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咻--嘿咻--
頂著把頭髮搞得東倒西歪的冷死人海風,我奮力踩著艾恩教授提供的折疊腳踏車。因為得順道載艾恩教授,本來該比步行來方便的腳踏車反而討不到任何便宜。
我敢說明天一定鐵腿。
終點是半公里外的海景瞭望台。通往瞭望台的上行樓梯前,貌似艾恩教授助手的年輕男性向我們揮手。
「少年,準備好了嗎?」
「嗯。」
「那就拜託你了。」
艾恩教授拍拍我的肩膀,用著與火辣身材完全不搭的幼嫩嗓音替我打氣。在我的請求下,艾恩教授答應我除非談話破裂,否則她絕不會插嘴。
隨著步伐前進,我彷彿能聽見胸口深處正飛快加速,重重撼動著身體每一吋細胞的心音怦跳。階梯盡頭,豁然遼闊的視野遠方印入灑滿月銀,猶如銀河降臨般的夢幻海景。浪潮聲與晚風交互和奏,縈繞耳際的自然音律令人醉心。
漂流木搭建的瞭望台內,她正獨自倚著圍欄。雖然天才,卻盡幹些蠢事的繪畫奇才--尹紅葉。
嬌小背影靜靜地眺望海面。海風迎面呼嘯,將她那頭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髮吹得雜亂。大概是浪潮與風聲掩蓋腳步聲,又或者發呆發得出神。等她查覺有人靠近時,我已經在她身邊站定。
我們誰也沒開口,聆聽著不曾間斷的浪潮。
別說吭聲,眼神更是零交集。
「笨狗,不說話嗎?」
不曉得撐了多久,我總算拿下這場無聲耐力賽的勝利。
尹紅葉微弱的詢問聲,甫一開口即遭海風吞噬。凝望海面的側臉儘管美得難以跟平常的暴戾聯想一塊,卻不見青春少女應有的活力。
「……腳還痛嗎?」
搖頭。
「會冷嗎?」
搖頭。
「要不要借妳拖鞋?」
我被巴頭了。
「我不是叫你別多管閒事。」
不用妳說,我也很討厭自己的雞婆性格。
「你是來勸我參加神才鑑定吧……還有艾恩趴在那幹嘛……」
尹紅葉往後瞄了一眼。我視線跟著移動,便發現正探頭探腦,自以為利用階梯落差躲得天衣無縫,殊不知那頂吸管帽早暴露行蹤的艾恩教授。真是個渾然天成的笨蛋。
「神才鑑定,妳想參加嗎?」
「我……不知道……」
跟我想的一樣,一下子又沉默了。
雖然我要求一對一談話,但不過是本著某種衝動……應該說是動機所衍生的念頭。那是在我遇見尹紅葉後,從與她的相處中緩緩甦醒,那段被我刻意埋葬的遙遠回憶。
我沒有艾恩教授對其才華的期待;更沒有伯母對尹紅葉血脈相連的母愛。說穿了,我跟她只是為了彼此利益,相互利用的關係而已。
如今,我卻接下了這兩位最為重視尹紅葉的女性內心期望。既然答應了,我說什麼都不能辜負兩位的心意。得知尹紅葉的成長歷程後,儘管明白自己所受的傷遠不及她,但站在各自的立場與遭遇中,我覺得……自己和她有著不少相似之處。
我不曉得尹紅葉的心思,若扣除期末報告的強制約束,那些我自認為能夠理解她的相似之處,才是真正讓我能一直陪著她走到今天的最大理由。
我閉起雙眼,深深吸入一口海風冷靜鼓譟的心情。
來吧,戰鬥開始了。
「坦白講,我是為了學分才逼不得已去接觸妳,根本沒半個屁理由要去關心妳,所以妳想參加什麼、想變成誰、想怎麼搞都跟我無關。」
尹紅葉蹙緊眉宇,顯然不滿我說的話。
「對我來說,反正照片都拍好了,只剩整理成報告交差了事。妳對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我還吃飽太閒管妳幹嗎?」
「閉嘴……」
「畢業後,我們大概一輩子也不會見面了吧。既然如此,我老實告訴妳--」
我再次吸飽空氣,朝著海平面放聲大喊:
「能逃離妳這自以為是又個性惡劣的臭矮子,我真真真真真真的超爽啦!」
「你這隻笨狗,閉嘴!」
「誰是笨狗啊!少對學長沒大沒小!」
被我首度爆發的氣勢這麼一吼,尹紅葉不禁縮緊肩膀,瞬間掠過膽怯的黑色眼眸瞪得老大。接著如我所料,臉色轉眼怒紅的尹紅葉抽出手機,將王牌湊到我眼前。
