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啊……
看來是我睡過頭了。
不過,我並沒有就此責備自己,這一切都是拜這幾天的忙碌所賜,根本由不得我。
我再次使勁,從床上坐了起來,晃了晃腦袋瓜,甩落幾分疲倦,但甩不落的是這陣子承受的壓力。
上次話劇開演至今,已經走過將近半週的時間,自從琇琇公審邱可的數學成績後,事態變得不太一樣。
放學後的所有時間都要投入教學中,希望邱可下次可以免於不及格的命運。
這幾天的忙碌,不是分身乏術可以形容的。
但這是表面而已,其中還蘊含更深一層意義,是我害怕被裁員。
代理哥哥這個暫時的職位,是保全我留在城市裡唸書的一個手段。
如果邱可下次的數學成績有個三長兩短,那就問題大條了。
因此這幾天的我格外賣命,幾乎無時無刻不想著如何提升邱可的數學成績。
「不錯嘛~」耳畔響起一個女聲。
原以為是錯覺的我,帶著慌張的心情連忙爬下床,發現床的另一邊有一個眼神正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打開燈,光線瞬間佈滿了整個房間,而蹲在那兒的是靜宜老師。
「幹嘛那麼驚慌啦~是我啦!」
差點嚇尿的我驚魂未定地重新坐回床邊。
「別嚇我好不好!」
「欸~這麼久沒見到我了,別那麼冷淡嘛~身為房東的我,隨時來探訪可愛的房客應該是再合理不過的事。」
「總該先知會一聲吧!」
「抱歉抱歉,下次一定會記得!」老師回答得一派輕鬆。
「先離開我的床邊!」
老師不但沒有起身離開,還得寸進尺爬上我的床。
雙手撐住臉頰的她,瞇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認真工作後的男人還真有魅力。即使是明哲,也依舊不脫離這個定理。」
「老師這句不算是稱讚吧!」我吐槽。
而且還酸酸的。
「明哲依舊疑心病很重呢!不過老師不討厭這點哦~包括身上的四角褲。」
老師視線往下移的同時,我才意識到現在的自己,全身上下只穿著一條四角褲。
害羞難耐的我一把抓起身旁的棉被,裹住身軀。
「老、老老師!妳妳在說什麼傻話啦~」
我真的睡昏頭了,過了那麼久才意識到如此尷尬的場面。
老師大飽眼福後,才肯下床。
「原來男人的四角褲,實際穿起來是這個樣子啊……」她微微頜首,一副認真的樣態。
我把棉被裹得更緊,止不住的尷尬氛圍因此變得更加濃厚。
「這種事不用那麼認真啦!老師到底闖進我的房間做什麼?」
「單純想念可愛的房客嘛~」
「騙人!」
「還真的是呢!呵呵呵……」
老師邪惡地連笑了好幾聲後才停止,重新坐回床上的她朝我這靠了過來。
「怎樣啊?這幾天的生活。」
「真是忙透了。」
我一邊回答,一邊撿起被自己脫在地上的衣物,一件接著一件穿回身上。
「那是當然,畢竟數學成績一直以來是邱可的心魔。唉~」她沉沉地嘆了一口氣,「過幾天的小考有把握嗎?」
老師這句話點醒了我,前一秒的昏昏沉沉已煙消雲散。
這小考一點也不小,聽琇琇說這是邱可期末考前最重要的考試,佔學期成績不少的份量。
邱可是否能在國小的最後一個學期,在數學這科目能劃下好的句點,就看這波了。
不是說期末考不重要,而是上次只考六分實在太傷了,這個小考如果再不及格,等同宣告死期已定。
期末考再高分,也可能無法力挽狂瀾。
所以,這小考格外重要。
「我盡力了。」我嘆了一口比老師還要哀怨好幾倍的氣。
除了剛才不小心睡過頭之外,剩下的時間不是在輔導邱可的數學,就是正在輔導邱可數學的路上。
至於成效嘛……想到這,心很累。
「琇琇有跟你說過吧?」老師突然嚴肅了起來。
「當然,就是她希望邱可可以在國小畢業前,在數學這科拿一個好成績,以便銜接國中的課程。」
「知道沒達成會怎樣吧?」
「嗯。就打包回老家。」
老師說的我都能理解,但自己說出口的感覺比較不一樣。
特別特別的沉重。
「知道就好。明哲再加把勁吧~」
見到我滿臉愁容,老師反而鬆了一口氣,再補上幾句: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那問題就先解決了一半,剩下一半就靠你們囉~」
「也只能靠我與邱可的努力了。啊,好痛……老師妳幹嘛啦!」
老師伸出纖細的指尖,突然往我眉心處狠狠地彈了一下。
「你還忘了囉~還有一人哦?」
「誰啊?」
「唉~負心漢啊,真是不折不扣的渣男啊!」老師沒來由的調侃讓我毫無頭緒。
「不就我和邱可而已嗎?」
見到我滿臉的狐疑,老師搖搖頭後,轉身打算離開。
「不來嗎?」腳步停在房門前的她回過頭來問我。
「去哪?」
「哦~不想來也不勉強呦。老師從來不強迫任何人,對吧?」
最常壓迫別人的人,不就是妳嗎!
