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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神靈的代言人】-虹鱗祭 07

作者:犬本│2019-03-18 17:54:24│巴幣:10│人氣:222


  月光漸漸沉入天角崖下,佩爾金的人回到沙灘上享用單調的食物,只有貝類濃湯跟涼拌的海草,我盛了一碗海芋貝殼湯獨自坐在抬頭就能一眼看到天角崖的地方,我坐的石頭在月光下偶爾閃著些許的虹光。

  歐茉蒂在遠方的祭台邊不安地渡步,就算我離她這麼遠,還是能深刻感受到她的急躁。圖魯瓦到現在還不見人影,眾人議論紛紛,多半是在嘲笑他,說圖魯瓦是懦夫不敢接受批評。

  才跟我說要去開船的圖魯瓦現在卻失蹤了,我想八成又遇到什麼阻撓,讓他沒辦法把船開來。其實處理神靈的事要比處理人類的事簡單多了,人類之間的糾葛永遠解決不完,當你天真地以為解決一個人的問題時,又會發現多出三個或四個。而神靈不一樣,至少祂們的動機都是單純的。

  這個村子失去神靈之後還是不斷地舉辦祭典,就算一點用也沒有還是繼續舉辦,吃著貝殼啃著海草,抱怨沒有銀脂沒有客人,卻不試著解決問題,而唯一努力想要解決問題的圖魯瓦,反而是被唾棄的那個人。

  如果我把涅妲找回來,那這些人是不是又會回到原本的樣子?不斷舉辦祭典並撈捕涅妲帶來的銀脂,再把那些銀色的魚換成金色的硬幣,把涅妲的恩惠當成源源不絕的財富,再順便取笑勞動者的愚蠢。

  不過我不管這些,現在有神靈出現問題,那我就去解決問題。

  我又抬頭看向天角崖,似乎該起身前往與歐拉約定的地點了,在離開之前我還是有點在意歐茉蒂於是望向祭台的方向,不過我沒找到她的身影,應該是去找圖魯瓦了吧我想,她是最有可能知道圖魯瓦把船停泊在哪的人了。

  又再度回到天角崖的山腳下,沒有了卡圖帕的燈火是非常黑暗的,也多虧如此我才能輕易找到歐拉手上燃燒的火把。

  「走吧,今天月亮落下的速度比較快我們必須加緊腳步。」歐拉說。

  我緊跟在他的火光後方,朝著村子的反方向黑暗的海岸走去。

  「我們是不是離神祠愈來愈遠了?」我看向背後遠方的天角崖。

  「但是離入口愈來愈近。」歐拉頭也沒回地說,「聽著,至今沒有任何除了我們家族的人進入神祠過,我還是不知道我這麼做是否正確,但我別無選擇。我沒有理會上一個來到佩爾金的安德爾人的建議,如果當初有聽進去的話,現在村子也不會有這些問題。」

  「你沒跟我說過有別的安德爾人到過這個村子的事。」我想起藞比墨蘭在信上說過,要我離其它安德爾人愈遠愈好。

  「她是女人——」

  「女人?」我脫口而出打斷了他。

  「是的,一個獨眼的女人,稍短的頭髮有著跟你一樣的髮色。她說我們與神靈逐漸失去平衡,再過不久就會出事情。」歐拉嘆氣說:「我那時候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她說的也許都是真的,我們真的跟涅妲拿太多東西了,尤其是當銀脂成為商人中的搶手商品後……但誰能抗拒那些亮晃晃的金幣銀幣呢?更何況是我們這小小的漁村。」

  我冒出冷汗,獨眼的女人,難道我終於跟上她的步伐了嗎?

  「還好嗎?安德爾的道格?」

  「我沒事,她還有說什麼嗎?你知道她的名字?」

  「她沒有多說什麼,當然也沒有跟我提到她的名字。她來的很突然也很快就離開。」

  「多久以前的事情?」

  「四個月前,我女兒剛完成學業回到村子的時候。你認識她嗎?」

  四個月前……怎麼感覺更加遙遠了?她是不是已經在希里等著我了?難道我應該不管這些事直接前往希里嗎?

  「也許吧。」我說:「你剛才說到神祠怎麼了?」

  「進入涅妲的神祠的方法是我們一族傳承下來的,每一任的村佬在交接時都會告訴下一任的村佬神祠的秘密。」歐拉加快了腳步,我只好手忙腳亂地跟上,「我打破了傳統,沒有村佬洩漏過這個百年來的秘密,我希望這麼做是正確的。」

  「所以呢?你跟你們的狗屁傳統有把涅妲找回來嗎?現在是應該堅持傳統的時候嗎?我可不認為,神靈都消失了你還要堅持傳統做什麼?到底涅妲的神祠有什麼樣的秘密?這可以說是我見過最神秘的神祠了。」

  「會堅持傳統也不是沒有原因在,涅妲不是你所想像的神靈,不是大家所想像的神靈,我父親跟我說過涅妲最原始的樣子也不是現在的樣子,而我在知道秘密之後也毫不懷疑地相信了。」

