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有後傳的
沙啞的吟遊詩人與眼盲舞者前傳
一支規模超過百人的商隊，在泥巴道路上緩緩前行，揹著魯特琴，腰間有把細劍的吟遊詩人，坐在最末尾的馬車上，對著天空發呆……不，應該是在腦中將湛藍的天空轉化成詩句吧，雖然這兩個動作外表看上去沒有任何區別。
「夏爾，在發呆啊？」騎著馬的傭兵護衛，身穿胸甲和緊身皮褲，綁著馬尾，看上去充滿英氣的女子，靠近吟遊詩人，將一顆蘋果丟往他的方向，「你昨天沒吃東西吧，再不吃點東西會餓死的喔。」
「今天晚上餘興的詩歌還沒想好，我不想因為沒有新歌，被噓下台。」名為夏爾的吟遊詩人吃著蘋果，慵懶的躺臥在馬車上，「天氣真好，很適合睡覺。」
「我說你阿，真的是吟遊詩人嗎，以前從沒見過這麼沒有幹勁的吟遊詩人，和你唱歌的時候判若兩人。」
「工作歸工作，平常歸平常，凱薩琳大姊妳平常的時候跟妳殺人的時候如果也是一樣的，那我就不敢靠近妳了。」
「就快到了，這次的目的地，聽說有溫泉喔。」
「凱薩琳大姊要跟我一起泡嗎？」
「少貧嘴了，別以為吟遊詩人可以隨便性騷擾。」
「我可是很正經的邀約呢。」夏爾面帶失望地說。
馬車停下，夏爾將自己單薄的行李帶好，爬下馬車，一拐一拐的走向隊伍前端。
「上次的腳傷還沒好嗎？」凱薩琳也下馬，牽馬走在夏爾的身旁，擔憂地問。
「安心吧，只是走路的時候會痛，日常生活並不妨礙。」夏爾說話的同時，摸著凱薩琳的馬，「我沒有怪罪凱薩琳大姊喔，我很清楚那是誤傷，而且要不是被妳打到那槍，我現在應該還過著餐風露宿的日子吧，沒有穩定的三餐，也沒辦法到這種地方來泡溫泉。」
凱薩琳的表情十分微妙，她拍了拍馬，隨後說：「我們不是為了你才跑這趟的喔。」
「我知道，這麼大的商隊來到這裡，是因為此地有利可圖吧？我不認為單純的溫泉值得花一大筆錢跑到偏僻的山區中，真正的利益是礦物嗎？」
「別問太多，乖乖聽就是了，有聽到什麼嗎？」
「沒有。」夏爾馬上回應，他再度看向天空，「人的聲音太吵了，就算有聲音，也聽不出來。」
「各位。」前方的團長，拿著擴音筒對隊伍說，「長途跋涉辛苦了，這個村子的長老願意接待我們，大家把貴重物品放在身上，其他的東西留在營地，前往村子的聚會所。」
正當大家收拾東西的時候，吟遊詩人自顧自地往前走。
凱薩琳抓住他的手，「被別人招待，還把劍帶在身上啊？」
「團長剛才說了阿，把貴重物品放身上，這把劍雖然是便宜貨，但也是我身上唯一的金屬製品了，我捨不得放在帳篷裡。」
村子中唯一的雙層建築，它的閣樓是少女的閨房，房內的書架上，充斥著遊記、地理志和冒險小說，房間的主人坐在窗邊，看著封閉的村莊邊緣，心裡不斷想著，不知道哪天才能跨過她世界的邊界，到新的世界去冒險。
「伊芙。」桑老的嗓音將少女喚回現實中，一個頭髮半白，身穿華服的男子敲著少女的房門，「有客人，換好衣服到聚會所去。」
隨後，便是將鎖打開的聲音。
伊芙走到衣櫃前，隨手找了一件洋裝換上，然後打開房門。
她的父親一直守在門外等她，在父親的護送下，伊芙來到聚會所，與其說她是父親的女兒，不如說是父親的囚犯吧，這個世界上哪有把女兒鎖在閣樓，不讓任何人見她的父親，他是這個村子的領導者，但在家中，他是獨裁的暴君，母親就是受不了他的暴力和控制慾才逃離村子的。
當母親離家出走的時候，伊芙只埋怨母親為什麼沒帶自己走。
