生什麼情況？需要重零開始練習嗎？」李少鋒問。
「你的情形沒有先例可以參考，不過理論上並不會發生那種情況。所謂的『控制氣息』是一項技術，如同彈奏樂器或繪製圖畫，若是你的技術有到達一定水準，拔掉牢戒之後只會讓你可以控制的氣息數量變多，換了更高級昂貴的樂器或是擁有更多種類的顏料，技術依舊存在，不需要從零開始練習。」
「大致瞭解了。一旦拔掉牢戒就會功力大增的感覺吧。」李少鋒對於這種像是拘束器的設定還是有些憧憬，興奮地說。
「前提是徹底掌握了技術。」楊千帆冷靜重複，繼續說：「那麼就繼續說明細節吧。」
「是的！」李少鋒說。
「練氣主要分成兩個部分，其一是在體內持續運轉氣息，藉此刺激經脈提升氣息總量與容納上限，我們俗稱為『養氣』；其一是練習控制氣息的方式，藉此達到氣隨心走的程度，我們俗稱為『運氣』……由於你的情況特殊，不需要進行『養氣』的練習，不如說，在氣息被牢戒壓制的情況下應該連體內運轉都有困難，現階段只要練習控制那些溢失出來的微弱氣息即可。」
這個時候，李少鋒才隱約理解自己的氣息正處於不停淡淡溢散出來的狀態，無法操控或感受到被牢戒壓制住的本體，不過如果沒有戴著牢戒就會直接暴走，也沒有其他選擇。
略為思索了一下，李少鋒問：「但是……這麼一來，我豈不是很容易被發現嗎？等同於二十四小時都散著氣息，在其他玩家都刻意內斂氣息的情況下尤其明顯。」
「氣息的溢散是自然情況，總量越多就會散出越多，只要學會『斂氣』就可以將所有氣息都鎖在體內，不用擔心。」楊千帆停頓片刻，忽然問：「今天傍晚，燕子學姊提過基礎七變的話題，你還記得多少？」
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隨堂考，李少鋒立刻回答說：「基礎的『護體』和『纏刃』兩項，以及更上一階的『輕身』、『回氣』、『感知』、『斂氣』和『流轉』五項，加起來就是基礎七變。」
「正確。」楊千帆滿意地頷首，繼續說：「其中『回氣』和『流轉』兩項都是體內養氣、運氣的延伸變化，你暫且不用練；『輕身』也有部分牽扯到體內運氣，也暫且放置，所以嚴格說起來目前只要練四個變化即可，努力點應該可以在進行第一場遊戲之前都達到應用程度。」
「等等，輕身是輕功的前一個階段吧！我不能練嗎！」李少鋒聽見飛簷走壁的夢想短時間內無法實現，忍不住插話。
「我們不稱為輕功，而是稱為『飛縱』。」楊千帆蹙眉糾正。
「師父也懂我想表達的意思啦。」李少鋒急忙說：「真的沒辦法練嗎？」
「……飛縱應該和你想像的有所差別。」楊千帆皺眉說：「需要體內氣息的複雜變化與大量練習經驗，在適當的時機點移動重心配合氣息的收散，發勁與借勁達到普通人無法辦到的極限動作。在你戴著牢戒、沒有辦法在體內流暢運轉真氣的情況下很不推薦去練這個變化，事倍功半。」
「居然嗎……」李少鋒失望地垮下肩膀。
「你就這麼想練嗎？」楊千帆看著李少鋒的沮喪表情，補充說：「輕身在基礎七變當中算是很後面才需要練習的變化。我會去問問看樓月學姊是否有其他建議的練習方式，在這之前，你就先專注於纏刃和護體這兩個基礎吧。」
「好吧……瞭解了。」李少鋒思緒一轉，現在不能練也不表示今後都不能練，況且從瞭望塔其他成員的討論內容判斷，練氣本來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連最基礎的兩個變化都沒有頭緒就在想要掌握進階變化也確實太早了。
