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情緒，是痛苦，是折磨，是偏執，是椎心刺骨。
——是你。』
我最近時常做著一個奇怪的夢。夢境裡是個我未曾見過的男人，我在遠處看他，我們沒有對上眼，甚至連萍水相逢也沒有。這樣的夢一連持續了好幾個年頭，每每夢醒，我總會坐在床邊，男人的面容烙印在腦中，久久不散。
說來也玄幻，在我作畫時，只要前一天晚上夢到他，我總會不由自主畫了一張他的畫像。手彷彿不受我控制，明明那個人已經在記憶裡模糊了面容，可畫作完成，看上去卻是那樣栩栩如生。
我開始出現短暫的失憶現象，偶爾家裡會無故出現鮮花、禮物，還有不請自來的客人。有時我委婉問起他們的來意，對方卻驚訝地反問我，說是收到我的邀請才來的。
這樣的情況頻頻發生，我會在奇怪的地方醒來，可能上一秒在臥室，下一秒卻出現在廚房。什麼事情都在改變，唯一不變的是那個夢，還有夢裡出現的那個男人。
這讓我相當困擾。
我也曾請教過我的心理醫生，他卻覺得我是壓力太大，只多次囑咐我注意身體、多休息，老天，我也希望這麼簡單就能解決。喔對，忘了說，我是名畫家，已經在這個領域待了很多年，一生中不知道創造過多少作品。
絕大多數屬於那個男人。
「先生，你已經跟我說過很多次了，我知道他的事。但是你確認那真不是你以前的某個暗戀對象？」
「我也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我真的不認識他。媽的，哪個暗戀對象你畫了成千上百次還沒認出來的，你在逗我？」
「其實我真的覺得你在逗我，你不覺得這個經歷比小說還扯蛋嗎？」
我不想繼續說下去了。老友的嘴臭得跟馬糞似的，最讓我氣憤的是我竟然無法反駁他，因為這件事……這個夢，的確太過荒唐了些。
這樣的插曲沒有給我的生活帶來多大的不便──好吧，偶爾那些脫序的情況挺讓人困擾的，但還不到糟糕的程度。說白了些，多年過去，除了我自己本身對這個人的好奇加深之外，沒有其他的改變。
我正在下墜。
我又再一次見到他，不過卻跟以往大相逕庭。這次他就在我面前，以男人來說他並不高，他戴著兜帽，身上有著好幾道疤痕，有縫合痕跡的嘴角正對著我笑，我得稍微低頭才能看見他的眼睛。
那是雙清澈明亮的藍色眼睛，跟他給人的感覺不同，卻毫無違和。
我不知道該做何反應，身體脫離控制，我像個旁觀者，看著眼前的兩個人，看著「我」對他回以微笑，笑容陌生得我幾乎要不認識自己。隨後我看著自己伸手碰觸男人的臉頰，那股觸感真實得燙人。
我從夢中驚醒。
我發現背上已經濕了一片，精神極度焦慮。我還沒反應過來，接踵而來的是門外的電鈴聲。
「您好，請問有人在家嗎？」
我非常疲憊，甚至不想去開門，但是門外的聲音相當親切，還是個沒聽過的聲音。我想了想，還是去把門打開。
「有什麼事──」
我沒能把話說完。
「您好，我是新搬來隔壁的鄰居，我叫奈布薩貝達，來跟您打聲招呼。」
那一瞬，世界彷若靜止。我絕對不會錯認那張臉，那個名叫薩貝達的男人依舊戴著兜帽，嘴上是不久前看見的縫合過的傷疤，還有清澈的藍色眼睛。全部全部，一模一樣。
過於虛假，一切都荒誕無稽。
這超出了我能預設的範圍，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去面對他。按理來說，我們是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但某些方面來說，我對他已經相當熟悉，哪怕今天是我們第一次實質性的見面；哪怕我今天才知道他的名字。
薩貝達塞了一袋東西給我。他說那是給新鄰居的見面禮，我沒理由不收。
「以後請多多關照，請問先生怎麼稱呼？」
我正要開口，我──
「我叫傑克。」傑克勾起嘴角，一個側身，讓出一個位置，「機會難得，能有這個榮幸請小先生進屋坐坐嗎？」
創作內容
短篇小品 (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