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冬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心不在焉地不時撞到迎來的路人,一聲道歉過後又是一句抱歉。剛在文具店逛的時候,無意間注意到結帳櫃台裡的小電視播放的新聞,那個女生雖然把臉遮得完全認不出是誰,但她沒經過處理的聲音,使他想起了『晶晶』,阿草的前女友。
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走出店門。現在他該去哪避避風頭才好?回家,先回家好了,他想朝家的方向走去,卻又想到會不會家門前已經有外人在等了?回寵物店也是同樣的情況吧。
不知道該去哪,只好隨意亂晃的藍冬霖,最後走進超商跟店員借了電話,打給什麼都不知道的孟應凡。
接到電話的孟應凡沒讓他久等,很快地來到他所在的超商,一下車就看見他失魂落魄地坐在露天座位上。
孟應凡怕突然出聲會嚇到他,走到他旁邊小聲地喊他。「冬霖哥?」
看見來人的藍冬霖稍微感到安心,但隨即露出勉強的笑容。「發生了點事,現在不太想回家。」
「那你來我這吧。」
「不用啦,你陪我隨便走走,晚點我就會回去了。」他只是想要人陪,並沒有要打擾別人的意思。
孟應凡看著藍冬霖,眼裡有著難以訴說的心事,無法忽視的他淡淡地問了。「發生什麼事了?」
「就……唉唷,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講。」藍冬霖很傷腦筋地轉過頭,眉頭緊靠著,最後咬著下唇,紅了眼眶想忍著不哭,但眼淚仍不受控地滴落在腿上。
「沒關係,我在這陪你。」孟應凡不擅長詢問,能做就是等待傾聽。「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一貫冷調的口吻,不摻任何情緒,卻給了藍冬霖堅定感,他說會等就是會等。
「被一個神經病喜歡上了,本以為早該在那天結束的。」藍冬霖還想保持點形象,邊抽抽鼻子邊轉過身。「被纏得煩了。」
「那個每年都送花送禮物的人?」
「你還記得我問過你的話。」
「記得。」孟應凡在腦中思考要怎麼把人揪出來了。「需要我跟他談談嗎?」
藍冬霖瞧他說得認真,不禁笑了一下。「你怎麼知道是誰?」其實也不用查,愛慕者已經現形,不知安什麼心,如果是要報復也不需自毀,抑或認為兩敗俱傷也不可惜?
康昱能,我承認我怕你了。你搞得這齣戲,逼得我不知該如何演下去。藍冬霖的心情逐漸緩和,事到如今也只能看情況應對,想起沒跟大哥說一聲就走掉了,大哥可能很著急吧。
「應凡,手機借我一下。」
「在車上。」孟應凡走向停在便利商店前的車子問了他一聲,「要順便載你一程,還是要跟我回去?」
藍冬霖站起身經過他身旁,自己打開車門後上車。「我在車上考慮。」
孟應凡上了駕駛座後,想起什麼似地對拉出安全帶的人說道。「可以麻煩你幫我買瓶飲料嗎?什麼都可以。」說完後就從皮夾抽出一張鈔票交給他。
不疑有他的藍冬霖拿了錢就下車,沒注意到孟應凡正打開副駕駛座前的置物箱,迅速取出藏在裡頭的危險物品丟進座椅下,等人出來後才從容地從裡頭翻出備用手機。
「我幫你買了無糖綠茶。」藍冬霖邊上車邊說,把飲料瓶放進置杯架上後扣上安全帶。「話說,你有兩輛車?」之前出遊時,他記得孟應凡是開平民車,而不是這輛B開頭的高級車。
接到藍冬霖的電話時他正好開這輛,沒想太多就直接開車過來了。「這輛比較少開。」
「哈哈,都怪你表現太一般了,我都忘了你其實不缺錢。」接過孟應凡給的手機,他輸入了大哥的號瑪,正急著找人的藍壹景很快就接起了來電。「大哥,是我。」
『你跑去哪了?要離開也不說一聲!』稍微安心的藍壹景緩緩地走到路邊聽電話。
「我有看到後續的新聞了,所以打算去避避風頭,我在朋友這邊,很安全的。」藍冬霖故作樂觀地說著,孟應凡對於他所說的『安全』有些心虛。「寵物店可能要先休息幾天了,剛好阿雀姨一直說想出去玩。」
『你的朋友是哪位?家住在哪?是做什麼的。』
「他是閔閔的高中同學,就是常跟我去狗園的朋友,至於他的事就別做身家調查了。」藍冬霖偷瞄了正在開車的人,他的事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說到這,他是頭一次去孟應凡家?!「明天我會去店裡看一下情況,沒事的話我就直接回去了,別太擔心我,我已經不是小孩子,OK?」
『你朋友能聽電話嗎?』
「你想跟他說什麼?他正在開車不太方便。」
『那你開擴音。』
藍冬霖想說這樣他也知道大哥要跟孟應凡說什麼,倒也配合地按了擴音。「他叫孟應凡。」
『孟先生,我跟你不熟,但麻煩你答應我,不要讓他一個人。』
孟應凡瞄向一臉尷尬的藍冬霖,親人竟對陌生人說出了這話,看來事情不像他所說的那麼簡單。
「大哥,你這樣講是想要嚇誰?」
『孟先生,我還沒聽到你的回答。』話筒裡有傳出交通工具的聲音,表示冬霖的確在移動中,而且身旁有人,並非弟弟自導自演好讓他放心。
「我答應你。」孟應凡的聲音沉穩地傳進了藍壹景耳中。
得到了承諾,藍壹景也不再多說。『沒事就早點回來,知道了嗎?』
「知道了。」
說完後,藍壹景掛上了電話,趕忙回到寵物店看情況,已拉下鐵門的店面,外頭徘徊著幾個奇怪的人。
他坐在人行道上的長椅上,用手機打開通訊軟體,發訊息給康昱能。不為什麼,就要問個清楚,為什麼要公開過往的劣行,在這麼做之前,沒考慮過冬霖的心情嗎?
