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冬霖趴在床上，用手機連無線網路和遠在台灣的大哥開視訊聊天，此時的大哥身後的背景他很熟悉，是家裡附近的早餐店。
「爸跟媽有說什麼嗎？」看哥哥正喝著紅茶，他想起了那間早餐店的紅茶喝起來甜膩。
『還能說什麼？搞出這麼大的風波，幫你顧店的老爸逢人就忙著幫你澄清，老媽一直跟我要昱能的照片，想知道他跟仁晴哪個比較帥。』
母親的狀況外，藍冬霖不意外。母親不知從何時開始就迷上韓劇，劇裡的花美男總讓媽媽的心花開不停，這次他們就是去韓國，結果才第二天就不堪吃辣，在友書上哀聲連連。
「嚴格說起來，我比較喜歡仁晴的長相。眼睛總是笑笑的，給人感覺也很平易近人，重點是跟我一樣專情，哈哈哈。」
藍壹景聽他在自誇，眼神死了半秒，不過弟弟心情看似不錯就也安心不少。『昱能帶你去美國不是要你宅在家不出門吧，等會有活動嗎？』
「等等要去逛耶誕市集，應該很有趣。」
『那不錯啊，難得到了國外就好好玩，不用急著回來也沒關係。』
藍冬霖沒回話，眼睛瞄向別處發呆了一會才小小聲地說話。「其實我剛跟他鬧了點不愉快，怕出門後感覺尷尬。」
『你們又怎麼了？』藍壹景送弟弟出門時，他看得出冬霖不太情願，可是方才他的情緒挺好的，以為他們情況正在好轉是錯覺？
「呃，算是我的錯……吧？」藍冬霖有歉疚感，卻又不認為他當時會說出傷人的話全是他的錯，承認罪過後又替自己打上問號減輕負擔。
『我還有空，你可以講講看。』藍壹景看了看手錶顯示的時間。『雖然我覺得你錯的機率比較大。』
這是未審先判！藍冬霖正要該該叫的時候，浴室的門開了，他趕緊丟下一句『晚點聊』後就切斷了通訊。
康昱能見藍冬霖趴在床上回頭看他，還無辜地眨了眨眼。「你在跟誰聊天？」在浴室裡穿衣服時，隱約聽見外頭的對談聲。
「大哥。」
得知是藍壹景，那就沒啥好在意了。「時間差不多了，該出門了。」康昱能走到衣櫃前拿出保暖的衣物一件件穿上。
藍冬霖早穿好禦寒衣物，起身到房門邊等。「耶誕市集在哪裡？會很遠嗎？」
「我們要搭車去布萊克公園，附近有餐廳，逛完可以順便去吃晚餐。」康昱能穿上大衣後，確定該拿的都拿了才開房門，跟藍冬霖一塊出去。
Sally和Alice兩人依偎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見他們要出門便笑著說再見，祝他們玩得愉快。
他們在公寓大門前等計程車，等待期間因為沒人開口說話，氣氛變得有點僵，實際上兩人都想著同件事，為了照片衍伸出的插曲感到彆扭。
藍冬霖在心裡嘆氣，再撐下去氣氛也不會好轉，這時候就要使出他的絕活：示弱。
「吶，公園那附近除了市集還有什麼好玩的嗎？」他都主動挑好聊的話題了，康昱能要是不接球，就等著他耍脾氣說不去了！情況要是變得更無言，再好玩的地方都沒興，還不如待在溫暖的房間裡開視訊跟別人聊天。
「公園前面有圖書館，我常去借書找資料，我們現在去的話也許還來得及進去參觀，不想去也沒關係，公園裡也有噴水池跟園藝造景。」康昱能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著熟悉的場所。
「果然還是常去有學術氣息的地方。都已經待在實驗室裡工作了，偶爾不會想去放縱一下嗎？」藍冬霖意有所指地笑著說。
「你怎知道我沒有？」康昱能也回得別有用心。「想去的話，我可以帶你去進去看看。」
「不要。」
「為什麼？」
「不會溝通的話，很容易被騙。」語言不通的情況下還敢去聲色場所？就算康昱能會時刻待在自己身旁，但美國的治安……他不想冒險。
「說得也是。」
計程車停到了公寓面前，康昱能開了後座車門讓他先上車。兩人坐上車後，車子就駛向預定的目的地，前往的途中，康昱能盡地主之誼，介紹著路上的景色。
開上大街後，充滿聖誕氣息的街上到處散著閃亮金色光芒，早上逛得時候還沒特別的感覺，天色漸暗的情況下，鵝黃的光輝令人倍感溫馨和樂。