「再、再敢頂嘴的話……我立刻把照片丟上網路!」
越過手機螢幕,尹紅葉憤恨的目光直逼而來。換作平常,我早下跪磕頭了吧。
我撥開尹紅葉的手,眼神正面迎擊。
「妳真的認為區區一張照片能證明什麼嗎?」
「……什、什麼?」
「就算傳上網路,我只要說是合成照,多開幾個假帳號帶風向就沒事了。再說,我聽說拍照的女生早就去世了,當事人根本沒能耐出來否決我的澄清。」
「你亂講!我不就在……」
尹紅葉忽然語塞,緩緩低下盡是錯愕的臉龐。雖然是順著對話說溜嘴的成分居多,至少她說出我想要的話了。趁此機會,來件平常做了必死無疑的事吧。
「看來,妳還沒忘記自己是誰。」
我將手掌蓋上尹紅葉的頭。對於我突然溫柔的語氣與舉動,尹紅葉儘管大吃一驚,卻不見有抗拒的意思。那麼,我就擅自解讀成她認可我摸頭吧。
「媽媽跟艾恩到底跟你說了多少……沒有不該知道的事吧?」
「這個嘛……大概是--」
尹樹綠確有此人、尹紅葉遭受冷落的歲月、火災意外、電話中真正的尹紅葉、與RCA的關係,最後是事關尹紅葉重生的神才鑑定。
硬要說的話,好像都是不該知道的事。若不是從電話錄音了解尹紅葉真正性格,就算天公借我一百顆膽,我也不敢用剛才的態度跟她說話。
刻意與人群保持距離;隨時武裝起難以親近的面具;將自己塑造成同學口中的麻煩人物。事實上,她只是個比誰都來得寂寞、比誰都渴望被接納,比任何人都要脆弱的十八歲女孩子而已。
「說了這些嘛……媽媽是大騙子……」
騙子?
大概是伯母答應她不會透露什麼事吧。我猜可能是電話錄音。換作是我,那種羞恥度滿點的對話才不想被其他人聽到。
「既然都知道了,那你肯定覺得我很虛偽吧……成天臭著張臉瞪人,嘴巴惡毒又難親近,私底下卻愛向媽媽撒嬌……」
原來她知道自己的外在形象呀。算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
「那妳認為,真正的尹紅葉是哪一個呢?」
「真正的我?」
尹紅葉臉色明顯動搖。
「是囂張跋扈、欠甩巴掌的漆黑怨靈尹綠樹;還是從小為了證明自我而不斷努力,最後卻全盤否定自我的尹紅葉。」
「我……」
尹紅葉欲言又止,遲遲無法吐露來到嘴邊的情感。
收回掌心,我跨出左腳側坐上圍欄。
「在妳思考的期間,我說個小故事讓妳參考吧。」
傾聽著海風與浪潮隨性的旋律,我緩緩閉上雙眼,內心深處沉藏以久的思緒像是早已等候多時,腦中輕而易舉浮現出那個人的樣貌,過往記憶逐一甦醒,彷彿一切都只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清晰得令人反胃。
但,那曾是我最開心的大學時光,卻也是最痛恨,最想忘記的往事。
「大一那年,我有個很要好的朋友。他讀的是服設系,我是觀光系。我們是在漫研社認識的。當時我跟班上同學處得並不好,甚至被排擠。為此,我幾乎把重心放在社團,或往老朋友金龍的資設系跑。
他跟妳一樣都很喜歡畫圖,但只是個默默無聞的網路畫家而已。
他總是說:只要持續努力下去,成功的日子終究會來。
那時,對於維持人際關係、厭倦系上課程、甚至迷失未來方向的我,著實受他那股堅信自我、並勇於實踐的決心深深吸引,進而萌生『想見證他成功』的崇拜感。
雖然科系不同,但我們總是一塊吃飯、聊天、打電動。到了一下,與他同樣處不好的室友們全搬到外頭去住,我便時常往他的寢室跑,最後甚至把電腦搬了過去。
他的生活就是畫圖。畫圖時,我常默默坐在他旁邊,看著他從線稿、打底、上色,一筆一劃描繪著被他稱成『夢想成真的基石』的作品,而他也非常積極投稿比賽,儘管總是鎩羽而歸,但他的畫技越來越棒,漸漸在網路上累積名氣。
大二時,對服設系毫無興趣的他,在我的邀請下一同轉到資設。來到以遊戲製作與美術設計為主的資設,他獲得更多時間跟資源鑽研畫技。我則靠金龍幫助,重新擁抱曾經恐懼的人際關係。
