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於冬十月回到鄴城，先遣樂進、李典進擊高幹，再圖大軍總攻。
高幹之叛本在意料之內，但高幹挑在河北甫定的瞬間起事，仍出乎眾人意料之外。不過，高幹未與袁氏兄弟合謀，又是臨時起事，不致顛覆曹操的河北局勢。
高幹原扼守於壺關口，但因樂進、李典攻擊得當，被迫回壺關城防禦。壺關城總是易守難攻，孤軍深入不易，戰況陷入膠著。
「曹公，這是調查報告。」
荀衍懷疑高幹已久，早遣人監視，才能迅速獲得珍貴的資料。
荀攸站在荀衍的身旁，保證資料無誤。
「河東太守王邑，河東衞固、范先等人都是嗎？」
高幹治理并州有年，人脈自廣，曹操瞇起眼，有感并州不好治。
「還有張晟寇殽、澠閒，南通劉表，屬於第三勢力。」
荀攸補充說明，表示高幹有通荊州的路徑。
「分化無用嗎？」
曹操需要從內部瓦解，才能集中心力對付高幹。
「……很抱歉，接著不是士族所能做的事了。」
荀衍善於收集情報，但他不能讓辛苦收集情報的人涉險，只能見好就收。
「河東情勢多變，吾不願遣大軍攻之，高幹偏要吾出大軍。」
曹操派遣樂進、李典都無法制服高幹，就非得他出手，才能剿滅高幹的老巢。
「無法遣諜，就只好回歸一般情形了。」
郭嘉對荀衍的情報堪稱滿意，不再執著無法實現的事項。
「吾與河東不熟，總要找個知情的。」
曹操專注於河北，河東一直不屬於他的範圍。
「去哪裡找知情的？」
夏侯惇皺起眉，不禁看向身旁的韓浩。
「不是我。」
韓浩是河內人，地域位置尚稱符合，但他自認無法完成此大業。
「……那是誰？」
荀衍也不清楚在曹操心目中足堪此大任的人物是誰。
「軍師應該知道吧？」
郭嘉呵呵一笑，將問題轉給了荀攸。
「攸愚鈍，不知曹公的意旨。」
荀攸低下頭，彷彿謙虛的老者，不去置喙政事。
「（……這道問題這麼難回答嗎？）」
郭嘉在心內犯嘀咕，對眾人漏接這顆球頗感不解。
「看來你們都忘了文若。」
曹操搖了頭，懶去追究在場人物究竟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的情形。
「……」
荀衍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荀攸，不知其言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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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退下後，曹操先寫信給幽州的有力人士，徵求民夫，協助董昭開通水道。
郭嘉為曹操倒水磨墨，好讓曹操再寫下封信。
「關西諸將，恃險與馬，征必為亂。吾雖信任文若，難免猶豫。」
曹操擱下筆，對是否出大軍進攻高幹陷入兩難。
「壺關口雖破，不過并州山河交錯，氣候多變，高幹僅需以良馬堵道，便能牽制吾軍數月。後援難至，又恐截斷，這場戰不好打。」
幽州是大平原，整體有利曹操驍勇的騎兵隊；但并州地勢複雜，難以單一兵種直衝，若無法從內部突破，終究鎩羽而歸。
「而且，張晟寇殽、澠閒，南通劉表，衞固等因之，吾恐其為害深。」
曹操最憂高幹會聯結荊州劉表，牽引西疆動靜。
「總之，就是要問荀君，誰願意直搗虎穴吧？」
郭嘉磨好墨，語氣輕鬆道出曹操的意旨。
「此事難為呀。」
曹操說來說去，就是要有名打虎大將，願意衝入虎穴，瓦解高幹周圍的勢力。
