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靜雯的舉動,崇軒的身子瞬間僵硬,努力維持著的表情也終於受不了衝擊而抽搐起來,露出尚嫌青澀的慌亂神色。
直到下一瞬間靜雯開始把作為目標的湯碗蓋上蓋子時,他才連忙出聲制止,並伸出充滿不確定的手指。
「等、等、等一下,妳怎麼──」
「哎呀!有什麼問題嗎?」相較於他的驚慌,靜雯倒是好不猶豫地對上他的雙眼,露出剽悍而驕傲的表情。
「這個……」正面對上了靜雯,讓崇軒又遲疑了幾秒、咬咬牙、吞了吞口水才繼續說:「那碗湯不是應該……」
「啊啦!這碗湯才是我的湯唷,你還真的搞錯碗了呢。」靜雯挑釁地挑起眉毛。「還是說你真的是故意弄錯的呀?呵呵~」
「這怎麼可能?」崇軒皺起眉頭,有點焦躁地壓緊腋下的托盤。「我記得我沒搞錯啊,妳怎麼知──我是說,妳為什麼會這麼想啊?」
「哦?這個嘛……」靜雯露出悠哉的笑容,頗有興趣地打量著崇軒的反應。
只見他他瞇著眼睛,狐疑地盯著靜雯不放,那頑強的眼神看得出來儘管到這種程度,他是還在想辦法睜眼說瞎話,把目標說成是自己買的湯,甚至還以暗示來質疑靜雯是不是瞎猜的。
雖然他不屈不撓的毅力值得鼓勵,但如果要藉此把目標騙回去的話,可以說是不可能,姑且不說靜雯對自己的答案相當確定,剛剛在靜雯決定時,崇軒那好像把所有秘密都寫在臉上的反應也實在太過明顯,就算無法從湯本身去分辨的人也可以藉由那反應來確認自己的選項。
更不用說,目標和贗品本身的差別。
「你喝湯是不是有加水稀釋的習慣啊?」
「什麼?」聽到靜雯的話,崇軒有點納悶地皺起眉頭。
靜雯以優雅的手勢敲了敲贗品那碗的碗緣。「明明才剛買來沒多久,溫度卻已經接近室溫了,這應該是因為你加水關係吧?畢竟現在天氣也還沒有說很涼,直接喝熱湯可是很難受的啊~」
「啊……」崇軒愣了半秒才察覺,靜雯這是在一邊幫自己疏通一些正常來講會很奇怪的地方、一邊自顧自開始推理。
沒辦法,他只能順著說下去:「那、那又怎麼了嗎?我還有加足夠的醬油進去,所以味道不會變淡,兩碗喝起來應該都一樣才對,顏色上我也看不出來有什麼不一樣啊。」
他邊說邊擺動目光檢查兩碗湯的顏色,但幾乎看不出來有哪裡不一樣。
而他的行為,引來了靜雯略帶鄙視的輕笑。「呵呵呵呵~你走在路上要小心啊,不要光注意路上的車結果害自己去撞牆。」
「什麼跟什麼?」
「說你重要的事情只關注一半而已。」靜雯悠哉地撐著頭,打量因為自己的話而有點錯愕的崇軒。
「雖然鹹味的方面幾乎沒有甚麼不一樣,但不代表其他方面就沒有。」
靜雯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那些湯裡原本該有的味道,像是竹筍的味道、胡椒的味道、或是味精的味道,全都因為加水的關係而被稀釋了,變得非常淡就跟白開水差不多,這種差別只要仔細一點就可以分出來,打從一開始你就搞錯重點了。」
又或者是說,因為就是太注重作為目標的醬油,而忽略了其他影響著勝敗的因素。
「其他的味道?」崇軒下意識地皺起眉頭,看了自己買的湯碗一眼,表情充滿了不信任。「這怎麼可能?那裡面不是加了很多醬油嗎?再怎麼樣也應該──」
「雖然他們因為醬油的鹹味而幾乎被蓋過去,但並不代表它們不存在。」靜雯像是早就猜到崇軒還會怎麼回應般,連話都還沒講完就搶著繼續說:「喝下去的時候,那些那些味道也是組成了整體味道的一部分。」
