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終之後會變成一片汪洋?」
郭嘉帶回藥草,請張遼處理熬藥事宜後,回到主營與曹操報告。
曹操聽畢,發出疑惑的語氣。
「耆老言天際出現紫光,將起狂風暴雨,屆時無終低窪,都會汪洋一片,必須移居高地。」
郭嘉維持平穩的態度,不讓曹操發覺他心事重重。
「……可惡!」
為求兵貴神速,曹操馬不停蹄,從千里之遙的鄴城抵達無終,上蒼卻開了無情的玩笑。
曹操咬著牙,怒拍桌几,腦內只想到這句話。
「……」
郭嘉緘默不言,有預感曹操的下句話會是破口大罵。
「(泉州渠未成,駿馬病死,軍心浮動,現在又是洪水,我沒有掌握這場戰役的未知因素,是我的失職。)」
郭嘉一心貪快,忽略無終的環境問題,面臨今日的窘境,他難咎其責。
「你……」
曹操比著郭嘉,目露兇光。
這是曹操的習慣動作,當他氣憤上腦、頭痛欲裂時,他會向自己最近的人宣洩脾氣,通常郭嘉就是被發洩的對象。
郭嘉沒有逃避曹操的眼神,等待曹操的責罵。
「咳……」
意外的,曹操即將啟口的憤怒,化作無奈的嘆息。
曹操放下了手指,重新調整吐息。
「(……曹公?)」
郭嘉略皺眉,希望不是曹操喪志的嘆息。
「事到如今,著急也無用。」
曹操走出營,望著天際,尋找耆老所言的「紫光」。
目前天空夾著幾片捲著細絲的雲朵,青藍透亮,既無耆老所言的紫光,也無落雨的跡象。
不過,耆老是在地人,又見多識廣,曹操不得不參酌他的意見。
「如果真會洪水成災,吾軍先行整營免除此害,亦不算太糟。」
曹操本欲怪罪上蒼,但他轉念一想,突然覺得上蒼待他不算絕情。
若非泉州渠未成,曹操軍不會紮營於無終;若非紮營於無終,曹操不會發覺將士與駿馬水土不服;若非將士身體不適,郭嘉不會到山間採藥,得知洪水氾濫的消息。
倘若一路順利,曹操軍可能會在前往柳城的路上,突然遭洪水淹沒,根本沒有發脾氣的奢侈時間。
「是……」
郭嘉發覺自己的背後冒出了一身冷汗。
正因是郭嘉,曹操才會在這種情況豁免他的責任;如果是其他的將領,絕對不會有如此優渥的待遇。
曹操對郭嘉特別寬容,讓郭嘉肩頭上的壓力變得更重。
「(我得想個解決辦法。)」
郭嘉是現在曹操身旁唯一的謀士,必須包攬所有的策略,卻思緒紊亂,釐不出好的策略。
郭嘉的肩膀微微發抖,眼眶微紅,但他沒有發覺自己的異狀。
「給你將功贖罪的機會。」
可能是看出郭嘉為難的心情,曹操稍微放鬆緊繃的態度。
「……請問是?」
郭嘉不解曹操的意思,眼神盡是困惑。
「別緊張。」
曹操有感郭嘉的肩膀過度僵硬,輕拍了幾下,要其放心。
「最近天氣稍微晴朗了,吾要去賞景。」
現在是六月上旬,是夏侯惇保證開通泉州渠的時間。
與其每日枯等泉州渠送來糧食,心裡如吊著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曹操決定轉換心情,欣賞無終附近的美景。
「……」
郭嘉滿心只想思索策略,根本沒有賞景的心情,面色相當凝重。
「既然之後會大雨為患,蹋頓也不會出兵,姑且當郊遊吧。」