藍冬霖在公園門口下了車後，見了市集前聚集的人潮的想法。「是說這邊的聖誕節氣氛一定比現在更熱鬧吧。」
付完車資的康昱能聽他這一說，不想掃興而淡然地說：「這裡可是美國，不是台灣喔。」
不懂他的提醒，藍冬霖納悶地回頭。「我知道這裡是美國，我還知道這裡是紐約市。」
他的應答有種不服氣的硬氣，好像在說『別把他當笨蛋』。康昱能乾笑幾聲，怕再解釋會惹他生氣就住嘴。
兩人沿著市集規劃的動線逛去，藍冬霖挑了幾個禮品，有兩個要送Sally和Alice，然後他盯著一顆金色的迷你聖誕樹許久，感覺很適合擺在寵物店的櫃台，可是一棵好貴喔，說明是英文他看不懂，但上頭寫著『18K』，指得是樹頂上的那顆星星嗎？藍冬霖收回視線，想著或許台灣有賣的心態往下一攤走去。他身後的康昱能趁著人在看隔壁攤的東西，將那棵小樹結帳後混在禮物袋裡。
他們站定在大型的溜冰場前，康昱能不等他問，自己先開口。「布萊恩公園有名的溜冰場，要溜嗎？」
「我不會溜。」
「我可以教你。」不等他拒絕，康昱能抓著他的手來到入場處付了入場費，由於接近晚餐時間人潮減退，他們沒等多久就進了溜冰場。
被鴨子趕上架的藍冬霖，瞧康昱能朝他伸出手，「呃……你這傢伙，是想看我出糗還是想牽我的手？」
「都想。」康昱能誠實回答。
「別害我跌倒喔。」藍冬霖雙手放在他手上，沒等康昱能握好，他自己先抓住了他的手，真的很怕滑倒似的，戰戰兢兢地邁出步伐。
「冬霖，你好像在學步的小孩。」
「你有資格講這種話嗎？」藍冬霖才剛說完就腳滑往前撲去，措手不及的他把康昱能當成肉墊，他想爬起身卻被人緊抱住。「你幹嘛？還不快放開，很丟臉耶。」
「沒人會看的。」沉浸在親密接觸的氛圍裡的康昱能耍賴地說道。
藍冬霖緊張地左右看去，的確是有情侶溜冰溜到一半吻了起來，但康昱能不覺得躺在冰上很冷嗎？
見他的臉羞得越來越紅，康昱能不好再捉弄下去，放開手讓他離開，隨後站起身拉起藍冬霖。「我們沿著溜冰場繞一圈，就去吃飯，來的途中我有先預先位置了。」
還以為康昱能要教他溜冰到學會為止的藍冬霖鬆了口氣。
因為明天就是平安夜了，Sally和Alice在客廳桌上留了紙條，說要回家過節，而Elliott則直接從研究中心出發回家了。頓時間只剩他們兩人在家，客廳的聖誕樹的燈飾一閃一閃地發亮，氣氛卻和街上相反，令人感覺清冷。
「你不跟家裡的人過聖誕節？」藍冬霖坐在餐桌前，等康昱能泡紅茶給他暖身。
「我們家沒過聖誕節的習慣，有長假我就會回去。」康昱能等熱水燒開。「冬霖應該是第一次不在家過聖誕節吧。」
他搓著脫下手套的手，兩隻手都冷冰冰的好不舒服。「對啊，第一次過這麼冷的聖誕節，這也算新奇的體驗，來到這邊後你都怎麼過聖誕節？跟朋友一起？」
「一個人過。」康昱能將茶包放進馬克杯裡，從置物櫃裡找出糖包。「聖誕節是屬於家人團聚的節日，我不想打擾Sally和Elliott，而且外邊冷，我還比較喜歡待在屋裡工作。」
通常這時候如果是朋友講出悲情的話來，藍冬霖會笑著說『今年有我陪你就不寂寞啦』諸如此類的話，可惜出門前發生的意外事件，他學乖了，怕亂說話又傷到某人的心，不如安靜以對。
康昱能將燒開的水倒進馬克杯內，廚房瞬間滿溢著茶香，把馬克杯遞放在藍冬霖面前，心懷感激地看著他說道。「不過今年有你陪我過節，我很開心。」
「雖然很冷，但能來美國玩，我也很開心。」藍冬霖謹慎地回應，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深夜時分，康昱能獨自在客廳忙事，還不想睡的藍冬霖在他房間用視訊聯絡了六弟，交代小倉庫裡有之前包好聖誕特惠禮盒，記得聖誕節當天拿出來賣，逐一叮嚀完後就躺到床上去，用手機打給了大哥，要接續稍早前匆促結束的對話。
還在外頭開車跑業務的藍壹景接到了弟弟的來電，他趕忙把車停到路邊，開啟了弟弟的視訊要求。
『你真會挑時間，我才剛巡完店你打來了。是要講早上的事？』
