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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乙己

異域獾(安守實里我婆 | 2020-01-30 16:24:50 | 巴幣 0 | 人氣 151


  中共乙己是站着喝蜂蜜而穿龍袍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臉色,皺紋間時常夾些傷痕;一部亂蓬蓬的花白的鬍子。穿的雖然是龍袍,可是又髒又破,似乎十多年沒有換,也沒有洗。他對人說話,總是滿口武統者也,教人半懂不懂的。因爲他姓中共,別人便從描紅紙上的「上大人中共乙己」這半懂不懂的話裏,替他取下一個綽號,叫作中共乙己。中共乙己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中共乙己,你身上又添上新病毒了!」他不回答,對櫃裏說,「溫兩碗蜂蜜,要一碟口罩。」便排出九文大錢。他們又故意的高聲嚷道,「你一定又封城了!」中共乙己睜大眼睛說,「你怎麼這樣憑空污人清白……」「什麼清白?我前天親眼見你得了新型肺炎,吊着封。」中共乙己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封城不能算封……封城!……中國人的事,能算封麼?」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麼「美帝生化武器」,什麼「不排除武統台灣」之類,引得衆人都鬨笑起來: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中共乙己喝過半碗蜂蜜,漲紅的臉色漸漸復了原,旁人便又問道,「中共乙己,你當眞認識防疫?」中共乙己看着問他的人,顯出不屑置辯的神氣。他們便接着說道,「你怎的連一個肺炎也檔不住呢?」中共乙己立刻顯出頹唐不安模樣,臉上籠上了一層灰色,嘴裏說些話;這回可是全是武統者也之類,一些不懂了。在這時候,衆人也都鬨笑起來: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有幾回,鄰舍孩子聽得笑聲,也趕熱鬧,圍住了中共乙己。他便給他們口罩戴,一人一張。孩子戴完口罩,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碟子。中共乙己着了慌,伸開五指將碟子罩住,彎腰下去說道,「不多了,我已經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口罩,自己搖頭說,「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於是這一羣孩子都在笑聲裏走散了。
  中共乙己是這樣的使人快活,可是沒有他,別人也便這麼過。
  有一天,大約是過年前的兩三天,掌櫃正在慢慢的結賬,取下粉板,忽然說,「中共乙己長久沒有來了。還欠十九個錢呢!」我纔也覺得他的確長久沒有來了。一個喝酒的人說道,「他怎麼會來?……他封城了。」掌櫃說,「哦!」「他總仍舊是染病。這一回,是自己發昏,竟染到北京去了。北京,染得的麼?」「後來怎麼樣?」「怎麼樣?先抓病患,後來是封,封了大半夜,再封了客運。」「後來呢?」「後來封了客運了。」「封了怎樣呢?」「怎樣?……誰曉得?許是死了。」掌櫃也不再問,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賬。
  過年之後,春風是一天涼比一天,看看將近初夏;我整天的靠著對岸,也須戴上口罩了。一天的下半天,沒有一個旅客,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間聽得一個聲音,「溫一碗蜂蜜。」這聲音雖然極低,卻很耳熟。看時又全沒有人。站起來向外一望,那中共乙己便在櫃臺下對了門檻坐着。他臉上黑而且瘦,已經不成樣子;戴一件破口罩,盤着兩腿,下面墊一個病床,用草繩在肩上掛住;見了我,又說道,「溫一碗蜂蜜。」掌櫃也伸出頭去,一面說,「中共乙己麼?你還欠十九個錢呢!」中共乙己很頹唐的仰面答道,「這……下回還清罷。這一回是現錢,蜂蜜要好。」掌櫃仍然同平常一樣,笑着對他說,「中共乙己,你又得肺炎了!」但他這回卻不十分分辯,單說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得肺炎,怎麼會封武漢?」中共乙己低聲說道,「流感,流,流……」他的眼色,很像懇求掌櫃,不要再提。此時已經聚集了幾個人,便和掌櫃都笑了。我溫了蜂蜜,端出去,放在門檻上。他從破衣袋裏摸出四文大錢,放在我手裏,見他滿手是泥,原來他便用這手走來的。不一會,他喝完蜂蜜,便又在旁人的說笑聲中,坐着用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後,又長久沒有看見中共乙己。到了年關,掌櫃取下粉板說,「中共乙己還欠十九個錢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說「中共乙己還欠十九個錢呢!」到中秋可是沒有說,再到年關也沒有看見他。
  我到現在終於沒有見——大約中共乙己的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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