一年過去,跟著金龍勤跑活動的我認識了許多朋友,而他的功力也大幅躍進。但他卻除了去美術相關課程,幾乎天天翹課,更鮮少與同學互動,成為班上的獨行俠。
或許是期待他對夢想的執著,以及曾陪我走過大學低潮的患難情感,我主動攬下他所有報告,時常獨自熬夜苦幹,也為了不讓他被二一退學,三天兩頭替他向教授求情。大家都說我很蠢,但我不在意。
終於在大三上學期,他贏得某遊戲大廠所舉辦的角色設計大賞,決定飛往日本發展。送機當天,我帶著老魏交代的禮物到場道賀,因為只有我願意前去送機而已。
我永遠忘不了,他在踏入登機門前跟我說的那幾句話。
--快去找個目標吧。別成天跑活動浪費生命,大學不是任你玩四年。
--每個人的人生都不同,我無法要求你跟我一樣,但都讀到大三了,至少該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吧,系上一堆混吃等死的廢物、產業知識脫節的教授、根本浪費時間的愚蠢報告,你如果在這樣盲目跟在別人屁股後面,別說夢想,你畢業後肯定連工作都找不到。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離去了,連句再見都沒留。
當下我並不生氣,只覺得有股難以言喻的空虛感衝擊著、震撼著心窩深處,彷彿被狠狠挖了個洞,讓我終於看清楚埋藏其中的真實。
原來,我在他眼裡不過是個成天混日子,對他而言可有可無的傻瓜。從頭到尾都是我自以為是的自我滿足罷了。
昨天妳給我看的那本藝術雜誌,接在妳之後就是他的專欄。他已任職於亞洲最大遊戲公司,更被譽為新生代的遊戲美學領導者之一。反觀我為了不被留級,落得被學妹當狗看的下場。直到今天,我還是時常夢見送機那天的情景。
明明說好要忘記……我還是忍不住買了雜誌,幾天來不曉得重翻了幾次,還找遍各大論壇搜尋他的動態。
妳說,我是不是很失--哇哇哇!」
突然,一股冰冷且柔軟的觸感貼上臉頰,嚇得我趕緊睜開眼睛。
「別動,笨狗。」
說完,尹紅葉右手食指往我的眼瞼輕輕劃過。伴隨少女肌膚的滑嫩一拂,某種溫熱的濕潤感頓時強烈。這時我才發現,視線中的尹紅葉變得有些模糊。
「真是的,你怎麼比我先哭啦。」
「抱歉……」
我連忙用衣領抹乾淚水,順便遮掩難為情的臉,繼續說下去逃避尷尬:
「送機事件後半年,我變成了一個充滿消極思考、喜歡抱怨的糟糕傢伙,讓許多人對我避之唯恐不及。幸好有金龍、學姊與幾位同學不厭其煩陪著我,我漸漸認清事實並學著放下執著,答應大家要徹底忘記他。但……我似乎辜負了大家的幫助呢……假使學姐在場的話,肯定會賞我兩巴掌吧。」
我用力嚥了口口水,使勁擦乾眼淚。
「笨狗,要擦就等哭完就擦吧。」
尹紅葉捏住我擦臉的手背,輕抿嘴唇的表情略顯不滿。
「說的也是……不過,現在立場好像顛倒了,明明應該是我向學妹展現學長帥氣一面才對。」
「算了吧,我根本沒期待過。話說回來,你跟我說這些幹嗎?」
「我想說,我跟妳的心中都有個無限憧憬的對象,也為了更接近對方一步,選擇犧牲某些重要事物,最後不僅換來一場空,更傷害身邊關心我們的人。可是,看來相似的我們卻有項決定性的差異--」
「差異?」
「比起我這凡人,妳可是被RCA認可的稀世天才,但妳為什麼要否定自己,去追逐一具冰冷的屍體呢!」
我們所追逐的目標,恰巧是兩個極端。
平庸的我,崇拜著抱持理想,並決定付之實行的他。而捨棄才華的尹紅葉,卻是想成為他人眼中不成材的哥哥。
「如果今天我是妳,我絕對會拼了命畫圖,讓那些懷抱『總有一天我也可以吧!』夢想的努力家們憧憬追趕,所以說--哇哇!」
「安靜……」
尹紅葉今晚第二次突襲。
只只只只不過…………若說剛才替我擦眼淚是變化球,這回則是正面對決的直球。
我低頭望向腰際,絕非陷入幻覺的目光確實印入……尹紅葉從後方伸出,正緊緊環抱著我的纖細手臂。
雖然很蠢,但我還是要再說一次。
我被尹紅葉抱著!
