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s今天的任務，仍然是進行鳥巢的巡邏。
在他們終於從重傷中差不多恢復過來後，這是他們僅剩可以執行的任務。
客觀來看，這任務其實相當正常、沒有什麼問題，為了恢復大裂口戰役的失敗和損失，爸爸們很早就宣布進入緊急狀態，停止所有攻略叫龍的計畫，僅進行城市防守，這對其他部隊而言也都是這樣子。
可是，對直屬於爸爸們的9’s部隊而言，反而不是什麼好消息。
「……好了。」在帶隊繞著用各個移動城市組成的大堡壘反覆三圈後，α不帶感情地打開對基地的通訊。「今天早上的巡邏任務已經完成，並沒有發現任何叫龍或其他威脅，完畢。」
螢幕上的通訊視窗裡並沒有立刻傳來回應，而是響起刺耳的雜音，在被叫龍公主摧殘後，他們的機體怎麼修都還是有各種操作不順的小問題。
雖然那些聲音比不上之前聽過的叫龍哀號，但卻讓他的身體不自覺地緊繃起來。
一會兒後，七號的聲音才終於從裡面傳來：「沒有事情的話那就好啦～你們可以回來了。」
「是，願爸爸的榮耀長存。」
低下頭恭敬地結束通話後，α不加思索地讓機體轉身看像其他隊員，以一樣的聲音說到：「你們都聽到了吧？任務結束，我們可以返航了。」
「「「……」」」
回應他的只是一片沉默，不光是ζηθ三人，連其他人也沒有說什麼。
然而，這片死寂卻也孕育出了一種很微妙、很尷尬、很沉重、不知道該說什麼的詭異氣氛。
「怎麼了嗎？有什麼問題？」雖然α也有察覺到異樣，但他還是裝作不知道，並以挑釁的語氣開口。
只見γ躁動地扭著身軀，似乎想說點什麼，但β伸手制止他、搖搖頭，讓γ只能乖乖安分下來。
「沒有，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好險沒有發生什麼事情真是太好了。」β接著開口，他的聲音就跟之前一樣平穩柔和，但也聽得出來相當勉強。
「……」α並沒有因為這樣的溫柔而有什麼反應，只是轉過身、開始往停機庫的方向移動，β連忙跟了上去。
γ看著他們的背影、又往另一頭那一望無際的沙漠瞄了一眼。
「切！」
最後，他怨怨地咬著牙，硬著頭皮跟上去。
而δ和ε的機體，也沒有傳來任何的聲音或消息，只是照著α的話去做，除此之外毫無反應，就像機器一樣。
打從δ重新開始執行任務時，她就幾乎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至於ε，
他已經死了。
*
回到Franxx的停機房後，七號就在那裡等他們。
「哎呀哎呀！你們這次也辛苦啦。」當隊員們一一從機體裡出來後，她便連忙拿著像是記錄表的東西靠近他們。「如何？這次駕駛的感覺還有哪裡怪怪的嗎？」
「……很多。」α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經過她往鳥巢內部的設施移動。「就跟一樣，那些問題都沒有解決，以上。」
「喔呀！沒有解決嗎？」這樣沒禮貌的反應，七號也早就見怪不怪了，只是挑起眉毛，在手中的記錄表上寫了幾行字。「那就奇怪了，修復工程應該是沒問題的啊，系統都這麼說了。」
「嘛～可能是零件老舊的關係吧。」苦笑著回答的β是唯一一個回應七號的隊員，表情看起來相當無奈。「我在駕駛機體的時候，也一直感覺轉彎的過程有點卡。」
「這樣啊……」七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多寫了幾行字。
「啊！」
然後她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事情般，抬頭對著即將離開機房的δ大喊：「δ！等一下別忘記繳交今天的機體駕駛報告喔！現在還不能確定魁儡系統的完善程度。」
「……」δ對她的話連理都沒理，實在沒辦法只好由β保證等一下會通知她。
魁儡系統是在Franxx博士的研究報告中所發現的Franxx新技術，簡單來講就是將各種駕駛機體時的動作和技術判斷轉換為電子指令，輸入電腦，以類似人工智能的方式操控機體，預訂上是要用於寄生體不足的情況下作為替代的技術。
但是，在沒有博士的技術指導下，整個系統的完成度相當糟糕，不是無法操控就是暴走，所以爸爸們決定將指令輸入的電腦改為可以更加精細、準確、而且熟悉駕駛的情報中樞中──也就是人腦。