這個人選，必要出乎眾人意料，又能擔負大任。
「唯有請教荀君是否秘藏人才了。」
曹操軍內無人比荀彧掌握更多的人才資訊，連郭嘉都有些期待。
「可像蕭何養足兵馬勢力，供吾軍差遣；或似寇恂從內部顛覆，與吾軍裡應外合。就這麼問吧。」
曹操點了頭，開示兩種人才類型，供荀彧選擇。
「（不知荀君會如何回應。）」
想起荀彧自信的微笑，郭嘉嘴角上揚，似乎是與有榮焉。
「你怎麼不問吾請誰去徵召民夫？」
曹操見郭嘉期待的雙眸，不禁抱怨了一句。
「……曹公未言，嘉自不敢問。」
郭嘉像是被大人看穿心思的小孩，乾笑了一聲。
「甭學公達，聽得令人心寒。」
曹操吐了一口氣，對荀攸距離他越來越遠，不是很高興。
「軍師可能是因為家族……」
郭嘉正想為荀攸說話時，曹操卻對他搖了頭。
「背吾行事，又有保留，吾怎麼可能任用他們？吾剛才也給機會了，是他們不會把握。」
曹操出生於大家族，怎不知家族內有些規矩？但因規矩不敢說真話，他認為是本末倒置。
「（我也搞不懂軍師的想法。）」
荀攸反常的行為，別說曹操厭惡，連郭嘉都不明白。然而，心思藏得深的荀攸，是不可能說的。
「吾找的是田國讓，他可是劉備的朋友。」
田豫，字國讓，本追隨劉備，因劉備任豫州刺史，他以奉養老母為由留在家鄉。之後，田豫勸鮮于輔投靠曹操，是幽州知名的人物。
曹操與田豫談過幾回，頗為賞識，任其繼續管理幽州。
「看來運河之事沒問題了。」
劉備結識的朋友都有一定的實力，有此等人物襄助，郭嘉就放心了。
「吾倒是得先安撫軍隊。」
曹操軍內早有如漲潮般的思鄉聲浪，本應於河北平定時宣洩，高幹卻打破了和平，無法履行預期的返鄉行程。
曹操皺起眉，思索如何安撫將士。
「（統帥也真辛苦呢。）」
謀士有謀士的辛苦，將領也有將領的辛苦，郭嘉苦笑，隨曹操出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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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都
「（高幹叛變了。）」
荀彧桌上放置數封信件，來自各個區域，都是記錄高幹叛變一事。
高幹有雅名，招納天下遊士，又有統帥軍隊之才能，當時有名士對他評以「君有雄志而無雄才，好士而不能擇人，所以為君深戒也」，幾乎無人相信。
最近，荀彧認為此話不差。
「（高幹叛變無名義，逕行剿滅即可。）」
鍾繇處理西疆事久，本欲以移封削除高幹勢力，但因削藩無名義，一直不順利。現在，高幹舉著反漢的大旗，可謂天下共擊之。
「（元常已經打通匈奴，馬騰、韓遂不會與弱者合作，袁氏兄弟遠在塞外，荊州的路線我則封鎖了。）」
高幹欲藉張晟通往荊州，但鎮守許都的荀彧怎容他來去自如？
荀彧無法斷絕高幹在并州的勢力分布，但他可以截斷高幹聯通外地的管道。
高幹不反，荀彧尚且尋不得削藩的名義；但高幹一反，荀彧勢必讓他孤立無援。
「（只要將高幹鎖在并州，遲早摧毀之。）」
并州是河北進入關中之要地，產有天下良馬與精兵，但物資不足是硬傷，怎樣都不可能以此與曹操抗衡。
「（并州宜速取，自是寇恂為佳。）
荀彧封鎖高幹出外求援的路線，但內部路線無礙，如果曹操征討高幹不如想像順利，就會有諸侯游移，使高幹有突破的機會。
「（寇恂……）」
高幹如猛虎困於籠內，戰鬥力旺盛，究竟誰可擔此大任？
荀彧的辦公房內，又有一疊疊高起的文書，上面書有來自各地的賢士紀錄，可應用於各式場合。