即使蹋頓得知曹操軍抵達無終,也絕對不會從柳城出兵,因為他出得來,回不去,不必冒這個險。
無終的特殊氣候阻止曹操軍進擊的同時,也使其免除被蹋頓襲擊的風險。
「我……」
曹操的推想沒有問題,但郭嘉就是無法像以往保持從容不迫的態度,因為他的肩膀承擔了數千條生命的負擔,不容他放縱。
「你來帶路,吾要看到美麗的風景。」
曹操伸出手,露出和藹的微笑,彷彿要拉出陷入恐懼泥淖的郭嘉。
「……是。」
一向都是郭嘉鼓勵曹操,這次卻被曹操鼓勵,讓他有些難為情。
郭嘉點了頭,感謝曹操的溫柔。
分隔線
「沒有要帶吾攀登山壁嗎?」
曹操聽過張遼的報告後,打趣逗弄了郭嘉。
「喔呀……我暫時不想體驗第二次了。」
郭嘉大搖頭,生怕沒爬上去,還壓垮了曹操。
曹操與郭嘉都牽著馬兒,沿著小坡道抵達村口,看到了守門的村民。
「我是奉孝,這次我帶族長來了,想跟你們道聲謝。」
郭嘉揮著手,帶著笑容,向守門的村民直接表明來意。
曹操點頭示意,威嚴但無讓人恐懼的姿態,確實是尊者之姿。
「等等喔。」
守門的村民開了門,使兩人得以入村。
進入村莊,是空闊的公共空間,村民正將收穫的蔬果放置於上,相當忙碌。
兩旁有石造房屋,越往上方房屋越大,顯示村民之間的身分階級。
「看來是富饒的村莊。」
曹操觀察收成狀況,確認無終的經濟水平。
「管理者知道如何役使民力,使村民過著和樂的生活。」
每種作物都有種植,足供全體村民使用,郭嘉從中得知這座村莊有經過妥善的民力分配。
「啊,是你啊。」
為首的扛著兩袋小米,他是村中的大力士,負責一切的粗活。他一見郭嘉,擱下了肩上的重物,與郭嘉打了聲招呼。
「這位是我的族長,很感謝你們的幫忙,親自前來道謝。」
郭嘉向為首的說明來意,不讓村民以為有入侵者。
「幸會。」
曹操不用郭嘉說明,也知眼前的人物是誰,他伸出手表達情意。
「……不會。」
為首的雙手滿是泥巴,略顯遲疑,但他見曹操眼神真摯,不握反是失禮,急忙擦拭,才與曹操握手。
「哇~」
「是誰啊?」
此時,一旁的村民紛紛圍繞曹操與郭嘉,露出好奇的雙眸。
「感謝你們的協助,幫了吾大忙。」
曹操一一握住村民的手,誠懇堅定的雙眸,展現王者的恢弘氣度。
曹操是統一河北的霸主,不過遠在無終的百姓不曾見過他,不用擔心身分曝光。
「不會不會。」
為首的覺得只是舉手之勞,有些不好意思。
「聽說你們要去打塌頓,真的嗎?」
一名牙齒還沒長好的小男孩音都發不好,興奮跳到曹操的面前。
「吾會打到讓他塌掉。」
曹操以慈愛的眼神摸著小孩的頭,並發出戲語,頗為親切。
「(不愧是曹公。)」
郭嘉微笑守在曹操的身旁,讓曹操表現愛民如子的仁心。
曹操有領導者的魅力,只要他一出場,自然吸引眾人的目光,並讓人傾耳靜聽,這是郭嘉辦不到的。
曹操到附近的山區展現親民的一面,不僅是感謝村民提供珍貴的情報,更是拉攏這些未來的領民,維持北疆的穩定。
「啊……這次是汝南腔。」
待在較遠處的耆老聽出曹操的口音,呵呵笑了一聲。
「(耳朵真利呢。)」
郭嘉不禁懷疑耆老是語言博士,不然怎聽得出各地口音。
「(該怎麼說……呢?)」
潁川與汝南相鄰,社會習俗與口音尚稱接近,不過同族子弟理應是同種口音,怎會出現不同的口音?