因此，在δ因為急性器官衰竭而死在病床上後，以他的大腦進行魁儡系統測試的工程也隨之展開，並且得到初步的成功，現在的δ和魁儡系統駕駛機體的水準就跟之前差不多。
也就是說，她天天跟著經過機械化改造、泡在營養液中、戰死的搭檔的大腦一起駕駛。
那到底是什麼感覺，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而已，不過從那張五官越來越猙獰深邃的臉來看，恐怕不會好到哪裡去。
也是在得知那件事情之後，隊伍上的氣氛也愈來愈詭異了，到除了試圖維持之前那種感覺的β之外，也就是一直不說話的ζηθ三姊妹比較正常的隊員。
當初，他們決定要攻擊叫龍公主的那個瞬間，或許就已經決定了現在的下場吧。
「這就是……後悔嗎？」盯著δ的背影，β按著額頭、喃喃說到。
與此同時，與他搭檔的η，早就已經先丟下他，無言地前往更衣室，樣子就跟之前沒兩樣。
*
「欸欸欸！你們聽說過9’s小隊的事情了嗎？」
「我知道我知道，好像說他們接到爸爸的任務去追擊背叛的寄生體，結果被打得落花流水，其中一個人還死掉了。」
「欸！是死掉嗎？我怎麼聽說是跟著叛徒一起跑了？」
「不管怎樣都好啦！不過身為爸爸直屬的部隊竟然被叛徒打成那樣，也太慘了吧。」
「嘛～這樣正好啦！每次看他們總是頂著一張瞧不起人的臉，口口聲聲自己是爸爸的孩子什麼的，現在他們安靜下來倒也好。」
「就是說嘛！只是比較會駕駛機體就了不起喔？看了就討厭，他們這麼慘我反而還挺開心的。」
「噓！不要講那麼大聲，被他們聽到的話他們又要去跟爸爸告狀了。」
走在鳥巢中寄生體宿舍的走廊上，α可以感覺到四面八方所射來的異樣眼光。
雖然在這之前，他們也常成為注目的對象，但現在那些人的目光中，已經沒有之前的羨慕或佩服，只剩下驚訝、傻眼，或是嘲笑。
從那些細碎耳語中，更能深刻體會到他們的失敗。
身為爸爸直屬部隊的９’s，在所有部隊中本來就是個特別的存在，他們有著自己的特別機體、特別制服、或是特別的生活待遇，他們的任務往往都是比一般隊伍還要重要，在任務成功之後，獲得的稱讚也往往比其他隊伍還要盛大。
也正是這樣，當他們任務失敗、還是輸給背叛爸爸的叛徒時，他們的失敗也就會被更加放大，來自四面八方的指責也更嚴重。
對此α完全沒有任何反應，他知道，這是對自己的懲罰。
「那些傢伙……」
然而，對身旁的γ而言，卻不是那麼一回事，他咬著牙、怨怨地瞪了其他人一眼，其他人或許有看到或許沒看到，但都沒有怎麼理會。
被比自己還要弱的傢伙說那些話的感覺，對他而言就好像被放在桌上要當早餐吃的麵包打一樣，又丟臉又惱火，不自覺地握起拳頭，恨不得把那些傢伙壓在地上打。
「γ。」這時，α發出警告的聲音：「不要隨便惹事，我跟你說過了吧？」
γ不甘心的轉向α，抗議著說：「可是，那些傢伙明明就比我們──」
「γ！」這時，α發出相當低沉、充滿威脅性的低吼，陰暗的表情也逼到了γ面前。「我們身為爸爸直屬的隊伍，卻沒能完成爸爸託付的任務，還在即將來臨的大戰前給敵方補充戰力的機會，我們的失敗如此罪大惡極，他們只是把內容重新講給我們聽而已，請問你有什麼問題嗎？」
他的表情更加猙獰，連隊伍中膽子最大的γ也不禁緊張起來。
「……沒、沒有。」γ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好幾步，最後隨便掰了個理由離開。
*
在甩開其他人的目光後，α來到停放訓練機的場地，以往只有那些面臨淘汰或某些方面出問題的人會在這裡練習，例如遇到ι之前的那個雄蕊，但現在這個地方現在卻成為他沒有駕駛機體時最常待的地方。
熟練地通過感應器的檢查、並選出自己需要的機型後，他便跳上從機房中被推出來的訓練機，開始進行每天的例行訓練。
操控著機體手中握著的長槍，α使勁地揮舞、刺擊、重打，每一次都是相當具有殺傷力的攻擊，在大裂口戰役一開始，要一擊就殺死一隻跟Franxx一樣大的叫龍根本不困難。
然而，他們還是輸了。
還是輸給了原十三小隊。
還是輸給了叫龍公主。
還是輸給了……所有的敵人。
「嗚……」緊咬著心裡的不甘和悔恨，α試圖讓自己投入訓練中以忘掉那些事情，但反而讓揮舞的力道越來越強。
在逐漸被汗水弄糊的視線中，看到的不是揮出去的武器，而是一個，正在駕駛訓練機的小男孩。
「嘿！哈！喝！」
他努力操控著機體，按照課本上所教的內容，做出一次次的攻擊。