  「所以你才會問我,什麼……崇拜的神靈不是想像中的樣子,這個荒謬又哲學的問題。」

  「對,聽說原本沒有這個問題,但涅妲的神祠隨著環境的變化,海水淹沒了通往神祠的道路,人們雖然想到辦法奉獻祭品,但卻遲遲找不到前往神祠的方法,久而久之涅妲的神體已經成為傳說,沒有人真正知道祂的神體究竟是什麼。直到我的祖先再度找到前往神祠的方法,看到傳說中的涅妲神體時,聽說他有好幾次都沒有去參加祭典。」

  「因為看到神體後就不去參加祭典?怎麼回事?」

  「當一個觀念根深蒂固後,是沒辦法輕易接受突然的劇烈改變的。就好像你沒用過尿壺,所以一直把它拿來裝酒喝,直到有一天你發現那個壺是拿來裝尿的,這個時候你會怎麼想?」

  「我只覺得這個比喻爛透了,不過我大概知道你想說的意思。人們在祈禱時都會知道自己在向誰祈禱,而涅妲真正的神體跟你們所想像的形象有很大的差別,所以才會突然不知道怎麼祈禱對吧?」

  「對,我記得那次我父親第一次帶我進入神祠看到涅妲的神體,之後我有好一段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向祂祈禱。你一定知道那種感受吧?我們日日夜夜虔誠的祈禱,創作的所有藝術、雕刻和神像,所有跟祂有關的東西,都會在得知真相後破滅,然後不斷反問自己,一直以來我們到底在崇拜什麼?」

  「所以你們村佬才會代代隱瞞這個事實,深怕一時之間涅妲會失去信仰的力量,也就會失去源源不絕的銀脂商機。沒想到秘密沒有暴露,銀脂還是消失了。」

  「我真的不該帶你去神祠,真的不應該這麼做,風險太大了……」歐拉說,「而我卻逼不得已這麼做,我那死去的老爸一定會以我為恥。」

  「等你解決問題,拯救涅妲與佩爾金時,他會以你為榮的。」

  繼續往前走月光愈加明亮,幾乎可以不用依靠手上的火把來照明,我們穿過樹叢才聽見陣陣浪聲,在安靜的夜裡格外的大聲,映入眼簾的垂直的海崖。走到海崖邊緣有老舊腐蝕的階梯可以往下走,才剛走下去沒幾步,歐拉就停止腳步。

  專注於腳下的我沒有注意差點就撞上了他,我疑惑地抬頭才發現他震驚地看著下方的海岸邊,我跟著看過去,有一艘嶄新的帆船擱淺在凹凸不平的海岸上,而圖魯瓦則在一旁來回渡步著。


 

  我敲了敲露出水面的船底,那種黑色物質有一種微妙的觸感,很有彈性。因此而不會被尖銳的礁岩所傷,這就是圖魯瓦新研發出來的船吧?

  「你說你把船停在這裡?」船的另一側,歐拉正在質問圖魯瓦。

  「我怕又被人弄壞所以找了一個隱密的地方停泊,沒想到這裡退潮之後讓我的船沒辦法航行出去。小茉一定很擔心我,我又搞砸了,真是……唉。」圖魯瓦灰頭土臉地說著。

  這就是他沒有準時出現在海灘的原因,可憐的圖魯瓦,這下子誤會又要加深不少了。

  「不過你們怎麼會在這裡?我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這個秘密的場所,整個佩爾金我敢說只有我知道這裡。」

  「事實證明並不是只有你知道,」歐拉口氣不好地說,「好了,快回去吧,別管你的船了。」

  「爸爸,我沒辦法,小茉一定還在等我,我得想辦法才行。」

  「誰准你叫我爸爸的……」歐拉嘆氣,「你夠了,我跟這位安德爾人有點事要處理,是涅妲的事。你趕快回去告訴茉蒂,說你的船出了問題,天知道那個傻孩子會不會又搞出什麼麻煩事來。」

  「涅妲的事?」圖魯瓦看向我。

  我向他挑起一邊眉毛。

  「難不成……其實神祠在這裡?」圖魯瓦嘀咕著。

  歐拉的臉色刷的慘白起來,在火把照耀之下很明顯。他瞪著我,我則搖搖頭:「我沒說任何話,是你的女婿太聰明了。」

  「你這……」

  「所以神祠真的在這?」圖魯瓦一洗臉上哀怨的表情,喜出望外地看著我們倆,「我可以跟你們進去嗎?我一直很想要親眼見到涅妲。」

  「我想再多帶一個人應該也沒問題吧?村佬?」我笑著說。

  歐拉捏著自己的眉頭,又嘆了一口氣,「動作要快點,要不然折返的時候潮水會把入口淹沒,這樣我們就得在洞中過夜。」

  於是我們三人踏入神秘的海蝕洞中,根據歐拉的說法這裡洞窟的入口一天之中唯有這個時間會出現,其餘時候都藏在海水之中。這就是他祖先找到的新入口。

  洞窟中悶熱潮濕,地上濕滑無比,通道勉強塞的下兩個人但高度並不高,燃燒火把是一件危險的事,連歐拉也熄滅了自己的火把。圖魯瓦才正想展現出他的價值拿出他精心製作的燈具時,卻被歐拉阻止。