訊息很快就回了,直接表明他人已經在附近了。沒料到康昱能會在此時出現的藍壹景來不及做好心理準備,頓時有點慌,但念頭一轉,自己發慌很奇怪,豈不是立場顛倒,做壞事的人可不是他家的四弟,他沒有理由不安,更要理直氣壯地質問康昱能才對。
藍壹景走得很快,心卻也忐忑地朝隔壁街的超商走去,那是康昱能的所在地。
在看到晶晶出面爆料後,康昱能就立刻開車到南下,先去了寵物店,鐵門已被拉下,看見疑似記者的人在外等候,他不貿然靠近,將車停到隔壁街,自己則是拉高圍巾遮臉,不引人注目地到超商買了杯咖啡,坐在店內休息的時就收到了藍大哥的訊息,他迅速地回了訊息,心想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接著他起身走到外頭等人。
晶晶在他回國上新聞後就不斷地傳私訊過來,起先就裝熟,問了近況沒得到回覆,竟厚臉皮地追問要不要找個時間出來吃頓飯?可惜她留的訊息全被冷處理。
想當然爾,一再示好被拒的晶晶被激怒後,就傳了要公開他過往的醜事當作要脅。可是,他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康昱能了,晶晶認定的醜事不過就是在喜歡的人房間裡打槍,嘿,那又怎樣?在喜歡的人房間裡有性衝動很正常吧!有何不對?真要說不對,怎不怪冬霖給了他起壞念頭的機會?
是你不好。如果你能給我一點柔情,給我個機會,我們可以不用搞得難看。冬霖,不要逃避,好好面對我,替我的感情寫個結局。康昱能看著地面,黯然地想著。
「康昱能。」
低沉的男聲在背後響起,康昱能收起傷感,趕緊轉身看去,是藍大哥來了。
「藍大哥。」他的臉被夜風吹得泛紅,眼神略帶哀戚,一開口就是道歉。「對不起,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才正要反駁康昱能無辜的屁話時,驚見他的眼裡有光,藍壹景頓時把話全給吞了回去。「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知道你對造成冬霖多大傷害嗎?加上那女生出來爆料,事情變得更糟了。」
藍壹景其實很想發飆,更甚羨慕起二弟的不理智,他肯定不給人說話的機會,先一拳給對方,接著劈哩啪啦地討交代。可是自己對於目光含淚的人,不自覺地忍下脾氣,況且自己來此也不是來起衝突的,而是要個原因,逼得他非得這麼做的原因。
「藍大哥,你要揍我罵我,我都不會還手,但唯獨這件事,我也是抱著覺悟說出來的。」康昱能愧疚地垂首,壓抑情緒的肩膀微微抖動。「爆料的女生是阿草的前女友晶晶,事情發生那天她也在,所以她知道我在冬霖的房間裡做了什麼,她威脅我要聽她的話,不然就要向媒體投書,與其讓她加油添醋地亂說不如我自己坦承。」
藍壹景看著昔日欣賞的後輩,明白他並不是想搞事,迫於情勢無奈而選擇錯誤,內心想必也經歷了一番煎熬。
「在採訪前,我有找過冬霖,但他不願和我多談,我才告訴他之後發生的事都不要理會,都與他無關,所有事都由我來承擔,只是沒料到晶晶竟然將矛頭轉向無辜的冬霖……。」康昱能苦惱地抬眼望向同樣感到痛心的藍壹景。「抱歉,都是我處理得不夠好,想得不夠多,要是我再謹慎一點,或是我答應晶晶的要求,後來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這下藍壹景陷入了為難,明知康昱能是原兇,再友好也是外人,他卻無法忽視動搖的心,責備的話說不出口就算了,竟還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不能因為太喜歡一個人就違背他的意願,強迫他做不想做的事。」藍壹景語氣顫抖地說著。
就是因為太喜歡才會煞不住。康昱能在心中暗想,儘管臉上仍表現得委屈。「藍大哥,原來你……覺得我是會強迫別人的人?」
他的反問令藍壹景愣住了,他對康昱能的印象是個羞怯的大男孩,對冬霖也是小心翼翼的,越是深談,就越是覺得事情不單純,難道自始自終整件事藏著誤會?