「本族分散於潁汝兩地,吾聚集族人北上,才會如此。」
郭嘉尚在思索如何回應,但曹操早有準備,一下就說了出來。
「有道理。」
耆老純粹是想聽出各種口音,不執著地域問題。
「(……我的反應真的是慢了。)」
郭嘉的反應一向敏捷,最近卻比曹操慢了數次,他懷疑病情加劇了。
「(如果再這樣下去……)」
郭嘉撫著胸口,陷入了恐懼。
「(不能思考的話,我……)」
失去敏銳的思考,失去優異的反應,郭嘉不知道自己還有何存在的價值。
「啊,我想到了!」
突然,為首的拍了手,發出驚人的巨響,讓郭嘉嚇了一大跳。
「嚇死人了,幹嘛突然拍手。」
待在為首的身旁的人敲了其頭,並指向郭嘉驚愕的表情,要為首的注意聲量。
「哈哈哈。」
現場哄笑一片,此事顯然常常發生。
「……請問是什麼事情?」
經由這聲巨響,郭嘉重新調整了思緒。
「之前與子泰大人聯絡上了,他說他在路上,還不確定何時會到。」
為首的爽朗笑著,慶幸還好沒有忘記。
「……是嗎?」
這句話聽在曹操的耳裡,不能算好事。
「(曹公認為這是官腔吧。)」
田疇一直在無終,曹操不相信他到本營需要多少時日,直覺是推託之詞。
郭嘉不認為村民打官腔,但田疇有何必要打官腔?他暫且不評價此事。
「非常感謝你們。」
為了不讓村民起疑,郭嘉鞠了躬,感謝為首的幫忙。
「不會不會。」
為首的急忙揮手,他只是傳句話,無法承受這份大禮。
「你們今天還要摘嗎?」
一名村民詢問郭嘉來意,從神情中看得出他對那些水土不服的病患之關懷。
「……」
曹操以眼神示意郭嘉。
「嗯……可能會摘一些吧。」
郭嘉故作猶豫後,順從村民的想法。
「(找些凝神的藥草吧。)」
兩人到村莊不是只要傳達感謝之情,尚有其他目的,郭嘉當然要到藥草園。
此外,郭嘉嘗試服些藥,盡可能恢復平常的反應與判斷。
「族人的病有好些了嗎?」
另一名村民也問了郭嘉,確定病情沒有惡化。
「稍微有精神了。」
託藥草之賜,郭嘉微笑點了頭。
「之前是黴雨,外地人很容易水土不服,之後就還好了。」
為首的一臉尷尬看著耆老,說明患病來源,傳達老人家的智慧。
「……原來如此。」
郭嘉受益良多,將「黴雨」一詞記入腦中。
「(將士最近的狀況確實比較好。)」
整日潮濕的黴雨,對於普遍生活於乾爽地區的將士很難受;黴雨過後,雨過天青的天空,溫而不熱的溫度,就會很舒服。
「我們這邊肯定比荊州能住人!」
「你又沒去過荊州,哪來的自信?」
「荊州又濕又熱,還有很多蟲,哪像我們這邊涼爽?」
為首的驕傲抬起頭,一旁的村民直接吐槽,他立刻回了句有幾分道理的話。
「看來荊州的蟲真的很多。」
曹操想起賈詡與荀攸的評論,對無終的村民也對荊州退避三舍,不禁苦笑以對。
「(可是我很想去耶……)」
即使有蟲蟲危機、暈船嘔吐等可能的不適,郭嘉還是想與荀彧共遊荊州。
郭嘉想起荀彧,淺淺一笑,覺得身體舒服許多。
「奉孝,走吧。」
曹操見村民嘻笑一片,保握時間要郭嘉帶路。
分隔線
「嗯……吾軍的營寨被看得一清二楚。」
曹操一登平臺,立刻到各眺望點觀察軍勢。
在晴朗的天氣下,只需眺望遠方,就能看到建於山腳下的軍營。
曹操面色凝重,思索平臺的隱密性與易達性。
「奉孝,你與文遠是從這邊上來的嗎?」
經由郭嘉的告知,村民已知附近有「族人」駐紮,準備攻打蹋頓,村民不會因此恐慌。不過,倘若這個平臺可讓外人輕易抵達,就必須立刻移營。
曹操往下看,只有頂端的下方有山道,其餘皆看不到終點。
「是。」
郭嘉回應曹操後,曹操閉目思索了一陣。
「村民對你們從下方爬上來感到驚惶,你說你是看到有樹枝折斷的痕跡,直覺這條路可行,那麼之前是有誰到這裡嗎?」