今天的客人與伊芙之前遇過的商人不太一樣，最大的不同就是身上的服裝，如果之前來這買賣農作物的小販是羽毛很鮮豔的雉雞，那今天來這的商團無疑就是孔雀了，難怪父親願意把自己帶出來宴客。
商團的人看到伊芙，臉上帶著特別的興奮感，伊芙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長相很能吸引男人，父親把自己關起來之前，村裡的男生就很常圍著自己，母親離開之後，父親還意圖侵犯自己，要不是她以死相逼，現在她應該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了，雖然現況也與生不如死差不了多少。
真讓人覺得噁心，看這那些男人灼熱的視線，伊芙有種想要吐出來的衝動，但她還是擠出了禮貌地微笑，歡迎這批外人。
「村長你的女兒長得真漂亮。」
「簡直就是公主阿。」
「什麼公主，是女神吧。」
在那些人物意義的客套中，伊芙注意到了一個怪人，與其說是注意，不如說是她想要迴避那些人的視線，最後落到角落的地方，有個人無視伊芙，也無視周圍的人，無視父親準備的大餐，默默的坐在角落，為他的琴調音。
入夜後，伊芙躺在床上，輾轉難眠，那個人總覺得怪怪的，並不單純是他注意力沒放在伊芙身上，伊芙沒自戀倒認為全世界的男人都會喜歡自己，只是覺得他似乎別有所圖，刻意在隱藏自己，表演節目的時候，歌雖然好聽，但卻感覺到一股壓抑感。
「真煩，看到太多不舒服的東西了，腦子覺得好熱。」
伊芙將窗戶打開通風，就在這時，她又看到一個非常詭異的畫面。
那個吟遊詩人，夏爾，在入夜之後僅有月色的天空下，一拐一拐地走向村外。
身體不便就算了，身上也沒任何防身武器，隨便走出村子的柵欄之外，被野獸吃掉都不意外，伊芙正想叫住他，沒想到身體卻一時失衡，從二樓摔了下來。
「啊……痛痛痛痛……」伊芙忍著痛，要是大叫出來，她的父親一定會認為自己是想偷跑出去才摔下來的，到時候她會連唯一的窗戶都失去了。
「妳在幹嘛？」前方出現夏爾冷漠的語氣，伊芙抬頭，他正一臉困惑地看著自己。
「我才想問你幹嘛呢？」伊芙不甘心的回嘴，「你想出村嗎？這種時候離開村子，萬一被野狼吃掉怎麼辦？」
夏爾的耳朵動了動，「我不擔心，從狼的呼吸來看，牠們並不餓，只要不跑進他們的地盤就不會被攻擊。」
「你……」伊芙吃驚地看著夏爾。
「我叫夏爾，是一個吟遊詩人，不過不是每個吟遊詩人都有這個技能就是了。」夏爾說完後，對伊芙伸出手。
「我叫伊芙。」伊芙抓住他的手，結果並沒有如預期地被對方拉起，而是一股微小的力量牽動自己，但完全不足以拉起伊芙，「你是不是沒力氣啊？」
「是啊，伸手只是禮貌，麻煩請自己站起來。」
伊芙甩開夏爾的手，起身之後，深吸一口氣，她覺得很好，從沒見過光呼吸就能讓人不開心的人，吟遊詩人按照小說裡面的說法，不都應該是很浪漫的嗎？現實與小說的差距也太大了。
「我知道妳的名字，你的父親今天下午很開心炫耀著，能把女兒養成公主的模樣，想必對一個失去領地的落魄貴族來說是很得意的偉業吧。」
「真是失禮了，這裡是不該有公主的鄉下。」
「我還滿喜歡這裡的，人與自然很和諧的共存，生物雖然遠離人類，但對人類還沒有仇恨，換在其他地方是不可能，如果沒有公主的話就更好了。」
「你對公主有什麼仇嗎？」伊芙難以置信地看著夏爾，公主不是吟遊詩人最常拿來當主角的存在嗎？小說裡面也很常出現騎士去拯救公主的故事，身為吟遊詩人居然對公主出言不遜，對伊芙來說實在太難理解了
。
「沒有，我只是討厭騎士拯救公主的故事。」夏爾說完後，抬頭看像伊芙掉出來的閣樓，「也討厭被囚禁在高塔的公主。」