伴隨少女無上柔軟的部位傳來陣陣擠壓感,尹紅葉的體溫緩緩自背脊流入體內。儘管我已經聽見腦漿翻滾沸騰的氣笛聲,胸口卻滿溢著令人平靜的安全感。那股源源不絕滋潤心窩的暖意,彷彿連冷冽海風都變得舒適宜人。
際遇是種微妙且難以捉模的關係。一個月前素昧平生的我們,如今卻在夜晚的海岸旁緊依彼此,向對方傾訴自己最不堪、最不願面對、最難以擺脫的陰影。
「關於你剛剛的問題,在我回答前……能先問你一件事嗎?」
「說吧。」
「告訴我--」
腰際猛然縮緊,尹紅葉把我抱得更牢,小巧紅潤的手指因使力而泛白。
「現在……你所感受到的溫度……究竟是尹綠樹……還是尹紅葉呢?」
這需要我回答嗎?
妳不是早就把答案說出來了?。
本來是為了扮演尹綠樹捨棄一切,將自己鎖在拒外堡壘中的妳,現在卻願意對別人說出妳本該下定決心捨棄的名字。
倘若,妳對我抱持著如伯母口中的信任,那選擇把名字告訴我的妳,不就是下意識希望自己所信任的人,能以尹紅葉的身分看待妳嗎?
雖然我始終搞不懂……為什麼我能得到妳的信任?
不過上述充其量是我單方面的想法,至於真正的答案--
「我認為,這問題得問妳自己,現在在這裡的人是誰?妳希望妳所重視的人用什麼身分看妳,那就是答案了。」
「一點也沒變呢……」
「妳說什麼?」
「沒有!什麼也沒有!」
尹紅葉拉長慘叫似的尖銳嗓音,搞得我腦袋有點上下旋轉的。看來情況還挺順利的,換回日常模式吧。再這麼抱下去,理智線有點吃不消呀。
「我們才認識一個月左右,實在沒有立場去批評妳的決定。不過我所認識的尹紅葉,是個比任何人熱愛畫圖、個性不坦率又怕寂寞、渴望有人陪伴卻又毒舌且虐待狂的糟糕傢伙。」
「笨、笨狗!居然敢罵主人!」
我一說完,尹紅葉果然立即暴怒。解除環抱的她一溜煙繞往我面前,以熟悉的臭臉與死魚眼送來熱騰騰的殺氣。老實說,我比較習慣她這副模樣。
「先聽我說完嘛。」
我連忙揮動雙手要她冷靜。等她收起拳頭暫緩死刑後,我這才敢繼續說:
「可是呢,能認識妳這樣才華洋溢的朋友,是我四年來的最大收穫喔!」
「說、說什麼啊!誰跟你是朋友啦!不過是隻秋田!」
尹紅葉小巧的白皙臉蛋唰地紅潮氾濫,連耳根子也染得通紅。假如能掌握這矮子的真面目並善加捉弄的話,肯定是件很有趣的事呢。
話說,她真拿星期幾來決定我的種類呀。
「或許如伯母所說,妳可能覺得成為尹綠樹就能得到家人認同。但妳可曾想過,比起尹綠樹,期待尹紅葉發光發熱的人應該來得更多吧?像是伯母、艾恩教授,許許多多被妳的畫吸引的人。」
包含我這條笨狗。
「對我來說,尹樹綠才是不存在的人。班上同學所討厭的尹綠樹,只是你刻意假扮的已死幽靈。而非一分鐘前緊緊抱著我,溫暖且令我充滿安全感的人。何況--」
「那、那個……」
尹紅葉打斷我未完的話。只見她握緊小小的拳頭,抿起櫻色唇瓣的苦澀表情似乎想說什麼。
「其實我!」
看來是下定決心,她隨著堅毅的口吻用力抬起頭:
「我並不只是為了追逐哥哥的影子,才自願扮演哥哥的!」
「不只是?」
聽她這麼說,難道尹紅葉隱瞞了連伯母也不知道的事?