不過,她嘴角上揚的弧度,並不代表戲謔,而是自信,一口咬定我的好奇心。
跟在後頭的我,在老師的帶領下來到了邱可家門前。
「老師說的另一個人,該不會是琇琇吧?」
「你說呢?」老師把問句丟了回來。
真是難得,琇琇竟然會親自操刀。
那個每次遇上麻煩,一定第一個開溜的她,這次居然站上第一線,幫忙我一起輔導邱可。
好稀奇,我竟然開始懷疑明天末日將近,或是外星人即將佔領地球什麼的。
這些幻想都比琇琇主動幫忙分擔還要來得真實許多。
但這疑惑,一直到打開門進到房裡之後,才化為烏有。
坐在茶几前的女孩,一口吞下嘴中的食物,一旁的小女孩有模有樣地跟著一口吞下。
「嗨~學長。」
「什麼嘛~原來是小米學妹啊……」
「學長,不歡迎我嘛。」
「也不是啦……」
看來是我想多了。
可能等到下輩子,都等不到琇琇的幫忙吧。
在猝不及防間,老師的手刀直接劈中我的腦袋正中央。
「人家小米學妹在你睡過頭的時候,代替你幫忙輔導邱可唸書哦~明哲你應該要好好感謝人家才是。」
「真的嗎!謝謝妳!」
學妹故意錯開視線,抽了幾張衛生紙幫身旁的邱可擦拭嘴角,想借此轉移我的注意力,來掩飾她此刻的害羞表情。
「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啦……」
「當然是了不起的事,我整個下午都在算數學。」邱可講這句話的同時,嘴角又沾上一塊奶油。
把蛋糕吃滿臉的傢伙,說出這種話特別沒說服力吧。
還有,學妹那麼寵邱可,恐怕過去的這個下午,進度沒進展多少,搞不好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喝下午茶。
「啊!都這個時間了。」老師看著牆上的時鐘,「老師晚點有事,要先離開了。你們好好加油!」
「老師再見。」
「呀,我差不多也要走了。」
「學妹也要走囉?」
「晚點要準備一下明天外拍的事。」
差點就忘了,學妹是靠外拍為生的。
明天有外拍的她,還願意花自己的時間來幫忙我。
說來還真的不好意思,肯定對她造成不小的干擾了吧。
「謝謝妳,百忙之中還抽空來幫忙。」我再次表達謝意。
「還好啦~我只是來找學長而已。學長剛好在睡午覺,所以就很自然地留下來等學長,順手就幫忙監督邱可算數學。」
「還是很謝謝妳,這麼熱心。」
「真的沒什麼啦!」
被我這麼一誇,學妹瞬間成為閉月羞花。
不敢抬頭的她,也不顧桌面上雜亂不堪的零食與紙袋,逕自起身與我擦肩而過,跟在老師身後朝著玄關而去。
儘管行色匆匆,但我還是透過眼角餘光,瞄到她臉頰上紅潤的色塊。
還真是個容易害羞的女孩呢。
在門口彼此寒暄幾句後,老師率先離開,學妹錯開好幾分鐘才離開。
在電梯口徘徊好一陣子的她,若有所思地回望了我一眼。
「學長……」
「嗯?學妹妳的電梯來囉!」
電梯門在學妹面前緩緩敞開,她先是站在原地猶豫了一會。
一腳踏入電梯後,拳頭猛然緊握,終於鼓起勇氣的她走出電梯,朝我這走來。
叩叩叩……
她腳下涼鞋敲擊出的聲響,很明顯地比平常還要沉重與急促。
「學長!」學妹再次呼喊我。