「你……」伊芙覺得夏爾毫無精神的眼神中，似乎看穿了自己的處境。
「這個村子有什麼傳說嗎？跟森林有關的？」夏爾突然沒頭沒尾的問。
「嗯……有個地方，據說居住著精靈，但現在沒辦法過去，而且我也很久沒去那裡了，白天我無法離開家門……」
「時機難得，不如現在過去吧，我能夠在夜晚的森林行走，雖然帶著妳有點麻煩，不過應該不用擔心太多。」
「你這是拜託人的態度嗎？」
「事成之後，我會講故事給妳聽，比任何小說、任何詩歌都有趣的故事。」
伊芙無言地瞪著夏爾，隨後說到，「走吧。」
原本應該是大聲斥責然後拒絕這個討人厭的吟遊詩人的，但他開得條件實在太誘人了。
伊芙從來沒到過夜晚的森林，夏爾從行囊中拿出一個球形的物體，對它吹氣之後它便發出螢光，照亮他們的路。
「我不喜歡用光打擾夜間的動物，不過沒辦法。」夏爾說到沒辦法的時候，還朝伊芙看了一眼，完全無視伊芙是為了幫夏爾帶路才進森林的。
「到了。」
距離比村子想像的更近，伊芙將將夏爾帶到一座湖邊，湖上映著一座山的倒影，配上圓月的月色，有種與世隔絕的美感。
「聽說以前，森林的精靈是與人類一起生活的，但這是我們家族過來之前的事了，人類與樹精不知道發生什麼衝突，祂們便來到湖邊，在山的倒影開了一條路，進去之後再也沒出來過了。」
伊芙說這段故事的時候，微風從湖的另一端吹來，輕撫著兩人。
「原來如此，看來人類是被討厭了啊。」
夏爾拿出魯特琴，輕聲的撥弄，魯特琴的聲音與風聲巧妙的結合，變成和諧的音樂，伊芙看著彈琴的夏爾，久久無法離開視線，他專心彈琴的模樣甚至讓伊芙產生他身上發出微光的錯覺。
月光跟山的倒影結合，一道光橋貫穿了山影。
伊芙揉了揉眼睛，她沒有看錯，一道光橋從山的倒影中浮起，夏爾先試探的踩在光橋上，確定他可以站上去之後，才伸手邀請伊芙，「觀迎，公主殿下。」
「我在作夢嗎？」伊芙讓夏爾牽著手，走在由月光構成的橋上，走到山的盡頭。
「很遺憾，並不是呢。」夏爾的臉上露出笑容，這是伊芙第一次看見他笑的模樣，「伴隨月光的公主，果然比城堡蠟燭照應出來的樣子，漂亮多了。」
伊芙很常聽到男人的奉承，但這次，她卻覺得難為情。
「為什麼，會出現這座橋。」
「我剛才，用音樂跟這裡真正的主人談過了，祂們覺得我比其他人類值得信賴，邀請我參加祂們的宴會。」
「宴……會？」伊芙困窘的放開夏爾的手，「那真是抱歉了，我在外面等你就好。」
「公主就是這點麻煩啊。」夏爾從上到下打量著伊芙，因為她是睡前摔出房門的，身上只穿著單薄的睡衣，頂多就是怕她著涼，夏爾把自己的外套借給她而已。
「讓螢火蟲來打扮她不就好了嗎？」就在這時，橋的另一端，一個小女孩出現在她面前。
「螢火蟲？」夏爾和伊芙同時困惑地看著小女孩。
只見小女孩手指一彈，湖面之下的月的倒影分散出無數的光點，隨後附著在伊芙身上，變成微光製成的晚禮服。
「真是厲害。」夏爾讚嘆地說，伊芙則是已經發生太多超過她想像的事情，連讚嘆都忘了。
「快來吧，長老快要走了喔。」小女孩牽著兩人的手，將他們拉到橋另一端的森林中的村子。
與其說是村子，不如說是與森林的一部分，樹木生長的細縫用樹枝和樹葉組成的房子，像是鳥巢般生長在每棵樹上，最大的一棵樹，看上去至少要數十人才能環抱的神木底下，則是一個中空的廣場。
廣場中，無數跟小女孩差不多大小的孩子，禽鳥，松鼠，發光的精靈，都圍繞在一個年邁的老人中，嘰嘰喳喳的合唱著剛才夏爾彈奏的曲子。