曹操略感疑惑。村民的態度顯示村內無人可從下方爬上來,但這個平臺很隱密,只有附近的居民才會知道,尋求其他的可能性。
「恐怕是蹋頓的探子。」
郭嘉從最棘手的狀況中,提出最糟糕的假設。
「蹋頓的探子……怎麼說?」
曹操吐了一口氣,示意郭嘉繼續說。
「當時村民手持農具,卻沒有立刻攻擊我們,可能是因為我們一見就是漢人,不是烏丸兵,他們在猶豫是否攻擊。」
郭嘉撫了唇,思考村民的想法。
「你頭上有戴冠,代表你不是平民、賊寇或烏丸族,所以也有可能是賊寇。」
曹操比了郭嘉的冠,冠是種身分象徵,所以村民看到郭嘉的冠,直覺郭嘉不是敵人。
「一般盜匪是以搶奪為業,即使要先行試探,也不會挑選這種難以攀登的山道,自取被擊破的危機。」
郭嘉思忖曹操的理論,混合出新的想法。
「吾以為是與蹋頓或袁尚親近的盜匪。」
曹操點了頭,提出自己的想法。
當地盜匪熟悉無終的環境,知道如何不會驚動當地居民,又能刺探情報的辦法。盜匪不會無故得罪有武裝的居民,能夠驅使盜匪做這種事,定是有軍閥付出了相當的利益。
「依曹公所言,蹋頓不久就會知道我軍抵達無終了。」
曹操所言有理,只要盜匪將情報傳回蹋頓,軍隊的行蹤就曝光了。
「嗯……」
曹操遠望滄海,不發一語。
「(幸好之後將洪水為患,蹋頓不會發兵來攻,但該如何是好……呢?)」
現在蹋頓不會出兵,但他已知曹操軍在無終,等到洪水消退,定會有所防備。
「(在草原上與蹋頓對決勝算是低,不過回師再戰,只會落得不戰而退的譏笑,有損軍隊的威望……)」
郭嘉正在分析利弊,陷入了沉思。
「雲行雨步,超越九江之皋。」
曹操突然吟起詩,打斷了郭嘉的思緒。
「……曹公?」
郭嘉睜大眼睛,一時無法回應。
「臨觀異同,心意懷遊豫,不知當復何從?」
曹操走到各處眺望點,對要下達何則命令顯得徬徨。
「(曹公……)」
郭嘉知道曹操的徬徨。
郭嘉是提議者,他只會選擇出擊;曹操是決策者,必須選擇最有利的方案。
現在,軍隊浩浩蕩蕩抵達無終,卻面臨進退不得的窘境,曹操自然是徬徨的。
「經過至我碣石,心惆悵我東海。」
此時,曹操望向渤海,碣石山就在遙遠的彼方。
碣石山,是秦始皇、漢武帝到北疆宣傳王業,得以獨占渤海美景的秘境。
碣石山,是東征蹋頓的必經道路。
這句話,宣示了曹操的決心。
「奉孝,吾抵達無終後,每日都非常徬徨,徬徨到頭又疼了起來。」
曹操吟完詩,道出了真心話。
「現在吾不徬徨了。」
曹操看向郭嘉,露出難得的笑容。
「……為什麼?」
最近,郭嘉發現自己不瞭解曹操。
曹操的腦內有太多的思緒,如絲線糾密團結,又隱密不顯,讓郭嘉理也理不清。這些思緒如毛線,溫暖了郭嘉的內心,不曾使郭嘉痛苦咳嗽;這些思緒也如釣魚線,使郭嘉得以冒險釣到珍貴大魚,不曾勒住郭嘉的脖子。
郭嘉不明白,曹操是將他當作最值得信賴的賢士呢?還是將他視作寶貝的孩子呢?抑或是……
「因為奉孝不想無功而返吧。」
曹操輕拍郭嘉的肩膀,笑了一聲,向村莊走去。
「……」
郭嘉撫著被曹操拍著的肩膀,依然釐不清曹操的想法。
分隔線
「文遠,現在營內健康的將士有多少?」
「報告,約有七成。」
「元嗣,現在駿馬還有幾匹可用?」
「可用約五成,實僅三成。」
曹操一回營,立即召見將士,詢問關鍵事宜。
黴雨季甫過,將士迅速恢復狀況,不過駿馬量大幅降低,已不堪將士使用。
「三成不健康的士兵,先行遣回易;那不可用的二成駿馬……殺了。」
曹操經過深思熟慮,下達出乎眾人意料的命令。
「……什麼?」
在場諸將發出驚呼,都不明白曹操的用意。
「(曹公是要破釜沉舟。)」
只有郭嘉知道曹操的深意。
依現行的物資分配,靜止不動約可撐到六月中旬,不過因將士與駿馬狀況欠佳,減少糧食的消耗,使曹操決定要一舉進攻。