「所以說,只要比較一下這兩種味道就可以發現……」靜雯拿起一雙筷子個別戳進崇軒買的湯中攪拌幾下,又抽出來依序含在嘴裡,確認自己剛剛嚐到的味道,並很肯定地點頭。「因為你用水稀釋了那些味道,湯整體的味道就會變成得很單薄,全部只有醬油和水的味道而已,不信的話你自己喝喝看。」
她邊說邊把筷子從嘴裡抽出,像是香煙一樣用手指夾著交到崇軒面前,作勢要他自己確認。
「唔~」然而,崇軒並沒有伸手接過筷子,有理有據的論證已經讓他苦惱地咬咬牙,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並反覆看了看門口和廁所的方向,表情越來越糾結。
「不……不用了。」最後,他有氣無力地垂下頭,伸手將自己那一碗湯的蓋子蓋上,並放進袋子裡拿回手上。「這碗……應該是我的沒錯。」
「哼哼~誠實就好。」看著他那灰心喪志的樣子,靜雯忍不住露出戲謔的笑容,並把目標的湯放到了自己左手邊的桌面上,介於她和吳中成之間。「不過下次還想跟女生間接接吻的話,建議你不要用這麼變態的方式會比較好唷~時間上像我這樣寬容大量的女孩子可不多。」
「沒錯沒錯!小鬼,你可要好好珍惜自己現在有的東西啊~現在好女生可不好找唷!」剛剛在一旁似懂非懂地聽著兩人談話的阿峰這才找到機會開口,並對崇軒比了個大拇指。
崇軒先後對他們翻白眼,但很明顯沒有剛剛那麼有力。「就說不是那樣子了,懶得再跟你們扯,就這樣,我先走了。」
他邊說邊轉身離開七號桌旁,步伐還有點搖搖晃晃的。
咚!
「唉唷~」當崇軒靠近玻璃拉門時,旁邊突然有個身影撞了上來,過猛的力道讓沮喪著的他步履踉蹌,差點跌倒。
「誰、誰啦?」崇軒一邊抓著旁邊的桌子穩住身軀,一邊有點不開心地猛一回頭。
「呃!?」
然而,卻又嚇得僵在原地。
「是我,有意見嗎?」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依照靜雯的指示來到小吃店內的川紹成,在被對手三番兩次的欺騙下,他的臉已經蒙上了一層沉重的陰影,黯淡無光的雙眼裡充滿著駭人的怨念,似乎隨時都會殺人一般。
然而,面對眼前的情況,他卻又好不顧忌地顯露出自己的鄙視和嘲諷,兩個截然不同的感情在他的臉上以微妙的方式契合、扭成一個古怪的表情。
崇軒焦躁地咬咬牙,因為忙於對付靜雯,他都忘了還有這個不定時炸彈在。「你、你……」
看著他的樣子,川紹成冷笑出聲。
「哼!才一會兒不見,你的氣勢倒是變了不少嘛!」他瞇著眼睛打量崇軒及目標,似乎很滿意地點點頭。「不過,這樣才比較合理吧。」
「這種悽慘落魄的樣子,正是你這種廢物該有的蠢樣。」
「唔~」面對川紹成的辱罵,崇軒氣得全身都緊繃起來,呼吸急促、咬緊牙關、握起的拳頭微微顫抖,似乎在努力壓抑著揮拳的衝動──與其說是因為不想惹麻煩,倒比較像對自己弱小的自覺而不敢付諸行動。
「哼!不敢回擊嗎?」而川紹成當然也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在剛剛巷子口的對峙後,他的不滿在現在全部爆發了開來。
「說得也是,像你這種一無是處的敗類,能做的事情就只是盡可能減少浪費在自己身上的資源然後毫無意義地死去,成為人類繁衍的肥料,這是你唯一有價值的──」
「不好意思。」正當川紹成砲火連開時,另一個聲音從後方唐突地插入兩人之間。
轉過頭去,只見川紹成的後方,站著一個少女,穿著圍裙和高中制服、腋下夾著托盤,對川紹成投以冷淡而有點不開心的表情。