敲擊、橫掃、突刺，各種動作都做的相當標準，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沒有朋友在他的身邊，也沒有大人在給他指導，在其他人因為早上的訓練而都在休息時，只有他在努力鍛鍊。
儘管身邊空無一物，他還是使勁把手中的武器揮得呼呼作響。
然而，男孩耳中聽到的，並不是揮舞武器的聲音，而是迴盪在他腦中、那些他與那個帶著鐵面具的男人第一次見面時，所聽到的語句。
「你們，都是失敗品。」
第一句話造成震撼。
「我們製造出你們，是希望擁有叫龍力量的你們，可以為人類的生存貢獻重要的心力，但你們並沒有達成我們所需要的能力。」
第二句話說明原因。
「所以，你們是不折不扣的失敗品。」
第三句話再度重創。
「你們那雙手除了餐具之外，什麼都拿不起來、什麼都辦不到。」
第四句話否認自己。
「你們的存在，對人類而言只是累贅。」
的五句話徹底摧毀。
「不過，你們還是有為人類貢獻的機會。」
第六句話帶來轉機。
「儘管沒能達成要求，你們的能力仍然可以為人類所用。」
第七句話給予機會。
「只要你們持續利用自己的力量為人類擊敗敵人，儘管不能達成一開始我們的要求，但仍然可以為人類做出巨大貢獻。」
第八句話重燃希望。
「搭上機體吧！孩子們。」
第九句話發起號召。
「以你們手中的劍，為人類劈出全新的未來吧！」
第十句話，男孩徹底重生。
為了回應那個戴面具的男人、為了符合「爸爸」的期待，「孩子」開始了訓練。
過程相當辛苦、痛苦不堪、甚至還有不少同伴再也沒有起來。
然而，男孩沒有停下腳步。
戰鬥、戰鬥、再戰鬥！
不知不覺，他成為了所有孩子中最優越的存在。
憑著無人能及的駕駛技術，他終於得以前往戰場，為人類貢獻出自己的生命。
狂奔、攻擊、大吼。
一次又一次的戰鬥，也一次又一次的印證了他的意義，不知不覺間，就成為了爸爸直屬的戰士。
他為此相當光榮，因為，自己終於有了存在的意義。
然而，就在事情看似一切美好的時候。
那個「死神」，出現了……
……
…………
「唔！？」從思緒中驚覺回神，α才發現自己駕駛的訓練機不知何時已經逼近了牆邊。
他連忙操控機體原地扭了一圈，完美迴避撞壁的危險，那動作流暢又俐落，就算是正規的隊員恐怕也做不到這麼好。
「嗯？」
這時，他才注意到，有個人影隔著訓練場牆壁上的窗戶，盯著自己看。
那是三姊妹中的其中一人：ζ──或者應該說，三姊妹的其中一人，不過會在這種時間跑來找他的三姊妹，應該也只有他的搭檔ζ而已。
「……」然而，不管她有什麼事情，α也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便轉身繼續駕駛的鍛鍊，他暫時不想跟任何人說話，而且最近幾天來ζ的操作不知為何有點生疏感，讓他駕駛機體時出了點問題，心情不是很好。
順道一提，關於在被叫龍公主打倒後ζ掌控全部的機體逃跑的事情，在那之後就算進行全身的檢查也沒有發生什麼異樣，就以「曾經是叫龍的Franxx面對叫龍公主有了異樣反應」結案，α也沒有放在心上。
另一方面，儘管被冷漠對待，ζ也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繼續在那裡看著α訓練，直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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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第19篇時我說會寫有關α他們的回憶殺，就是這一篇啦！因為實在懶得寫整個情境，就弄成記憶中的片段的感覺，也比較像一個孩子腦袋中可以記得的東西。
就像我之前說過的，我覺得9's的定位在作品中就是那種以符合大人要求而被稱讚表揚的優等生，因為優越的表現被同儕們討厭排擠，因此他們反而會更衷於大人的指示，並且鄙視其他除了肯定自己的大人之外的一切來確立自己的地位，但是當他們失敗後，面對得卻也是大人的指責和同儕的冷漠這更加無助的情況，9's的失敗就是要營造出那種感覺。
ps：我第一次寫死角色啦~話說這學期新上的人文通識課真的超級超出當代，甚麼實驗電影、不演戲的劇場或是用耳朵的旅行之類的or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