不健康的士兵與駿馬無法作戰,留在這裡只會消耗資源與士氣,不如先行處置,留下最精要的成員。
「曹公,三成的駿馬……」
三成的駿馬如何支應在場將士的需求?張遼不禁擔憂了。
「文遠,軍隊貴精不貴多,現在吾要行破釜沉舟之計。」
蹋頓得知情報後,不可能馬上出兵備戰,曹操要在最短的時間出擊,施行兵貴神速,掩其不意的方針。
「我聽說之後無終會被洪水淹沒,請謹慎考慮。」
張遼看向郭嘉,不願將士因洪水氾濫而逝去。
「沒錯,所以吾打算攻取碣石山。」
曹操按著地圖上的碣石山,這是出關的要地。
「與其留在無終整日無所終始,不如到碣石山一舉進攻。」
守在無終是安全,但難以前進,曹操要斷絕回師的欲望,命令將士向前挺進。
「精選最優秀的三成將士上馬,其餘將士留在無終,隨時送上泉州渠的資源。」
曹操只用三成將士攻打蹋頓,以四成將士運輸,不讓運輸線間斷。
「謹遵曹公吩咐。」
如果真的洪水成災,在碣石山尚能避難,不失為轉圜辦法。
張遼思索了半晌後,堅定點了頭,奉行曹操的命令。
分隔線
曹操發兵前往碣石山,於夏秋之際抵達。
曹操命將士紮營於高處,隨時觀察塞外情形。
「現在還沒有雨勢,不知何時會有洪水為患。」
一路上,曹操都在注意天空,尋找何時會有耆老所言的紫光。
「最近天空一朵雲也沒有,風又很涼爽,不太像會下雨的感覺。」
郭嘉抬起頭,如此晴朗的氣候,不像會有狂風暴雨的姿態,不禁懷疑今年不會有暴雨。
「曹公,泉州渠開鑿完畢,已經在運輸路上了。」
韓浩帶著笑容,快步到曹操的身旁報告好消息。
「終於好了!」
曹操爽朗大笑,等待許久的泉州渠終於在出擊前建成了。
「等到資源送達,吾軍就立刻出發!」
曹操下達指示,為了維持軍隊高昂的戰意,必須速戰速決。
「(應該要出發……了。)」
郭嘉望著天空,難得踟躕。
如同曹操所言,進攻是唯一的選擇。
不過帶著寡兵到大草原與蹋頓的精銳對決,戰勝機率幾乎是零。
郭嘉的戰略是冒險,但他不是視兵卒為草芥,也絕不能讓曹操陷入絕望,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難免趨向了保守。
「……」
曹操看著郭嘉出神的側臉,輕搖了頭。
「元嗣、文遠,資源分配就交給你們了。」
曹操揮了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是。」
不僅是曹操,眾人或多或少發覺了郭嘉的異狀。
自鄴出發到碣石山已過四個月,至今毫無進展。消息傳回鄴城、許都,可想朝內的反對聲浪將如火如荼,影響後續戰況的推展。
僅是無功而返,都可能造成曹操軍威望大跌;身為提議者的郭嘉,不可避免會遭受世人無情的撻伐,甚至惹來殺身之禍。
「祭酒,不用……」
張遼正欲安慰郭嘉時,曹操伸出了手,制止張遼再言。
張遼以為郭嘉是擔心回到朝內會遭秋後算帳,不過曹操與郭嘉相處日久,深知郭嘉不會為了苟全性命而憂慮。
郭嘉的憂慮,只有一種可能。
「奉孝,你身上有帶木牘與筆嗎?」
曹操以目光送走將士,讓他得與郭嘉獨處。
韓浩以眼神示意張遼,張遼看了郭嘉一眼後,隨韓浩而去。
「……我有帶木牘。」
郭嘉從懷內拿出空白木牘,不解曹操的用意。
「吾將登碣石山,你畫張圖,吾要題詩。」
曹操說了目的,卻像是天外飛來一筆,完全沒有聯結點。
「……是。」
郭嘉深邃的睫毛遮住了雙眸,顯示迷惑的心情。
曹操即將出兵,卻要登碣石山賞景,難免給人不明狀況的觀感。
不過,曹操走得快,郭嘉也只能追隨於他的身後,滿足曹操的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