荀彧揚起自信的笑容，從不為人才之事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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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畿其人也。」
曹操收得荀彧的回覆，劈頭就是這句話。
「荀君真有自信。」
郭嘉嘖嘖稱奇，不禁好奇杜畿的實力。
「吾想起來了。文若曾於隔壁房間聽杜畿與人討論時事，頗為賞識，隔天早上請見杜畿，然後就推薦給吾了。」
曹操幕僚眾多，難以全記，即便杜畿優秀，長久沒有跟隨在側，印象難免模糊。
「（勇足以當大難，智能應變，其可試之……嗯～）」
郭嘉偷覷信件的最末句，對荀彧誇獎杜畿有些吃味。
「文若都這麼說了，就派杜畿去吧。」
曹操闔起信，事不宜遲，就要立刻行動。
「曹公，杜畿雖強，還是需要軍隊。」
杜畿隻身進入虎穴，沒有軍隊奧援，還是危險。
「吾無法派多。」
曹操已遣一部分的軍隊攻擊高幹，在此又派軍隊就會影響主軍。
「不需要多，能引起賊眾注意就好。」
軍隊並不總是多多益善，郭嘉的目的只是幫助杜畿容易行事。
「不用多，卻要引起賊眾注意……」
曹操玩味郭嘉的話中話，似乎聽出了端倪。
「元讓剛好在，由他率領軍隊夠顯眼了。」
杜畿雖有荀彧推薦，但曹操與郭嘉都不知道他的實力到哪裡，適時以夏侯惇開路，製造一個新局面未嘗不好。
「是的。」
郭嘉點頭，滿意曹操的論述。
「姑且先看杜畿斡旋的情形，吾預計在明年春正月出征，一次把河北問題都解決。」
曹操想起還要率領軍隊再繞一次河北，太陽穴就隱隱發疼。
「畢竟是與將士的約定嘛。」
經曹操的說明後，將士同意先統一河北，再論功行賞，回鄉團聚。
郭嘉雖心繫烏丸族，但將士回鄉心切，他也不能一味勉強。
「等到戰爭告一段落，吾打算把妻兒接到鄴城，你有打算帶小奕過來嗎？」
曹操早欲送家人入鄴，但河北尚不平靜，他只得稍後再議。
「看他吧。」
郭嘉採放任政策，一切由郭奕決定。
「你就是對孩子太冷淡了，他也要成年了。」
曹操估算郭奕的年齡，有感時光飛逝。
「這麼大了啊……」
上次相會，郭奕還是生澀的少年，郭嘉不禁懷疑下次見面是否還認得出來。
「真是難以想像你比吾年少十來歲，孩子卻比吾還大。」
曹操想起戰死的曹昂，內心酸澀。
「話也不是這麼說。」
郭嘉輕搖頭，自認沒有參與郭奕的成長。
「戰爭結束，就回鄴城休養，專心於民生吧。」
曹操連年出征，已生倦意，也想早點回家團聚。
「平定河北，還有荊州，待取得荊州，再來休息也不遲。」
郭嘉跟隨作戰，亦知征戰之苦，但他不能因此忘記重要的戰略目標。
「……該說不愧是年輕嗎？」
曹操知道這是戰略目標，只是對郭嘉旺盛的戰鬥力頗為讚賞。
「（……是年輕嗎？）」
郭嘉撫著撲通跳的心臟，多少體悟這份決心不是來自年輕的衝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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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畿任河東太守，臨危受命。
杜畿與衞固有舊交，巧妙操控衞固、范先等人的利益糾葛，從中分化高幹的兵力配置，斷絕與荊州的聯絡。
高幹見杜畿行動有異，先下手為強，率領軍隊齊攻。