「對啊。」藍冬霖心想大哥要是知道他對康昱能說過如此傷人的話，肯定會先唸弟弟為何不能圓融一點，可在當時他只想跟康昱能切割，哪會想這麼多，而且婉轉的話不直接，會給人很多想像的空間。「就是……算了，我還是老實點好了。」他本想四兩撥千斤地敘述那天的談話內容，但不也等於歪曲了事實，藍冬霖決定坦白求解。
聽完弟弟說完經過，依藍壹景對他們目前的關係認知，覺得藍冬霖的話說重了。『昱能當時到底有沒有劈腿？』
「沒有。」
『說真的，我不是很明白你們的關係。你到底是因為昱能跟女生有曖昧不高興，還是他喝醉酒就……就你知道我要說什麼，我就不說白了。總之，你不肯復合的原因是？』藍壹景還是認為弟弟有事瞞他，可他不想去挖掘，就依他所言去給建議，他不想說實話，自己也無能為力。
就沒交往過是要復合個鬼喔！藍冬霖在心中大吼。「我煩得是我把話講得太重……。」
康昱能就像心死了一樣，感謝自己圓了他最後的請求，之後他會遵守他的諾言，永遠都不會再來打擾了。藍冬霖卻因此受到了反傷，想收回曾說過的狠話，臉又拉不下來。
根據康昱能為了他一句『以後別讓我見到你』堅持到被晶晶威脅才打破承諾，那這回可沒第二個『晶晶』。是說自己為何要感到煩心？明明就說好回國之後就不再聯絡的，初心本意不就是如此？
『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不過你可以再多講個幾句去彌補你們的關係。』藍壹景說完後，神情突然變得正經。『冬霖，我知道你不是會隨便玩弄別人感情的人，但如果你沒法給昱能他想要的，到此為止才是對你們最好的。』把一個喜歡你的人當成朋友，會使他的處境比單身還悽慘，不如令無果的感情死透，好重新開始。
「我知道了。」
『你好好想想，我要去下一間店了。』
藍冬霖切斷了視訊，躺在床上想事。
深夜十二點，在客廳的康昱能見房門底下亮著白光，裡頭的人還沒就寢？他上前敲了敲房門，無回音。他扭開了門把走進房間，只見藍冬霖沒蓋棉被就睡著了，結果冷得縮成一團。
他感到好笑卻又怕睡迷糊的人感冒，替藍冬霖蓋上棉被後就坐在床邊盯著他的睡顏，越是端詳他的五官，康昱能就越難受，甚至忍不住感到鼻酸。
「以前我天真的認為因為冬霖是異性戀，所以沒法接受我也很正常。直到我見到別的男人送你玫瑰花，這表示什麼？表示你對『康昱能』毫無感覺。」康昱能輕聲地對熟睡的人傾訴內心。「其實我做了很多壞事，也說了很多謊，已經不是你認識的『康昱能』了，但你仍是我熟知的藍冬霖。」
康昱能站起身，留了一盞小夜燈後便離開了房間，被窩裡人的動了動，藏在棉被底下的是一張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表情。
真的真的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哪點好啊？以前年紀輕，被人疼著就無法無天，可年紀漸長，上了大學開了眼界，就會知道比他好看，個性也好的人肯定很多，他不過就是平凡的路人甲乙丙丁。
孟應凡的背景他不清楚，但他給人難以捉模的氣質加上也不缺錢，說他是普通人，藍冬霖打死都不信。反觀康昱能，就算以前不修邊幅，經過幾年來的變化和成就，也稱得上相貌能力兼具的好男人。兩人光是坐著，就會有人主動向前搭訕，就算有看對眼的，也不用費力就能追到手的啊！
藍冬霖心虛地中斷了思考，自己就是當事人，還在那邊想五四三的風涼話。是被追得太久，忘記追人的感覺了嗎？被喜歡的人略過敏感的話題，或是被討厭、無視，對方的話語投足間全都牽引著自身的喜怒哀樂。
大哥的話言猶在耳，藍冬霖一想就失眠了。
創作內容
【BL】劣質的粉色泡泡_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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