「快點快點，彈奏一遍你剛才談的歌，長老最喜歡那首歌了。」小女孩催促著夏爾。
「知道了，知道了。」
夏爾再度彈奏起魯特琴，一首輕柔的曲子迴盪在廣場間，溫柔，卻又讓人覺得哀傷，有如命運的相遇和離別，甜蜜與痛苦交織在一起，配上森林中的和鳴，伊芙的臉上不自覺的流下淚水。
神木擺動著，無風的擺動著，夏爾的歌讓祂想起了久遠之前的回憶，人和森林還是和平共處的那個時代，一個少女曾經在這與祂立下約定，總有一天會回到這裡與祂重逢的約定，隨著光橋封鎖，那個約定再也無法實現，直到今天。
神木的靈魂，慢慢地張開雙眼，朝伊芙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連一棵樹都將走到盡頭，少女的靈魂不斷的轉世，卻從未離開過這塊土地，就連神木本身都放棄希望，但她沒有，她一直相信著總有一天能與神木重逢，直到今天，夏爾和一個偶然，讓無法完成的約定，得以完成。
「我回來了。」夢中的少女說著。
「歡迎回來。」夢中年輕的樹精回應著。
老人的靈魂，慢慢消散，飄向天空，神木的軀體，慢慢瓦解，落入地面，靈魂會飛向天空，迎接更久遠的試煉，肉身會回歸塵土，成為新生命的養分。
等到伊芙回過神來時，她已經回到湖邊了，手中還有一枚木製的戒指。
「那是長老的回憶，他想要請妳留著，雖然今生沒有機會，但來生，他還希望能與妳相遇。」小女孩感傷的說。
「至於你，真的是很奇特的人類呢，能夠和我們溝通，靠近我們的時候，內心也沒有雜念和污穢，我們已經很久沒看到像你這麼乾淨的人類了。」小女孩說完，將一顆石頭交給夏爾，「這是這個星球的碎片，送給你當謝禮，歡迎有空再來玩喔。」
「嗯，我會的。」夏爾將石頭握在手中，說著謊言，森林會讀取人的內心，小女孩一定也知道夏爾在說謊，但他不想無情的說，『永遠不會再來了，為了你們。』
小女孩露出笑容，隨後消失在兩人眼前。
夏爾看著對方送的石頭，那是一顆閃著透明結晶，像鳥蛋大的寶石。
「那是……寶石嗎？」伊芙好奇的問。
伊芙不可能不知道夏爾手中握著什麼，鑽石在冒險小說中，是勇者常態出現的獎賞之一，樹精們會送這種石頭給夏爾，代表夏爾跟著的商團想的沒錯，這個地方，有為數可觀的鑽石礦。
「伊芙小姐，我希望今天發生的一切，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妳願意發誓，這將成為我們共同的秘密嗎？」
伊芙覺得夏爾的反應有些奇怪，但他嚴肅的神情讓伊芙不敢拒絕，伊芙默默地舉起手，
「我發誓，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將成為我和夏爾的秘密。」
「那真是太好了。」夏爾將鑽石收進口袋，至少十年，最好幾十年，他希望這片森林能活到自己死亡的那天。
「作為交換條件。」伊芙盯著夏爾，她的表情跟夏爾一樣嚴肅，「你可以帶我去旅行嗎？」
第二天的晚餐，村長將村子裡面最好的食物全都搬出來招待商團，原因無他，剛剛團長用一筆為數可觀的金幣買下溫泉周圍的土地，並承諾溫泉旅館的收益，村子能分到十分之一。
「來來來，團長真是辛苦啦。」村長甚至拿出祖傳的名酒招待團長，看到村長諂媚的模樣，夏爾忍不住露出苦笑。
要跟一個農場主買馬，最好的做法不是出價，而是跟農場主說要買下農場。那個可憐的落魄貴族壓根沒想到，團長想要的東西的價值，根本不是區區溫泉旅遊可以比的。