「總而言之，先提氣看看情況。」楊千帆開口吩咐。
「現在這裡嗎？」李少鋒遲疑問。
「就是現在這裡。」楊千帆冷靜地給予肯定。
上次在這裡提起真氣的下個瞬間就暴走了，實在無法稱為什麼好回憶，話雖如此，不提起真氣也無法進行下一步。李少鋒深呼吸數次，回想著當時的感覺，試圖將氣息集中在掌心。
儘管如此，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咦？」李少鋒錯愕地一楞，再度屏氣凝神，然而無論怎麼嘗試都無法散出真氣，甚至無法感受到體內是否有氣息存在，困擾地說：「師父，好像……無法感應到真氣耶？」
「果然如此。」楊千帆忽然站起身子，走到廚房，站在流理臺前面張望片刻之後伸手拿起一把菜刀，俐落地破風橫揮了一下。
「……師父，為什麼要突然拿菜刀？即使弟子我的資質魯鈍也請先嘗試看看能否用言語教導吧？」好奇跟過去的李少鋒一邊往後退一邊擺出預備姿勢，以免楊千帆是打著那種「實戰是學習的最短路徑」的主意，為了讓自己學會防禦效果的護體變化就直接拿菜刀捅過來。
「別說蠢話了，只是模仿我的師父的教法而已。」楊千帆沒好氣地說：「痛覺是最容易清晰感受到的情緒，對於新人而言，將注意力集中在傷口的同時也可以清楚感受到氣息。」
「結果真的要捅人嗎！」李少鋒快步後退，直到後背抵住客廳的牆壁才停止。
「雖然說戴上玩家戒指又挺過第一晚的人就擁有提氣的能力，然而牢戒本身卻是徹底壓制住氣息的道具，兩者相衝突之下，本身沒有習武經驗的你需要稍微刺激才有辦法再次感應到自己的氣息。」楊千帆輕聲解釋。
「被菜刀捅感覺很難用『稍微刺激』來簡單帶過耶。」李少鋒說。
「只是在掌心稍微刺一個小傷口而已，隔天就會好了。」楊千帆流暢地將菜刀轉了一圈，露出回憶往事的表情說：「我的時候可是被師父直接踹了肚子，甚至因為師父忘記留力直接痛到昏倒，過了大半天才醒來。」
「……瞭望塔裡面哪位學長姊這麼暴力？燕子學姊？」李少鋒不禁愣住了，疑惑反問。
「我在國中的時候認識瞭望塔的學長姊們，承蒙樓月學姊的關照，幫忙總是獨來獨往的我解決了不少事件，她也多次提出加入瞭望塔的邀請不過都被我含糊帶過了，直到確定考上華文高中的時候才正式加入這支隊伍，成為其中一員。在那之前，我有其他師父。」楊千帆淡淡解釋。
對於這段內容隱約意識到某種違和感，然而看著手持菜刀的楊千帆步步逼近實在不是冷靜思考的時候。李少鋒頓時切換思緒，要打是絕對打不贏的，然而要逃大概也逃不了，正是僵局。
這個時候，楊千帆已經走到李少鋒面前，伸手抓起左手手腕將之舉到胸前，吩咐說：「攤開掌心。」
「這麼說起來，師父妳不是有短刀嗎？為什麼要特別拿菜刀？」李少鋒問。
「那是用來砍殺敵人的武器，我不想對著同一支隊伍的成員使用。」楊千帆說：「不要轉移話題了，攤開掌心。」
「……雖然這麼說或許很丟臉，不過我其實不怕痛，傍晚被燕子學姊痛揍了一頓也是個經驗，然而就只有打針受不了。明明知道有針要戳下去卻什麼都不做這點讓我在精神方面難以忍受。」李少鋒偏開視線說。
楊千帆沉默片刻，忽然散出酒紅色真氣將之纏繞在手腕與菜刀，劃出一道肉眼無法追趕的軌跡。李少鋒連反抗都來不及，左手掌心就被菜刀割出一道小口子了。
「對我這個新手動真格也太卑鄙了！」李少鋒忍不住喊。
「請安靜點……現在將意識集中在掌心的傷口，同時繃緊肌肉，想著將全身力量都往那邊集中。你有過上次氣息暴走的經驗，應該可以更加容易感受到何謂真氣。」楊千帆走回廚房將菜刀洗了一下歸位，再度返回客廳。