「是因為--啊!」
正當尹紅葉睜圓死魚眼準備說出口時,海風突然掀起震耳欲聾的呼嘯,推向身體的強勁風勢瞬間使我失去平衡。
「笨、笨狗!」
慌亂中,我聽見尹紅葉慌亂的求救聲。雙腿迅速朝地面重踩壓低重心,穩住身體的我趕緊伸長右手,在抓住差點撞上瞭望台欄杆的尹紅葉同時,用力將她往我身體一拉。直到懷裡再次感受到尹紅葉嬌小身軀傳來的體溫,我才稍稍鬆了口氣。
海島風勢真是不能小覷。
話說回來……我手中這微妙絕倫的柔軟是?
「笨狗,能告訴我你的手正在幹嘛嗎?」
受尹紅葉明顯壓抑怒火的嗓音引導,我立刻低頭確認現況。
襲胸。
這是我想到的第一個詞。
錯不了……她是穿衣服顯得瘦的類型。
我嚇得趕緊退開三步,腦袋啟動最高層級思考模式。
「那個……先聽我說……」
「前天我看了本介紹古今中外酷刑的書,我特別喜歡凌遲呢。」
尹紅葉綻放有如盛開玫瑰般的迷人笑容。
1%迷人,99%殺氣。嚴重比例失衡的笑容著實令我腳底發涼。
「說好的聽我解釋呢?」
「放心,在你斷氣前有很多時間能解釋--另外,還有一件事……」
「……難道是有減刑空間?」
尹紅葉搖了搖頭。
完了完了,真的要變僵屍了……
「我會好好考慮,今晚所聊的一切……」
喔!這傢伙今晚特別老實呢。
「嗯,需要幫忙的話儘管跟我說吧。」
「那……我現在有件事想拜託你,而且非你不可。」
非我不可呀,害我有點緊張起來了。
「說吧,如果我幫--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鼻子啊!
『妳揍我幹啥!流鼻血了啦!』
『調教兼發洩,區區笨狗居然敢抱我,還講講講、講了一堆肉麻的話!』
『我是在安慰妳耶!暴力又不可愛的144.5。』
『閹了你……』
『汪------!』
「哈哈哈!這是哪來的白癡情侶啊!」
艾恩一邊按緊耳裡的竊聽器,邊聽著兩人相聲般的鬥嘴捧腹爆笑。竊聽器是她在拍雨欣肩膀時偷黏的。幸好雨欣成功軟化紅葉態度,否則艾恩直到剛才可連一秒都沒鬆懈,稿得胃都痛起來了。
「少年頗有一套呢。槭楓小姐妳說是吧!」
艾恩回頭詢問她身旁同樣按著竊聽器的槭楓。槭楓是被尹玉告知情況後趕來的。艾恩雖然被突來的訪客嚇了一跳,但在槭楓來意說明後,艾恩便把一只竊聽器給她。
「槭楓小姐?」
見槭楓沉默以對,艾恩又喊了幾聲。
槭楓依然沒有回應,面色凝重地望著打鬧的兩人--
「不行,我不能再讓小欣受傷了……」
嘴裡反覆呢喃著相同話語。
那件事……
關於紅葉沒有說出口的那件事……她必須讓雨欣知道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