明天他們就會出發去溫泉地進行地質探勘，如果確定真的有鑽石礦，團長一定會出更多的錢，把村子的土地都買下來，而那些蠢蛋還天真地以為，靠自然湧出的熱泉就能發財，失去土地之後，只能淪為團長的奴工。
如果沒有，說這裡的溫泉價值不夠然後走人就好，划算的生意，夏爾真心的希望，除了樹精居住的地方，這裡沒有其他鑽石礦了。
「心情不好？」凱薩琳不知何時出現在夏爾身邊。
「我不是一直都這張臉的嗎？」
「擺出心情不好的臉讓別人不靠近你，跟真的心情不好是兩回事。」凱薩琳挑眉的看著夏爾，「作為一個槍手，這點眼力還是夠的。」
「或許吧，我已經受夠鄉下了。」
「聽說，你昨天晚上跟這裡的公主離開村子，快天亮才回來，村長氣炸了呢，要不是團長拿錢堵住他的嘴，你搞不好一早起來就會被拖到村中心燒掉了。」
「被妳發現了呢，我超哈她的，晚上約她出去想用我吟遊詩人的專業做一些少兒不宜的事情，可惜失敗了，我果然不夠專業啊。」
「夏爾，你在隱瞞什麼？」凱薩琳的視線讓夏爾寒毛直豎，與她相遇的時候差點被她的槍打死時，也是這種感覺。
「沒有，我做人是很誠實的。」夏爾別開視線，然後巧妙的將放鑽石的口袋收在衣服裡。
「是啊，一點都不會說謊。」沒想到凱薩琳的動作更快，她將手伸進夏爾懷中的口袋抽出來，並將裡面的鑽石倒在自己掌心。
夏爾抿著嘴唇，在凱薩琳拿出鑽石的那一瞬間，他萌生了想殺死眼前的女人滅口的衝動。
「為什麼要隱瞞這件事？」
「因為我不想在看到另一片森林，因為我的關係被夷為平地。」夏爾搶走鑽石，兩眼瞪著凱薩琳，「就因為這顆破石頭。」
「你應該很清楚，就是你口中的破石頭，我們才能過著三餐都有肉吃的日子，才能安穩的睡在石頭做的房子裡面，別忘了在團長發現你的才能之前你過著什麼生活，跟乞丐沒有兩樣。」
「那我寧可去當乞丐。」夏爾激動地起身，他看到凱薩琳難過地看著自己，原本想走的腳停了下來，「妳不會……跟團長說吧？」
「對不起，這是我的工作。」
「再見。」
夏爾離開聚會所之後，立刻被商團的人帶走了，根據團長的說法，他留在村子裡面，對商團和村子的生意有影響，所以先將他帶到其他城鎮，夏爾很清楚，團長是不會放過自己的，他可以跟生靈溝通的天分對團長來說非常重要，團長絕對不會讓他落入別人手中。
在城鎮裡生活了一個多月後，夏爾開始想念凱薩琳和伊芙，於是寫了封信，請商團的人送到村子裡，但那個人卻沒有回來。
這下留守在城鎮的商團成員跟夏爾都知道，村子肯定是出事了，他們買下最快的馬，用半天的路程趕到村子。
村子已經燃起烈火。
「團長！」其中一個團成員激動地衝進村子，結果火舌不自然的纏繞住他，將他拉近燃燒的房屋中，活活燒死。
剩下的成員們，立刻調馬逃離。
夏爾明白了，這是報應，多年來染指樹精居住的地方的商團與夏爾，都需要面對的報應，具有比人類更高魔法天賦的樹精，能控制自然元素，他們之所以不把侵犯領域的人類殺掉，純粹是對人類的仁慈，而這次，他們過火到連這份仁慈都無法容忍了。
夏爾看往山的方向，山也燃起烈火，為了方便開採？還是為了破解樹精的結界，團長居然選擇燒山，換來的結果自然是樹精將火轉回到人類生活的地方，同歸於盡。
火焰中充斥著樹精們的憤怒，與之前夏爾遇到的簡直不是同一個物種，夏爾拿出魯特琴，慢慢地彈奏著，這次是最後一次了，夏爾決定用自己的能力，讓祂們知道自己渴望用性命來贖罪。
火焰讓出一條路，讓夏爾可以走進去，夏爾進入火中，看到無數的人在火焰中掙扎，他們還活著，忍受著被火焚燒的痛苦，就如同樹木被火燒時的痛苦一樣，在那些樹死亡之前，那些人應該也不會死吧。
