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經畢業一年了,我每天上下班通勤,經過這家博物館正門時,都還是會回想起一年前的某日晚上,在那裡,我大學直屬學妹兼好閨蜜她,親手把我推進某幅畫裡的那件往事。
當下的感覺雖然不好,但很不可思議地,現在的我並沒有因此怨恨她。
畢竟那是逼不得已的,我知道。
她當時是為了避免我被警衛發現,加上地板很滑,所以才跌倒然後順勢把我推進去的。
為什麼有警衛呢?幹嘛要避免被他發現?
那是因為,我跟她闖進了博物館的未展覽區,警衛是要把我們帶出來的。
只是,我就這樣被學妹她,推進一幅畫裡了。
是的,一幅畫。
怎麼會這樣?
坦白說,記憶有點曖昧不明,我不曉得,自從我從那幅畫裡出來之後,我就對裡頭發生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
感覺很奇怪,但請相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
雖然是真的,但因為喪失部分記憶的關係,因此,我可能沒辦法把事情的原委、經過,以及最後的結局,全部完整交代完畢。
有些細節,我記不太清楚了,好像是那樣,又好像是這樣,現在回想起來我會有這種感覺。
不過,還有一個原因。
我無法將事情寫得很清楚,還有另一個原因。
由於這件事情跟那家博物館有關,該博物館非常有名,我不想要因為公布往事而被他們提告。
所以,如果你在網路上的某處看到這篇文章,或者,以後看見此文出版問世,基本上不會用我的名義發表。
發表的人,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不需要來肉搜我,你搜不到的。
那間博物館的名字,我不會公布;我的本名,更是不會出現在這篇文裡。
我會用綽號「小葉」代表我自己,出現在接下來的劇情之中。
理論上,你可以把以下的內容當成小說看沒關係。
但我敢保證,以下情節絕無杜撰。
附帶一提,我怕公布此事之後,我的人身安全將會受到嚴重危害,所以,以後我可能會叫發表的人,隨時準備好將文章下架也不一定,我不知道。
可是,有些事情我不得不說。
如果不說,將有違我曾身為新聞系學生,現任記者的尊嚴。
我以後要報導事實報導真相,不能因為這事而退縮。
而且,我答應過一個人,要把這件事情寫成文章。
那個人是誰呢?
他就是跟我一起進入,博物館裡的那幅畫的人。
不曉得他現在過得怎麼樣了。
總之,我需要把這篇文寫下來才行,不管最後我會怎樣。
好,在故事開始之前,我必須承認,雖然大致上我還是講得出來有哪些狀況,但有些細節我是真的想不太起來,不確定是否為真。
但,我可以很確定一件事。
那件事就是──我是唯一從那幅畫中活著逃出來的,女大學生。
※
的確因為進去的人,只有我一個是女大生,所以,活著出來的只有我──這笑話很冷、很B級,我懂,然而……確實有人死了。
他們都死在畫裡頭的世界之中。
什麼意思?
例如,那位在博物館裡,後來發現我,並且追著我進去地下室的那位警衛,他死了,而且是死無全屍。
例如,一位於博物館迷路的小女孩,晚上因為發現我跟我學妹在躲警衛,好奇跟了過來,跟著我進入畫裡,最後就葬身於裡頭的世界。
裡頭的世界?死在一幅畫裡面?
對,正是如此。
那幅畫,不是普通的一幅畫。
未展覽區,也不是普通存放展覽品的地方。
在說那邊如何如何之前,要從我進博物館前所發生的事情開始說起。
因為,我必須說明清楚,為什麼我要進去那家博物館。
畢竟,那家博物館自從傳出有人在裡頭失蹤這傳聞之後,就越來越少人去了。平常的我,也不可能踏足那種地方,又不是恐怖小說的女主角。
如果實際踏進去,死了怎麼辦?受傷了該如何是好?
雖然這麼說,但我還是喜歡去挑戰未知的事物,即使,它乍看之下有多麼難以達成。
隨便去挑戰,當然很奇怪,但幫助我的好閨蜜兼好學妹,特別是這次,就是一件充滿挑戰,又合情合理的事。
「要是她可以在我們學校附近的那家博物館,逛一圈走出來,你們就不准再叫她膽小鬼。」
我還記得自己是怎麼跟那些臭男人說話的。
也不知道是怎樣,一群大男人圍著一個小女生,是想做什麼呢?
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她已經有男友了。
反正,我也被叫男人婆(被同一群人)叫慣了,稍微嚇嚇他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於是,我就在把學妹拉出來之後,順勢對那群人烙下那樣的狠話。
在博物館晃一圈?好像很簡單不是嗎?