崇軒記得,她是這家店老闆的大女兒。
不等川紹成開口,大女兒就繼續說到:「這位先生,您想借廁所的話就趕快,請不要在這裡妨礙走道通行好嗎?」
「呃……」
犀利的眼神、毫不客氣的語氣和直截了當的氣勢,讓哪怕是盛怒之下的川紹成也不禁遲疑起來。
瞄了靜雯的方向一眼,大概是因為不想給她添麻煩吧,川紹成最後稍微低下頭來。
「不好意思妨礙到你們。」他恢復原本那種正式而禮貌的語氣對大女兒道歉。「我只是稍微跟認識的人聊了幾句,現在就去廁所。」
誰想跟你聊啊?崇軒在他的身後翻翻白銀,但川紹成沒有注意到,只是連忙轉身擠過崇軒,往廁所快步而去。
崇軒盯著大女兒半秒,也稍微低下頭。「那個……謝謝。」
「謝我什麼?」不清楚兩人之間的恩怨的大女兒對崇軒的道歉感到有點莫名其妙,但也聳聳肩沒有追究。「算了,反正我也沒興趣,總之我們的步調已經回穩了,你可以回去了。」
「啊、啊,好的……」雖然自己送餐的次數好像不到五次,但崇軒還是順著她的意點點頭。
大女兒伸手拿過崇軒的托盤,將下巴往廚房指過去。「要給你的飯放在廚房裡,我去拿,你在這裡等就好。」
「喔……」
隨著大女兒走進廚房中,身上只剩一碗湯的崇軒更顯得孤單無力。
看著他的背影,靜雯不自覺地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
又驕傲、又可惜、又期待、又愛憐,就像個引導學生或小孩學習的長輩一樣。
果然,很懊惱吧?很後悔吧?
靜雯在心裡無聲地對他說到。
努力費了一番功夫卻還是沒有甚麼發展的感覺,果然很不好受吧?
但是,你可得趕快習慣這種感覺。
只有跌倒過後,才可以知道自己有什麼能耐、自己面對著什麼樣的人、還有到底需要用什麼樣的方法才可以擊敗他。
這些經驗……將會是你真正站在我面前時,你所有的最強武器!
看看時間,距離六點只剩下最後一分鐘、甚至幾十秒了。
一方面,崇軒的行動失敗了、另一方面川紹成已經逼近了廁所的門,準備將靜亞徹底困在裡面,何老闆盯著他,也緊張地縮起身子。
原十二桌的醬油,一滴也沒能帶出小吃店,這場挑戰的勝負已定。
客觀而論,崇軒和靜亞能在一連串臨時而緊急的情況下想出這些策略並且著手實施,已經算很努力、也很厲害了。
但很可惜,光是靠這種程度,是無法戰勝靜雯的……
「!?」
等一下!
這時,靜雯突然皺起眉頭。
一個詭異的想法,在她的腦中逐漸萌芽:
光靠這種計策沒辦法打敗我,這是沒錯。
但是,小松也應該知道這件事情才對啊!
明明知道無法成功卻還是實施了,這是為什麼?
而且,從剛剛那個宅男的反應來看……
磅!
這時,一聲巨響。
廁所的門,被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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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為了驗證自己的理論對不對,我昨天還去附近的自助餐用附贈的湯做一次實驗說,不知為什麼,醬油光加水喝起來真的有點噁心,明明平常煮菜時都沒有那種感覺
最後一戰要開始啦!靜亞到底還有什麼策略呢www
ps:不知道為什麼,用手機的寫稿的效率比電腦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