在火中，他看到了凱薩琳，她用跪姿對著山的方向，但火還是持續的折磨著她。
「希望妳在另一個世界，可以活得自在，不要再被我這種沒用的人拖累了。」
道路的盡頭，那個迎接夏爾進入樹精村莊的小女孩，踩在衣服身上，火焰雖然燃燒著伊芙，但卻沒有辦法傷害她，伊芙手中的戒指，神木送給她的戒指，努力的維護著她的生命。
「我真是笨蛋呢。」小女孩哽咽地說著，「居然會相信人類還有好人……我真是的……笨蛋啊……」
夏爾沒有回應，他坐了下來，默默地談起魯特琴，如果語言無法溝通，那靠音樂呢？音樂是否能突破不同物種間的隔閡，使彼此能真心對話？
「別再彈了，你這個騙子！」小女孩對著夏爾怒吼，隨後一道火舌纏住了夏爾。
魯特琴沒壞，手指沒斷，只要這兩個東西沒事，就算是死，夏爾也不會停下，這是他為了過去所犧牲的樹精們，必須彈奏的音樂。
聽著夏爾的歌，小女孩的態度和緩了下來，她聽出來了，這是遠古時代的人們為了平息自然的憤怒，送祭品到祭壇時的歌。
「你想當祭品？就憑你一條人命？別太看得起自己了！」火舌變得更加劇烈，夏爾差點因為溫度而停下手指。
「我沒有自大到覺得憑我一條人命，可以讓所有人解脫，最起碼，我希望能用我的命，換她的命。」夏爾指著被小女孩踩著的伊芙，「她是無辜的。」
「難道我們有做錯什麼嗎？」小女孩激動的踩踏著伊芙，「憑什麼，就只有我們要被這樣對待！」
「是啊，有錯的是我，懲罰我就夠了，要洩憤的話，找我就夠了，請不要波及無辜的人，至始至終，該死的只有我一個人。」
「算了，可以接受喔。」小女孩走到夏爾面前，掐住夏爾的脖子，「你一定用你的音樂騙過很多人吧？一定有很多人跟我一樣，蠢到被你騙了，然後整族都被人類屠殺了吧，你該付出代價了，人類。」
火焰燒著夏爾的脖子，接著會蔓延到其他地方，最後讓夏爾變成焦炭吧，這就是他的結局，一個欺騙樹精的吟遊詩人，最好的陌路。
砰──
火槍的聲音打斷了夏爾的死亡，當小女孩專注在殺死夏爾的時候，凱薩琳爬起來了，用她的槍打在小女孩的頭上。
「不要動他……他是我的人……」凱薩琳說完最後一句話後，消失在火海中。
「騙子……騙子……」小女孩不敢置信地看著凱薩琳的殘骸，她用盡最後的力氣，爬到伊芙身旁，將她的眼睛挖出來，「你們都是騙子，人類都是騙子，該死的騙子！」
隨後，小女孩的身體停止不動，變成了一顆小樹，消失在烈火之中。
夏爾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伊芙扛起。
「爸爸……大家……你們在哪裡……為什麼我看不到你們……」伊芙意識模糊的在夏爾的背上呢喃著。
「走吧，我帶妳去旅行。」
這個故事嚴格說起來是聽著流浪到淡水的時候想到的
想要寫一對有殘缺的迎遊詩人四處旅行，蒐集故事與分享故事的故事
為了讓他們用有缺憾但又不至於無法萌生
才產生了沙啞的吟遊詩人（只能彈奏樂器無法唱歌）與眼盲舞者（不透過輔助無法跳舞）
後來公會的活動中剛好這個故事可以套上這兩個角色的起源
就直接拿來用了
老實說
這篇文章後段部分並不是很必要
作為標題的公主、樹精、山的倒影
在前半段幫樹精長老舉行葬禮就已經完成了
後半部分我想還是我自己
一點都不喜歡GOOD END的毛病才誕生的吧
其實不是很滿意
後半部分的內容應該更長的
凱薩琳和伊芙之間應該會有更多互動
伊芙如何反抗父親也是很大的重點
但篇幅問題只能砍了
創作內容
短篇小說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