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原來是你,請坐。上回說到補習班謝志廷一事,可謂幼時難得的回憶,但真真令我難忘卻是回家時所見。
當時,父親到補習班接我已約莫十點左右,總在騎樓前的小雜貨舖前等候,伴著一台96年的Toyota Corolla。當夜星月無輝,平日鎮裡打烊也早,離開市區前已無多少燈火,路特別黑。
自鬧區回家有一小段路程,更有「大路」、「小路」之分;大路是繞市區外環,走金山旁的省道,路寬且平,缺點為距離較長,得先爬金山坡,再經早年謠傳有殭屍的靜湖山莊,過後翻一、兩個山頭到「鬼哭隧道」,剩下就是家門前的好漢坡。
此處附帶一提,山莊鬧殭屍的事並非秘聞,鎮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老一輩均說該處陰氣重,常言:「縱使命有七兩一仍舊要歸西。」無奈書說簡短,暫且不表。
話回正題,小路是我們平時通勤路線,算算那時十餘歲,亦走了不下三千次,從未有大礙,至多是好漢坡附近有人養禽緣故,主人養狗,偶爾被這些畜牲追得氣喘吁吁,倒沒出過什麼大事。正因如此,才對此行難以忘懷。
所謂小路是從中正公園旁的「圳溝路」折返,沿途除幾家散戶再無人煙,且要經垃圾掩埋場。早年設施不如現代先進,彷彿隨意找塊地、挖個坑,便將亂七八糟的東西全扔進去,非但臭氣熏天,防漏措施更是一點兒也沒做,每逢大雨水溝就水洩不通,偶爾還流出一些滲人的東西。聽十里八鄉的村民提起,好多年前山上曾下過一場大雷雨,猶如天空破洞、雨水如注,倒騰掩埋場許多穢物出來,其中就包含人的屍骨,模樣恐怖。
那段時間掩埋場可水洩不通了,鄉民幾十年哪見過此等陣仗,一大串警車及採訪車,一度沸沸揚揚,記者、警察只怕比居民還多。然,幾十年過去,垃圾山再沒傳出異事,只剩水土保持用的鐵絲網上仍垂幾絲垃圾袋殘骸,還有些許野狗罷了。
再往前走,是間殘破的磚窯。早期,村裡多用黃泥蓋房,直到私營磚窯出現,人們才逐漸改成紅磚。俗話說:「殺頭生意有人做,蝕本買賣沒人理。」紅泥賤價,製成一塊塊的磚頭可就完全不一樣,值錢的很。
山裡人民風純樸,過去金山也多仰賴農人種植的香蕉出口,多為「田僑仔」,磚窯生意自然蒸蒸日上,賺得樂不可支。不過好景不長,時日如飛,到第一次民主選舉左右就被鋼筋混泥土的建築物取代得差不多了,生意自然一落千丈,久而久之便荒廢,風光不再。
鄉野中什麼沒有,獨獨故事最多,相傳磚窯裡的倉庫時不時會聽到女聲道:「有——沒——有——人——看——到——我——兒——子?」淒厲非常,只因很多年前有一女工,因相好不負責任一走了之,徒留一子。某日,兒子調皮亂跑,殊不知竟闖到燒窯,女人遍尋不著,找到卻為時已晚,孩童面目難辨。更有人說,磚窯關門正因有此事故。
沿著僻路,過磚窯後便是幾處土包子,及鳳梨田、芭樂園,無奇特之處。
若再往下走就使人提心吊膽,有段路不知怎地,在如今經濟大好之時,是三天造路、五日鋪橋,路燈更一支支架著,卻唯獨此處半支電線桿也沒有。
倘若平時倒也無妨,山間少光害,星星、月亮都可替人照路,但今個兒星辰黯淡、太陰無光,伸手不見五指,車行此處同黑夜中的一隻螢火蟲,點在漆黑的山野。
路右是間荒屋,年久失修,連遮風蔽雨都怕有困難,梁柱被白蟻吃得乾乾淨淨,僅留殘磚敗瓦,格外嚇人,總覺得裡面藏有魑魅魍魎;左邊是木瓜園,常年罩著白紗網,本意是避蟲害,但深夜模模糊糊,倒像土丘般大的蜘蛛巢,冷不防蜘蛛就從一旁將人挾走,從此人間蒸發。
再走前,兩旁林木相擁,是條極短的綠色隧道。樹影交錯,風聲蕭蕭,似貓哭鬼嚎,恍惚草木間如有多不勝數的眼睛,盯著路上唯一的一輛車。
小路最起雞皮疙瘩的地方,是一處水池,猜想為附近果農所設,估計不深。何故說此池古怪?且聽我說來。
平日,縱使陽光普照、晴空萬里,此地每每樹蔭蔽日,即便是三伏天仍倍覺陰涼,寒毛直豎,如墮冰窟。水池另側是片竹林,因地勢起伏太大,故設有護堤、籬笆,唯恐路人不慎跌落。
就算此刻與你共談,我依舊背脊發涼。說時遲那時快,透過車窗,水池邊緣竟不知何時有人,當下以為錯看,還轉身趴在後擋風玻璃旁想仔細瞧瞧,嚇人的是——該人臉部慘綠,瞳孔無光,猶如空洞,正盯著我。
霎時三魂七魄少一半,明白人在極度驚恐下是真動彈不得的,就連眼睛想從祂身上移開也做不到,此刻像全身血液倒流、內臟被掏空,連腦子都一片空白......再回過神來,祂已從水池邊行到路肩,我才赫然發現,不僅臉部有異,就連腳踝都空無一物啊,隨即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待我再次醒來已是三天後正午,父母才鬆下一口氣,祖父、母都說我這命總算是撿回來了,之後要到寺裡還願謝神。每當我問起自己看見什麼時,家人總閉口不談、臉神沉重,只道:「囝仔人有耳無嘴,惦惦沒你代誌。」
許多年後,聽家人閒話家常時,他們才說我是遇到「魔神仔」勾魂,不可隨意對人說起,只因習俗裡祂們最忌諱人口提及,說一句等同於傷祂們一次,而鬼神更忌諱事外人知曉,所以......。
後語:大家好,我是阿玉,距上篇小說真是好一段時日了,不好意思。希望該短篇小說能讓你們喜歡。
近期便要搬離故鄉,算人生較大的變動吧,明明自己不是個念家的孩子,尤其大學還想過去宜蘭、花蓮呢,此時此刻更多的是一種不捨以及徬徨的感覺......雖然並非離家多遠,說到底整個台灣都不能算得上「遠」,竟有種咫尺天涯的錯覺。
啊,我大約能理解古人思鄉的情懷了,原來是這麼回事。
說來最近已少去別人家中串門,自然來的人也變少了,不意外,感情本就是有來有往,因此固定來的朋友,我總特別惦記。有時寫東西沒動力時,我便想:「相信寫的這篇故事他們也一定喜歡。」抱持如此的心情下去書寫。
好了,加油、加油,阿玉你一定可以的,嘿嘿。
大家下次再見。(笑)
啊,我大約能理解古人思鄉的情懷了,原來是這麼回事。
說來最近已少去別人家中串門,自然來的人也變少了,不意外,感情本就是有來有往,因此固定來的朋友,我總特別惦記。有時寫東西沒動力時,我便想:「相信寫的這篇故事他們也一定喜歡。」抱持如此的心情下去書寫。
好了,加油、加油,阿玉你一定可以的,嘿嘿。
大家下次再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