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雖然不再以華語跟我交談,但是這完全沒有阻止他一路上不停的嘮叨。相信在他的指導下,我最早學會的句子,應該就是「注意腳下」、「別亂碰東西」、「小心那邊」…之類的吧。
與先前不同的是,老人每到一個分歧的路口,就會稍停下腳步。用手指著其中一條道路,對我說聲『玻比那(popina)』,然後才走過去。我用手做了個拿東西放到嘴裏的動作,老人點了點頭。看來『玻比那』就是餐廳的意思,老人是在指點我取餐的路徑。
幾年的業務經驗雖然沒什麼大成就,但是也磨鍊出幾項技能和一些心得,其中對於腳力和認路的功夫還頗有自信。其實去餐廳的路徑並不複雜,上次來回走過一次我就已經大概記住。
比較麻煩的是,這一路上完全看不到天空,也沒有可看到室外的窗戶,而且全由木製、結構風格還完全一樣,真的不太容易辦認。這回經過老人特意提醒,我有把握下次自己取餐也無問題。
到了大路之後就簡單了,基本上是沿路直行,看到比較大的門,而從門口就能看到一旁有擺滿食物的長桌,就是『玻比那』了。
這回我只取先前放在我房間架上那些命能含量較高的食物,老人在一旁看了之後,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轉過頭去,拿取他慣常取用的那些食物。
因為屋裏還有存糧,因此我每樣都只拿了一點,另外還多拿了一樣不曾嚐過、呈深綠色看起來有點像巧克力的東西。
回程的路上,老人則是東比西指,每指一樣就說一句,看來是在介紹路上的各種東西,但因為他開頭用的語法都一樣,加上有些東西我剛從字卡學過,因此很快就知道他是在說「那是一張椅子。」、「這是一朵花。」、「小心別碰到那朵花」…
回到自己房間後,我再度開始小心用餐,那塊深綠色看起來有點像巧克力的東西,果然命能的含量也不低。但是我也發現嚐試新的東西沒什麼意義,因為在我能夠適應這些食物之前,入口之後都是一種五味雜陳、無法分辨的強烈滋味,緊接著就是命能帶來的衝擊。
晚餐過後,將屋內整理一番、梳洗乾淨後拿出字卡再度學習,直到困倦才往床上一躺,沉沉睡去。
接下來四天都是差不多的行程,每日早上隨老人取餐,之後接受輔佐官妮歐薇妲的檢查,晚上又隨老人去取一次餐,其餘時間都在屋內學習字卡,餓的時候就吃點東西。幾天下來,我對於來回餐廳和輔佐官室的路徑已經十分熟稔,也學了不少字詞和句型。比較困擾的地方,依舊只有體能不知怎地變差不少,走一小段路就感到腿軟氣虛。
過了第五天後,隨著行動解禁,老人偶爾會帶我在中、上城區介紹重要的地標走走,除了介紹環境之外,主要是藉著對話讓我學習語言。
雖然先前早已隱隱約約感覺到,但現在我幾乎可以確定月映城的結構就像是一座巨型的高塔。大路是水平的,但連結大路的甬道其實是十分平緩的斜坡,但是因為繞行距離甚遠,以至於感覺不出坡度。據老人的說法,其實有其他的道路、階梯或升降裝置,但是我不方便使用,所以只帶我行走甬道。我也發現甬道裏從來沒有看見其他人,似乎就只有老人和我才會使用。
我印象最深刻的地方是一個特別的房間,這個房間似乎是個小型的公園。房間種滿五顏六色的奇異花卉,和綠意盎然的植裁,也有幾張木椅可供休憩。最重要的是,這裏有看得到外面美景的窗戶。
這個房間的窗戶與輔佐官室的窗戶朝著不同的方向。除非緊靠著窗戶,否則在這裏根本看不到先前看到的城堡。而因為窗上真的沒有玻璃之類的東西,我始終不敢靠窗太近,儘管老人再三向我保證,沒有東西可以通過這些窗戶。
對比於輔佐官室望出去那天堂般的美景,這邊望出去就有點像是地獄了。同樣有一條道路由月映城向地平線的遠方延伸,旁邊是一條明顯由人工開鑿而成的筆直運河。這平行的一路一河連接的地方,不是山丘上的巍峩城寨,而且一個巨大的陷坑…其尺寸之大也許應該說是盆地比較恰當。其近似正圓的形狀,以及由曠野千里中突然下陷的突兀模樣,實在不太像是天然形成的。
其次,僅管在晴空萬里的氣候下,陷坑中仍是一片黑暗。而且似乎有什麼死亡氣息由陷坑向外發散。明明有運河灌溉,陷坑周圍仍是寸草不生的龜裂土地,向外一段距離才出現稀疏泛黃的草原,穿插著枯死的黑木。
奇特的是,圍繞這不毛之地,居然有零星散布的不少村落和堡壘,而且彼此間有道路連接,再匯集到與月映城相連接的大道上。道路、大道上行人車輛熙來攘往,這看似荒蕪之地,似乎還頗熱鬧,而且跟月映城也是交通頻仍。
老人告訴我,那個大陷坑被稱為『斯特拉.卡得雷(stella cadere)』,意思是眾星隕落之地,那些村落堡壘被合稱為『星隕鎮』。老人其實用精靈語介紹了不少,但是我理解到的只有地名的涵義而已。
星隕鎮與日輝城之間似乎沒有舖設完善的大道連接,但有幾條蜿蜒的道路,而那些道路二旁也有不少堡壘和小鎮。不管是堡壘或小鎮,都有看來頗為厚實的城牆,有些周圍還有壕溝陷坑,防範甚是嚴密。但路上也是絡繹不絕,經常可以看到排隊等候盤查的車隊人龍。
雖然來到這邊以後很難得能看到戶外的景色,但是眾星隕落之地的情況實在讓我提不起欣賞的興緻,甚至每次看到那個好像有什麼在裏面攪動的黑洞,就讓我有一種非常不祥的感受。加上這公園所在的高度和那沒有玻璃的窗戶,也實在讓我有點膽顫心驚。
老人有時會來我房間,然後以精靈語跟我對話。用的都是比較簡單的句子,搭配肢體語言讓我能大概了解其意義,藉此讓我學會一些常用的對話。
曾經聽說過華人學習英文會話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把華人放到只說英語,而且沒人能通華語的地方。老人用的就是這一套,再加上字卡的幫助,我的精靈語果然進步神速。
轉眼又是十五天過去,老人依照指示帶著我到輔佐官室接受檢查。妮歐薇妲對我在飲食方面的努力似乎感到滿意,說:「雖然還是很虛弱,但稍有進步,希望您能繼續保持。」
我也知道自己對這邊食物的耐受程度已提升不少,甚至有把握再過幾天,就能正常食用長桌左側的食物,不需要再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慢慢吃。而且,最近體能似乎比較恢復,不再感覺身體那麼沉重。
奇怪的是,老人在一旁冷眼旁觀,表情和態度好像是在說:「你一腳已經快踩到狗屎了,還不自覺。」
檢查過後,妮歐薇妲接著領我們到窗邊。妮歐薇妲一指遠方那個尖頂光芒四射的城堡,說了:「索爾.魯查特。」我先前聽老人介紹過,就是那個城堡的名稱「日輝城」。
妮歐薇妲又說了幾句話,其中我只辨識出「十天」、「會面」、「準備」等幾個單字,回頭看看老人,發現他臉色一變,並且接著向著妮歐薇妲問了幾句,妮歐薇妲也回應了幾句。老人呆了一下,然後要我隨他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