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頭好、痛...」我感覺自己是被痛醒的。
還是熟悉的木頭地板，是我的房間。
但是才稍稍睜開眼，我卻看見不是我認識的人，矗立在我面前。
我愣了數秒，眨眨眼睛習慣光線後，再次看清眼前之人。
其實少女並不高，可是由於我現在狼狽地躺在地上，加上她給人的氣勢，她彷彿看我像是看一隻螻蟻一樣的輕蔑而嫌惡。
「妳、妳是誰啊？」我邊嘗試坐起身子，邊問著毫無表情的少女。原本想要請她出去的，但是沒想到一坐起來，頭部竟是一陣劇痛，好似有人拿著鈍物在腦中敲著銅鑼。
實在是有夠不舒服的，但是我除了抱頭強忍，沒有其他辦法。
「哦哦，人類醒了啊。」一頭金髮的高挑男子從我的浴室悠哉地走出來，及肩的濕漉髮絲上裹著乾毛巾，身上則是隨便穿上我的衣服。他的身材被肌肉支撐的勻稱而結實，因此我的衣服袖口襯托出他的線條，我望著他，有些微怔。
他向我走進，蹲下身子，端詳著我因為腦中劇痛而扭曲的臉。「喂，你要跟我們說你的願望了嗎？」
「哈啊？」
少女極為不悅的皺起眉頭。
「你現在是在跟我開什麼玩笑啊？」男人將毛巾甩在右肩上，語氣開始不妙了起來。「人類，你最好說清楚，什麼叫做你忘記了。」他瞪大金色的眸子，盯著我眼神的每一絲猶疑。
我跪坐在地，像是個被審問的犯罪者。
但是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啊，只記得我正要握住少女的手，卻沒有握到，彷若有陣強風將我與她吹散二方。
「我真的想不起來啦，到現在頭都還在痛耶。」我輕撫著後腦杓，劇痛已經退去，然而卻轉為一種悶悶的腫脹感。「何況我哪有什麼願望啊，我又不信宗教的。」
赫然，少女移動了她的腳步，朝我靠近。
她蹲下身來，與我視線平齊。
她深黑的眼睛讓我感到有些害怕，但是我仍然鼓起氣概，不做任何閃躲的直視著，那空無一物之中所存在的東西。
那你女朋友的事呢？
你不是被甩了嗎？那時候你不是很生氣的嗎？
我倒抽了一口氣。
為什麼她會知道？那股讓我厭惡的噁心感又衝上喉頭，糟了，不行...我會忍不住。
我不想回想起來，那個當下的感受，很痛啊...很痛啊！
可是文字卻沒有停下，少女的話語依然在我腦海中，傷口上灑鹽。
你的點子，也被拿走了，不是嗎？
不是很憤怒嗎？因為都是同一個人，都是你那麼熟悉的人。
「不要再說了！！」我喘著氣，覺得這裡氧氣好像不足一樣，不論怎麼呼吸都不夠，還是覺得好難受。「別說了...別說了啊...」我屈膝抱起頭來，多麼希望這世界此刻就只剩下我一人，沒有多餘的人會提醒我這世界的殘酷，就這麼靜靜的淡入空氣裡。
「唉，什麼啊。」男人長長喟嘆一聲，理解到事情已經到此為止了。他搔搔後腦，說：「那就許願吧。」
明明是希望僅有自己存在的世界，此時卻傳入他的聲音，那一句恍若救贖般的話語。
「許願...？」
我狐疑地望著他，再看看一旁的少女。
「我們就是這樣才出現在這裡的，人類。」
人類一直都有願望，而願望需要被「聽見」，才能實現。藉由實現神蹟來取信他的信眾，增加信徒，為此而需要我們，來當他的耳朵。
我們為神明奔波，去展現人們口中所謂的神蹟，藉此獲得人類所付出的代價。那些代價都將成為神明存活下去的力量，至於神會用於何處，是為了自己，抑或是為了我們這些為他赴湯蹈火的不存者，都未可知。
唯一可知的是，當人們擁有強大意念而產生願望時，我們都能感應的到。
前來實現，擁有強烈執念人類的願望，就是我們永生的工作。
「你很難相信吧？」男人挑著眉，得意洋洋的看透我眼眸深處。
為了賭一口氣，我立即反駁他：「那你倒是舉幾個例子啊。」
少女無預警地打開了電視。
近來，電視最常播報的那則新聞，毫無意外的持續重複著—那是有關一名一年前中了樂透頭獎幾十億的男子，就在前幾天，意外病死。
男子在獲得如此鉅款前，僅是一個默默無名的社會人士，估計生活過得極為普通，沒有女友，家中是有雙親要養的普通人。
在這短短一年中，男人投資股票，僅僅數天便一夜致富，甚至自己創業打拼，事業有成更抱得美人歸。
這樣的人—卻意外地病死了。
許多聲音都質疑「病死」的說法，因為有在他身邊的人曾經匿名說道，他的身體相當硬朗。新聞記者甚至連他的個人醫生都拜訪了好幾遍，健康問題是受到肯定的。
死因不明。
「啊，是那個大叔啊。」金髮男子語氣平淡無奇，沒有絲毫抑揚頓挫，似乎那是跟他距離很遙遠的事情一樣。
可是他卻是幫助男人創造今天這個局面的始作俑者。
「什麼...？」我來回在電視螢幕與男子之間移動目光。「你的意思、意思是他—」
他許過願。
少女的文字在腦海中浮現。
那文字沒有任何溫度，冷冷寒意竄過脊髓，我頓時感覺自己的四肢發麻，指尖微顫，喉嚨乾澀，我竟然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也許我根本不該說話。
「願望的代價是什麼，你要不要猜猜看？」
我好像已經喪失語言能力似的，雙唇發顫，大概只還記的一件事，最重要的那件事。
呼吸。
創作內容
罪刑神定-願望
日誌 (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