只是他們這次,被我這麼一說之後,卻都很反常地閉嘴了。
「欸!別亂講話好不好?」其中一人對我說。
「就是啊,妳也不是不知道,在我們學校附近的那家博物館,是受到詛咒的。隨便講出來,妳是不怕也被詛咒嗎?」另一人說道。
「據說,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辦法在那裏待超過午夜十二點,連警衛都得站在正門口。要不然……」
我當然知道。
不如說,我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對你們這樣說的呀,一群傻瓜。
那家博物館,有失蹤過人──這事只有少數人知道。
據說博物館的高層跟新聞界的大佬很熟,所以消息才沒有曝光給大眾。
我想要去調查真相。
可是,在沒有充分理由,跟我們宿舍那群八卦的女人「請假」,去別的地方,我還真不敢隨便去那家博物館。
真不知道我隨便去了,隔天學校又會傳出什麼樣的謠言出來。
雖然我是不在乎自己被講成怎樣,但如果會因此連累到我以後的記者生涯,那可不能就這樣算了。
要是謠言最終,傳到我以後要去的公司,那可不好。
但,現在我掌握了一個好理由。
幫助我的好直屬學妹。為此,我必須陪她去那裏才行。
我也想知道,參觀那家博物館的人為何會神秘失蹤。
這對我而言,是絕佳的機會。
「我們走吧!」我對學妹說。
「不會有危險嗎?小葉學姐。」她回。
「沒問題的。」
要是發生了什麼,我保護妳不就得了?
當天下午下課之後,我這麼說完後,就拉著學妹上機車,騎到該博物館的正門口。
在門口售票處買了兩張票之後,我就跟她一起走從正門進去了。
現在下午三點多,還有一個多小時閉館,車程大約十分鐘,因此,我們需要在剩下的時間內,晃全館一圈。
時間老實說相當緊迫,因為博物館還滿大的,據說不要說幾個小時,一兩天都不一定逛得完,更別說要找到失蹤的秘密了。
但,為了幫助學妹,以及追尋被掩蓋的真相,我絕對不會放棄。
攝影機準備完畢,因為要錄影存證,順便蒐集有用的影像,帶回去好好研究。
手機隨身攜帶,避免攝影機出現故障。
這時,以為已經準備周全的我,還不知道,其實自己已經瀕臨無底深淵,只差一步就會墜落下去,永無葬身之地。
※
快閉館了,我跟學妹到這家博物館之後,已經逛完一樓,到二樓後,我們都將目光停留在二樓某處,一件似乎很多人都在觀賞的展覽品上。
那是三座沒有頭的人型雕像。
三座無頭雕像,被放置在同一個區域,因此算一件展覽品。
這些雕像的高度都比人還要高,看起來,比一般男人都要高上許多。
可是,雕像們的服飾,卻是明顯女孩子穿的衣服。
「為什麼那麼多人在看呢?」我這樣自言自語著。
突然間──
「你們不覺得,那三座雕像很詭異嗎?」
有一位男人的聲音,在我跟學妹之間出現。
我轉頭去看,只看見那位男人的襯衫領口,目光往上,才看到他的臉。
──你誰啊?
就在我想要這樣問之時,男人接下去說:
「那三座雕像,只有兩座,是真正的石雕像。」
「哈?」
我皺起眉頭,嘴巴微張。
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太懂。
男人這時彎下腰來,靠在我的左耳邊,輕聲說:
「我勸妳們,不要離這裡的某個展覽區太近會比較好。」
他的吐息溫溫熱熱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讓我全身頓時發燙。
「欸?」我問:「怎麼回事?」
「什麼意思?」一旁的學妹問。
男人恢復站姿,然後向我跟學妹各遞一張名片之後,就掉頭走人。
什麼狀況?
我看了一眼他給我的名片,上頭寫著──怪異調查事務所,負責人,小霖──這幾個字。
所以只是來宣傳的而已?
真是另類呀,負責人先生。
現在的事務所都在用這種方法在拉人嗎?還怪異調查事務所咧,一看就知道,這擺明是唬爛的。
我在這麼想之後,正打算拉著學妹也掉頭走人,離開這三座看上去就覺得詭異的雕像。
但就在此時──
「小、小葉學姐,背面……」學妹對我這樣說。
什麼?背面,什麼背面?
雕像的背面嗎?
我回頭看向學妹,她緊閉雙眼搖搖頭,不知道想表達什麼。
雕像那邊,看起來,也有人站在雕像背後觀賞的。
不是雕像嗎?
難道是……名片?
我拿起那個陌生男人的名片,往後翻,然後瞪大雙眼。
名片的後面寫著──中間那座雕像,是由真人所製成的。
一瞬間,我突然覺得有股嘔吐感,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我的胃裡往上衝,直達口腔。
不只是看到這段文字,我才如此的。
我在看到名片後面之後,突然甩開學妹的手,快步來到雕像旁。
在推開擠在前面觀賞的人群後,我使盡全力像小蟲一樣,鑽進前方。
來到雕像之下之後,我睜大雙眼,仔細看著中間那座雕像──它兩旁的兩座。
確實,其他兩座看上去的感受,都沒有中間那座逼真。
中間那座逼真的程度,真的會給人一種,好像就站在一具無頭屍體旁邊,摀住嘴,屍臭依舊直竄鼻腔的奇怪錯覺。
我一邊摀住嘴,忍住嘔吐的感覺,一邊冷汗直流,雙手發抖。
在吞下混雜著汗水的鹹味口水之後,我自言自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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