康昱能長年埋首在興趣之中,對人情世故並不圓滑,會發生這種事,他當然也不願意。藍壹景想起他出國前說得話,哀傷地問。「你要出國前,我們在麵館吃飯時,我問你跟冬霖間發生什麼事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如果真有誤會,趁早解釋清楚也好過現在這局面。」
他聽了這問題,嘴角漸漸地露出酸澀的笑容。「藍大哥,我沒什麼知心的朋友,遇到煩惱的時,能和你聊上幾句就感到欣慰了,但這件事我不敢說,因為……不想被討厭。」
藍壹景皺起眉頭,無言地嘆息了,他的顧慮再正常不過,畢竟這『過往』不是可以像日常談心事般地輕易說出口。
「我一直都想和冬霖解釋,可是他會因此回想起那天的回憶,想著就這樣讓他誤會下去,一輩子不往來也沒關係。」康昱能的手撫上心口,「我也答應冬霖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可是晶晶的出現讓我慌了,找不到人可以商量……。」他不再多說,怕給人誤會是在狡辯,僅是悲傷地閉上眼睛,任由滾燙的眼淚滑過冰冷的臉頰。「對不起,我搞砸了。」
藍壹景因他的無比自責跟沉痛的道歉而心軟,想安慰他卻又覺得沒立場,就算有……要說什麼才好?如果康昱能就只是個『陌生人』,他就不會置於窘境。「我需要點時間思考。」
康昱能點點頭,然後突然抱住沒防備的藍壹景。「藍大哥,謝謝你願意好好地聽我說完。老實說,這些年來我好想跟冬霖見面,好想跟他說話,每次想到我跟他之間是這樣的結果就難過得想哭。」
藍壹景沒在第一時間推開他,反而瞄向抱住自己的人。他的聲音沙啞,藏不住這些年來的心酸而落寞地掉淚,感覺得出來,昱能真的很喜歡四弟,可惜……冬霖對他沒意思。
誤會就算解開了,他們也形同陌路。康昱能是可憐,但感情事本來就不能勉強,何況他還走錯了一步,導致滿盤皆輸。
藍壹景無權干涉他們間的感情事,只想著該如何化解康昱能掀起的輿論,以及防範那位小姐可能會有的新動作。
「我會先跟冬霖聊聊,然後找個時間解釋清楚。」這樣一來,冬霖是否也會釋懷?可也許最好的做法是瞞著康昱能的告解,任由時間去沖刷一切。
「謝謝藍大哥的幫忙,我會尊重冬霖的意願,不管後面好壞我都接受。」康昱能退了開來,拿出大衣口袋裡的手帕轉身拭去眼淚。「抱歉,我能問冬霖他還好嗎?」
「他和朋友一起,有人陪他應該是不要緊。」藍壹景想起弟弟在電話裡的樂觀,無法探求他真實的心情,只希望那位孟先生能看好他。
「那就好。我看到新聞後就趕著下來,家裡還有事等我去處理。」康昱能深呼吸後轉回身,話說得有點急促。「事情的後續會再跟您聯繫,請藍大哥早點回去休息吧。」他揮揮手示意後就離開了。
藍壹景見他腳步匆匆,與其說有事,不如說不想再給人看見丟臉的一面。康昱能漸行漸遠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藍壹景待在原地,心裡五味雜陳。
康昱能的步伐在隱入轉角處後就慢了下來,他邊從口袋掏出菸盒邊走回自己停車的地方,在開車門前,先是抽了根菸。
對於利用了藍大哥的溫柔,半真半假地用話術欺騙他這事有些良心不安,再怎麼說……藍大哥也是他尊敬的人,不過弟弟都出事了,他沒對自己粗口跟動手以外,竟還願意聽他說話,康昱能對此感到好笑,要是立場轉換,妹妹給人姦了,自己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管他是因為喜歡還是一時興起。
晶晶的要求其實挺簡單的,總歸一句,就是要錢,說他現在應該收入很好吧,要求遮口費百來萬,要是無法一口氣拿出這麼多錢,她也可以接受分期的方式,這筆錢比起身敗名裂好太多了吧。對此康昱能的做法是隨她去。
他解鎖自己的車門,準備要開車回家,家人這邊他也是要給個交代。妹妹在採訪過後就焦急地打電話給他,他就裝可憐地不願多談,但他答應妹妹會回去解釋,請她先安撫一下爸媽的情緒。
有很多人找他,包含了林瑀秀跟何政店長,大家都是在問同樣的事,他嫌煩不回應,他在車內一個個地將社群網站的留言給關了,剩下能聯繫的只剩知道他新手機的人。
康昱能放鬆地躺倒在車椅上,透過前擋風玻璃朝上看去。「希望事情能在聖誕節前結束。」
啊!!冬霖被外帶了不知不覺第40回了
✜ ✜ ✜
其實後面這邊我改了好久
但總覺得不是很滿意呢( ˘・з・)
反正以後還會再看過N遍
總會改到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