「……直接繼續教學嗎。」李少鋒暗自嘆息，卻也遵從指示將意識都集中在左手掌心的傷口，然而很快就注意到其他問題，皺眉問：「師父，或許只是我的錯覺啦，然而傍晚被燕子學姊揍的傷口更痛耶。這樣有辦法達到最初的效果嗎？掌心傷口的痛覺會被蓋過去吧？」
楊千帆一楞，微微蹙眉，接著乾脆地說：「我倒是沒有考慮到這個部分。」
自家師父的優點就是不會顧及無謂的面子問題，如果自己做錯了就會坦率承認。李少鋒暗忖若不是現在掌心開了一道口子，或許會覺得這種偶爾傻蠢犯呆的部分很可愛。
「那麼現在該怎麼辦？有其他更好的察覺方法嗎？」李少鋒問。
「……把傷口劃得更深一點？」楊千帆歪頭詢問，微微伸手拉開裙擺作勢要取出短刀。
「不是吧！認真的？」李少鋒急忙將左手藏在身後。
「開玩笑的。」楊千帆用著平靜的表情澄清完，思索說：「剛才也說過這些刀子是來砍敵人的……不過現在這個情況倒是不在計畫當中，雖然我可以直接將自己的氣息輸到你的體內進行，強行激發出你的氣息，不過那樣等同於氣息侵體，會很痛。」
再痛也不會比現在還痛吧。李少鋒聳肩說：「如果師父覺得那個方法可行的話就嘗試看看吧，否則等到這些被燕子學姊打的瘀青痊癒也不曉得需要幾天。練氣這種事情還是越早開始進行越好對吧。」
「那麼就先坐下吧。」楊千帆走回沙發後面，雙手泛起淡淡的酒紅色真氣，進行準備。
「這麼說起來，雖然同樣都屬於紅色系，不過師父和我的明亮濃淡也有些許差異，這個會反映出什麼效果的差別嗎？」李少鋒一邊問一邊坐到沙發，挺直脊背詢問。
「真氣的濃淡就是總量高低，修為越高的玩家就擁有越濃的真氣，然而顏色深淺明亮這點有各種說法，卻都尚未得出一個明確共識，我個人是傾向於認同『明亮深淺反映出每個人的個性本質』這個說法。」楊千帆解釋。
「喔喔……那麼有什麼歸類完的基準嗎？像是比較亮的人就比較陽光外向之類的？」李少鋒問。
「這個也只是各種說法當中的其中一派而已，充其量和心理測驗差不多，可以說出各種作為根據的理由，然而缺乏絕對的真實性。」楊千帆將雙手手掌搭在李少鋒的肩膀，提醒說：「接下來不要講話，小心咬到舌頭。」
李少鋒頷首表示理解，姑且仿照剛才的做法先將意識集中到兩側肩膀，下個瞬間，伴隨著滲入皮膚深處的灼熱溫度，從未體驗過的痛楚隨之擴散，彷彿有好層砂紙包裹住皮膚、肌肉與骨頭持續進行擠壓、摩擦。
痛啊！這輩子體驗過最痛的一次！戴上牢戒的痛楚是瞬間，這次卻是長時間的持續煎熬！李少鋒反射性地想要大聲哀號，然而靠著最後一絲的理智咬牙強行將聲音嚥了下去。上一秒若無其事地耍帥表示如果這是最有效率的方法就儘管來無所謂，下一秒就哀嚎求饒也未免太丟臉了！自己雖然很多方面都是半吊子的新手，至少現在這種可以靠毅力撐過去的場面就得撐過去！
「我將真氣刻意壓在很弱的程度，薄薄散開一大片，即使你的氣息大部分都被牢戒壓制也會相較更強，嘗試感受屬於你自己的氣息，取得控制然後將我的真氣往外推。」楊千帆平靜地說。
「沒、沒有……更、更加實際層面的建議嗎？」李少鋒握緊手指，咬牙反問。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掌握方式，我不想要施加先入為主的概念。」楊千帆說。
妳是師父立場，之後的路子也會照著妳的方式來練，現在正是利用身分進行詳細指導的時候吧！為什麼反而讓自己自由發揮？李少鋒暗罵歸暗罵，也只能夠集中精神在兩側肩膀。
