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無拘無束的黑貓，其三

時間回推數分鐘。

「可惡……那傢伙要是失手、被人發現了我們的目的就全完了！」

琳斯雷特咬牙切齒地盯著無非離開的方向。

她現在開始有些後悔了。依稀記得史恩·波爾菲德與他的同伴托雷·哈特涅特之組合在公會內部的評價褒貶不一，只因為他們的特立獨行容易為公會招致負評。一開始她還以為是同行嫉妒他們的高完成率，原來背後還有這麼一層原因……

早知道當初尋找合夥人的時候就不要過度迷信於委託完成率了。

應該更加在意細緻的評價的……！

「說什麼『視察敵情』……我明明告訴過你們不能小看托魯涅歐的……！」她雙拳緊握，像是丟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似的憤恨。「那傢伙可不是單純的武器商人——他在地下實驗室從事的研究超乎我們的想像！」

「……什麼？」

唰——，正抽著香菸的史恩倏地將菸捅進菸灰缸弄熄。

他緩緩抬起頭，冷著眼釘住琳斯雷特突然僵硬起來的臉。

「我記得妳的目的不就是他的研究數據嗎？那，為什麼……」

史恩稍稍停頓了一下，用熄滅的菸頭凌空指著琳斯雷特的鼻子。

「……妳會說得好像已經知道他在研究什麼一樣？」

「——嘖。」琳斯雷特皺起眉。

一時有些焦慮，居然因此露出了破綻。

「哼……」史恩定定地看著她的雙眼好一會，才慢悠悠地重新將菸蒂扔回菸灰缸中，嘴一咧，朗聲笑道：「既然現在我們都處在同一戰線上了，那還是開誠佈公地談一談吧。

琳斯雷特，告訴我。

————托魯涅歐所研究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

「更……有趣？」

名喚伊芙的女孩眨了眨眼。

「是啊。」無非嘴角一勾，右手的繃帶將掌與槍的握柄纏得更緊。「比起和這些大叔玩捉迷藏，還是和我玩捉迷藏更有意思吧？」

伊芙深深地看了無非，還有他手上的槍一眼：「嗯。」

「那就……」「給我抓住他！」

托魯涅歐粗野的吼聲打斷了無非的話。

本來不敢輕易動彈的侍衛們一顫，猛地將手探進衣服裡側掏出了槍枝對著無非便射！

「咻咻咻……」

訓練有素的槍手說不上指哪打哪，至少擊出的子彈有八成能打中人。因此，預判了對手攻擊時機的無非只不過是輕巧地向一旁跨上三步，便成功避開了第一波彈幕，還看似隨意地一抬手射穿第一個開槍的傢伙的手腕：「砰！」

「咕哇——！」武器被打落的男人發出了慘叫。

不知道當他幾小時後苦著臉讓醫生治療傷口時，會不會後悔自己站得太靠前了呢？

見同伴掛彩，眾人臉色一黑，正準備調整準頭的時候，無非便已經一跳躍上了一旁的屋簷。正當他們為這名陌生男子的可怕跳躍力所震懾時，那人嘴邊銜著淺淺的笑容，目光卻只是輕輕掃過眾人，最終聚焦在伊芙臉上。

「首先是……這個！」

他猛然伸手從腰間的小包扔出了一些小球砸向地面。有些人反應神速，準頭也挺不錯，子彈直接擊穿無非扔出的小球導致其爆炸，冒出了大量的水霧，連帶著砸到地上而炸裂的那些一起，一時間連天空也被遮蔽。

持槍的侍衛生怕打壞了別墅日後遭問罪不敢隨意開槍，只能束手無策地聽著水霧外傳來無非那平靜中帶有一些調侃的聲音——

「遊戲開始囉，小公主。」

「……遊戲……」

午後的清風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只過了不到十秒，水霧便已經散去。一直到這濃厚的霧氣徹底消失以前，伊芙都怔怔地望著無非消失的位置……

「快追！給我去追！」

在萬籟俱寂時，唯有托魯涅歐一人目眥盡裂，一巴掌直接掀翻了身旁的一名近侍，對著身邊的侍衛們破口大罵：「他媽的，看守的人是眼瞎了嗎？！這麼大一個活人闖進來了，你們這群廢物一個都沒發現！」

沒有人敢說出「集中守備力量道這裡的不就是大人您嗎」的話，常年處於托魯涅歐高壓統領下的眾人們只是唯唯諾諾地「是！」「是！」喊了幾聲，忙作鳥獸散。

「真是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

托魯涅歐又抽了一口雪茄，尼古丁的味道繚繞在口腔，讓心情稍微平靜了下來。

「好了，我們回去吧，伊芙——呃。」

當他再次抬頭時卻發現，那名黑衣的小女孩已經消失不見了。

●

石牆邊的一處陰影之中，一名男人長吁了一口氣，輕輕靠到了牆上。

「哈哈，看來身陷險境了啊……」

他的話語聽來沮喪，表情卻始終不見一點陰霾。

只見他輕柔地為轉輪填入子彈，直到喀噔一聲合上彈匣，他才從陰影中起身，對著不遠處屋頂上的一道影子舉起了槍。

「我來將『不幸』帶給妳了。」

——那一瞬間，他的笑容中彷彿多了一絲血的腥臭。

砰————————！！

宛如砲彈一樣的巨響。那是經過史恩·波爾菲德特製的強力步槍子彈。

火藥被撞針引爆，強大的後座力換個人來說不定槍都得被震脫手！只是或許要歸功於纏在手上的繃帶，無非依舊緊緊握住了把；痠疼的虎口不只沒讓他皺眉，反倒讓微笑裂成了燦笑。他還饒有興致地將槍口靠近嘴邊，呼地吹開硝煙。

然後因為不小心吸了一點進去，狼狽地咳了起來。

……

數秒前。

在房頂上奔馳的少女用她那對視力3.0的眼睛看見了陰影中的一個人的形狀。

伊芙精神一振：「找到了——」

「砰！！！」

旋即如爆炸般的聲響便打斷了她的思考。追著無非留下的蹤跡而至的她聽見了槍聲，正準備往旁邊一避，但子彈的速度實在太快，對手的槍擊又實在太準，只感覺側腹一熱、一冷，劇烈的疼痛就終止了她的閃避動作。

「嗚……」

伊芙只是下意識地發出了喊聲。

在她短暫的人生裡，她「認識」了疼痛，卻無法「理解」疼痛，所以當子彈劃破了她的肌膚時，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居然是「好燙」……

子彈上挾帶的動能使她失衡，「疼痛」這般「新鮮」的感覺又讓她失神，一不注意，黑衣的少女就這麼直直地撲倒，墜下了屋簷……

臉朝下、直直摔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