  「不需要燈光,我們的祖先晚上甚至連火把都不用。」他說。

  我拍了拍圖魯瓦失落的背說,「跟我說說你那艘船吧,船底的材質是什麼?我很好奇。」

  「那是橡膠,南方群島特有的產物,比你們慕奴葛斯還要更南方的地方,我花了這輩子存到的研究資金才買到這麼多。這種特別的樹汁遇熱則軟遇冷則硬,加熱製成船底冷卻後就可以抵禦尖石。」圖魯瓦洋洋灑灑的分享著他的知識。

  「我沒看過這樣的東西,也許在南方群島上有個橡膠神靈也說不定,也許往後有機會可以去拜訪。」

  「道格,我有問題想要指教你。」

  「像你這樣的知識分子?」

  「你在取笑我嗎?」圖魯瓦苦笑著說。

  「問吧。」

  「我想知道神靈真正的樣貌。」圖魯瓦說,「我很好奇,因為許多關於神靈的書都沒有記載任何畫像,但安德爾人明明可以看見神靈不是嗎?安德爾人裡面一定有會繪畫的人存在,但這千年來卻沒有任何一張來自於安德爾人的畫作證明神靈的模樣。」

  「你不知道你的神靈長什麼樣子?那要怎麼祈禱?」

  「那都只是想像。」

  「所以在你的想像中,希爾克思是什麼模樣。」

  「我的神靈嗎?」圖魯瓦邊思考邊說:「祂像個母親,擁有溫暖的手照耀黑暗,又像個嚴厲的老師點醒我們,祂……我懂你的意思了道格。」

  隨著腳步愈往洞穴深處走去通道便愈寬闊,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光線也愈來愈明亮,洞穴的輪廓也變得清晰,可以清楚看到凹凸不平的岩壁還有附生的海藻。

  圖魯瓦也意識到這詭異的現象停下腳步,他觀察四周的岩壁輕輕撫摸其粗糙的表面,然後點頭說:「這些是虹石。」

  「對,我們就在虹石中,就像大海裡還未出生的孩子一樣。」走在最前方的歐拉說道。

  「虹石不可能自體發光,一定有別的光源才能照亮洞窟。」圖魯瓦說。

  「誰說沒有光源的?快跟上來,神祠就在前面。」歐拉在前方的虹光之中對著我們說。

  我們跟上前,走到歐拉身邊時看到兩旁石壁下堆滿了卡圖帕,大多都還燃燒著燭火,在燭火的照耀下四周的石壁都閃閃發光著。前方有一個精心雕琢的石壇也在閃閃發光,那個石壇看起來十分古老侵蝕得十分嚴重,儘管如此也不損其光芒。

  終於看到涅妲的神祠了……我感動地走上前,觀察這座神祠。它不像佩爾金村子中隨處可見的雕像,並不是以涅妲的形象去雕刻的,這座只有一人高的神祠中央有個石洞,石洞外有個頗新的小木門。

  石洞周圍雕刻的是海浪,大大小小的波浪圍著石洞,我往前走踏進了水中,低頭一看才發現神祠被海水包圍著,再過去就是洞窟外,我想我們現在就在天角崖的正下方。

  不過……

  「如何?」歐拉看著我。

  我捏著手指上的戒指,視線中除了緊張的歐拉還有興奮地到處摸索的圖魯瓦之外,我沒看到有神靈的存在。

  「涅妲的神體在這個石洞中嗎?」我問。

  歐拉點點頭。

  「我可以看一下嗎?我仍然沒有看見涅妲的身影,我確認一下。」

  歐拉猶豫了一下最後點頭說,「好。」

  他走到神祠邊,小心翼翼的打開小木門,然後將手伸進去。歐拉一瞬間臉色慘白,他瞪大了眼將手抽出,然後看向漆黑的石洞中,然後又將手伸進去再不敢相信地收回。

  「圖魯瓦拿著你的燈過來!」他呼喊著。

  圖魯瓦趕緊跑來,提著已經點亮的油燈。歐拉一把搶走油燈然後照亮石洞,我也湊近去看,只看到空無一物的石洞。

  「不見了……」歐拉顫抖地說:「神體……不見了……」

  「你不是說只有你們村佬才知道怎麼進來神祠的嗎?」我激動地說,「神體居然會不見?也難怪你們會失去庇佑!這是怎麼回事?這真是我見過最荒謬的事情!」

  「真的只有我們村佬知道而已,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人……」歐拉說到一半停下。

  「其他人?」

  「不,不可能,不可能是她。」歐拉搖頭。

  「誰?」

  「村佬的家人也會知道這個祕密的吧?那小茉是不是也知道?」圖魯瓦輕聲問道。

  「她知道,在她小時候我有帶她來過。不過她不可能會把神體拿走!她沒有理由做這種傷天駭俗的事情。」

  「我才不管她有沒有理由,我們趕快折返回去找歐茉蒂本人問個清楚。」我說:「神體離開神祠太久的話神靈真的會失去力量,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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