片刻，痛到某個程度之後反而到達極限了，李少鋒開始有些許餘力去注意其他事情，在一整片帶著灼熱感的痛楚當中隱約可以感受到某些若有似無的力量，在碰觸到楊千帆的真氣時候會產生些許抗力。
這個就是所謂的真氣嗎？李少鋒嘗試將精神集中在那些像是潺潺水流又像是棉絮絲線的力量。
「我們兩人的真氣都是紅色系的『炎熱』屬性或許比較難以分辨區別，然而終究是不同氣息，只要集中精神就可以分辨出差異。」楊千帆說到一半忽然提高音量，雙手泛起更加濃烈的酒紅色，將真氣往深處催發，同時說：「很好！就是這樣！接著嘗試將我的氣息往外推！」
因為這一下再度痛到兩條手臂都瞬間失去知覺的李少鋒死命咬住牙關，不去管眼角流出的淚水，集中精神在剛才好不容易稍微抓到頭緒的那股力量，在腦海想像出一道分界線，試圖將楊千帆的氣息往外推。
數個吐息過後，李少鋒猛然意識到肩膀的灼熱感與疼痛迅速降低，一時之間不曉得是否順利將楊千帆的氣息推出體外了。
下一秒，楊千帆忽然伸手暗住李少鋒的下巴，將他的臉往上抬，讓後腦杓抵住沙發頂端，湊近凝視好一會兒才燦爛笑著說：「很好，瞳孔泛著呼應氣息顏色的異常光芒……這個是正在控制住氣息的證據，你已經成功踏出第一步了。」
狼狽坐回沙發的李少鋒用著掌心在眼角和臉頰粗魯地擦去淚水，大口喘息，接著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將雙手撐在大腿、低頭望著地板喘息了好一會兒，苦著臉的李少鋒心有餘悸地問：「如果在戰鬥的時候有氣息侵體都會痛成剛才那樣嗎？」
「你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氣息侵體，再加上我刻意刺激經脈自然會比較痛。」楊千帆說。
那種程度如果是比較痛而已，簡直難以想像實戰的相當痛會有多麼恐怖。李少鋒默默放棄追問這個疑惑，凝視著左手掌心的小傷口，試圖再度提起真氣。
止血的傷口還可以看到凝固的鮮血，細看之下，可以發現皮膚的掌紋表面浮現出一層相當淡的紅色氣息。李少鋒遲疑地問：「這個就是我的真氣嗎？」
「是的，接下來的第一目標是『讓放到體外的真氣依照自己的思緒移動』，並不需要從一開始就追求最精準的程度，只要有個大概就行了。」楊千帆逕自走到李少鋒旁邊坐下，平舉起右手，將掌心放在胸口前面。
下個瞬間，一股酒紅色真氣從掌心浮現，眨眼間就聚成球狀，憑空飄浮。
雖然酒紅圓球的表面持續飄散出如絲如縷的氣息，朝向四面八方逸散，然而姑且還是保持著一個完整的球形。
「左邊和右邊。」楊千帆說完的時候，真氣再度散開成為不規則的煙霧狀，先朝向左邊飄了一會兒之後又移往右邊，接著再度聚集成為球狀。
「……雖然看起來簡單但是感覺訣難度頗高啊。」李少鋒說。
「將真氣聚集成為圓球狀，朝向右邊和左邊移動，希望你先練習這三點，就算不是純圓形或速度很慢都沒關係。我當初也是從這三個開始部分練習的。」楊千帆將真氣收回體內，開口總結。
「瞭解……那麼請問有什麼訣竅嗎？」李少鋒問。
「沒有什麼特別的訣竅，就是一直練、一直練、一直練。」楊千帆認真說。
雖然從體能訓練的時候就知道了，不過自家師父真的相當推崇勤加練習的訓練方式。李少鋒苦笑著點頭，開口說：「我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