「怎、怎麼了?」
這突如其來的轉折,讓我有點不太習慣,一時間思緒彷彿打結似的,只能按著學妹問題來回答。
「學長是怎麼看待學姐的!」
這學姐指的不是別人,正是前陣子跟她吵很兇的小惠。
一切來得太快,還沒跟上節奏的我搔搔頭,言詞閃爍:
「就那個嘛……」
揪起圓眼,她彎彎睫毛下,藏著一絲絲不安。
「哪個?」
「就、就……」
必須老實說,在還沒認識學妹之前,我確實對小惠有一點好感。
雖然說不上是愛慕,但欣賞的成份佔比較多。
如果一時間要我說出對她的看法嘛……
還真是困擾。
「有那麼難回答嗎?」學妹催促著。
「當然囉,這種問題答得不好肯定出大事。」
「出大事?」學妹歪著頭,不解我的話中之意,「我的意思是,上次那個呀?上次聽完我跟小惠的過去後,學長是怎麼看待小惠學姐?」
「原來是這件事啊……」
「不然學長以為我要問什麼?」
「沒、沒有啦……哈哈……」
好險好險,差點就說出奇怪的話了。
「學長比較喜歡自由自在呢?還是小惠那樣,凡事都一絲不苟。」
這問句很深,不單只是表面上的價值選擇而已。
這句話的另一個層面是逼我選邊站。
自由自在,是小米的風格;而一絲不苟,是小惠的信條。
將這個問句打回原形,那就是「學長,哪個作風你比較喜歡?小惠的呢?還是我?」
面對著尖銳的問題,我只好打哈哈:
「我覺得各自都有各自的好處啦!實在不用去比較好壞。」
「這樣喔~不過這次邱可的數學成績,我想證明給學姐看!」
「咦?這怎麼說?」
「其實邱可下次小考再沒有考好,琇琇可能要請小惠來輔導邱可。」
小惠來輔導喔……
雖然跟我一樣都住在邱可家隔壁,但論照顧邱可的資歷、對數學的理解,都是小惠幾乎完勝。
由她來幫忙可能會是較佳的選擇,但問題是我的地位就因此被她取代,而我就要面對離開的命運。
「所以學妹想證明什麼?」
「如果邱可下次小考,在我的幫助下有大大的進步,就可以證明我是對的!」學妹的口吻有點激動。
「學妹想證明給小惠看?」
「嗯!我想證明,我的作風確實有派得上用場的時候!」
小米果然還是在意以前的事,難怪她教邱可教得那麼起勁。
「沒問題啊,隨時歡迎學妹來幫忙!」我爽朗答應。
「謝謝學長!」
不用謝。送上門的學妹,有不收的道理嗎!
最好每天都來幫忙!
「對了學長,還有一件事我覺得很奇怪。」學妹從口袋裡拿出一台手機交到我手上,「這是邱可的手機,之前有看過吧?」
「當然,不是被琇琇沒收了嗎?怎麼在你手上?難道琇琇託你來歸還?」
「不是,這手機繼續沒收,直到考試考完為止。只是琇琇暫時給我來保管,還說什麼這是社團經理的職責。」
琇琇根本把社團經理當作私人秘書在使用吧……
我順勢滑開手機螢幕。
「這手機怎麼了嗎?」
「學長看看這個。」
學妹點開網頁瀏覽器,來到了伊莉討論區。
「這個……」我語塞。
之前貼出猜謎文的帳號,在邱可的手機裡也有登錄。
難道,猜謎文是邱可自己發的嗎?
這一切……都是那小子在自導自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