與此同時，曹操於建安十一年春正月（西元206年）進軍壺關城，迫使高幹狼狽。
「走到這邊，高幹還沒回師，杜伯侯確實有實力。」
曹操與樂進、李典合流，得知高幹已遭調虎離山，不在壺關城內。高幹不在城內，群龍無首，壺關城再堅固，早晚手到擒來。
「是啊……」
郭嘉吐出濃濃的白霧，有感河東又是另一種難熬的氣候。
「（好乾好冷，皮膚都要裂開了……）」
幽州的風雪雖冷，但水氣量足，不致有乾裂之苦；但并州地形多變，氣候也隨之變化，冷熱無常，讓人難以適應。
此外，曹操沿太行山北上，山路蜿蜒狹窄，良馬雖可輕易穿過，但車輪難以轉彎，往往碰到山壁而摧折。車輪一毀，後方運輸只能將就修車，或是以身推車，痛苦難堪。
「奉孝，你的臉色好差。」
曹操轉過身，發現郭嘉的臉色直比穹光，嚇了一跳。
「呼……先不管此事，包圍壺關城再說。」
壺關城就在崇山峻嶺中，以幾座橋環環保護，看似箭步之距離，卻因蜿蜒山路還需繞上幾回。
郭嘉因不斷環繞的山路略生嘔意，仍得振作起來。
「今天恐怕是到不了。」
進軍因環繞的狹窄山路而推遲，曹操見天色漸昏，難見路面，起紮營之念。
「從兄，我去確認。」
大軍紮營最易遭受襲擊，曹仁不敢鬆懈，確保沒有敵軍窺伺。
「有勞了。」
曹操點了頭，放心將事情交給曹仁處理。
「……曹仁將軍與曹純將軍似乎沒有交集呢。」
郭嘉撫著穹光的頭，對曹氏兄弟的互動感到納悶。
「他們一直都是這樣。」
曹操尊重曹氏兄弟，不以為意。
「（明明就很關心，卻裝作不關心……說得也是。）」
郭嘉想起荀彧，似乎理解曹氏兄弟的互動，覺得親切起來。
「先找到平臺紮營。」
曹操得在日落前紮好營，避免遭到野獸的襲擊。
「吼！」
才說野獸，野獸的吼叫聲便從山林間傳來。
穹光耳朵抖了一下，表示野獸正在尋覓獵物。
「熊啊！」
突然，後方運輸隊發出驚恐的聲音，他們尚在調整糧械位置，卻看到兇惡的猛熊就在眼前，嚇得不知所措。
「……從兄，我去處理。」
曹純聽得異狀，立刻率領幾支隊伍，就要去解決後線問題。
「注意安全。」
野獸雖不如訓練有素的軍隊，仍有危險性，曹操發出了叮嚀。
「（天黑了，但這邊沒有人家……）」
郭嘉試著從參天的林葉中，探出真正的時辰，但不論如何都無法轉變沒有人家的事實。
「繞了好幾圈，都不知道是快到了，還是越離越遠。」
曹操覺得壺關城是越來越大，但也擔心又有岔路使其變得更遠，顯得困窘。
「曹公，找到平臺了。」
先去尋覓平臺的張遼與張郃傳回好消息，確認軍隊有個休憩點。
「幹得好！你們五人集成一隊，去打些野味回來。」
曹操主動處理紮營瑣事，將打獵交給專業的將士處理。
「是。」
張遼與張郃聽命，迅速分好隊伍，在可聯絡的範圍內尋找目標。
「（……來煮飯嗎？）」
樹木與土壤都結了一層冰，郭嘉拿出空鍋，無奈將米倒了進去。
曹操捲起袖子，尋找紮營點，要在夜前完成紮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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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敲冰敲得正不爽，你敢來鬧！」
曹純正要協助後援部隊時，協助鑿冰、推車的曹族子弟，早有拿著短斧準備與來犯的熊一決勝負。
「吼！」
熊站立比成年男子還要高上一顆頭，體型更是超過一倍，一道怒吼驚飛棲息於樹林的鳥兒。
曹族子弟是恐懼，但連受過專業訓練的都不上前，誰來保護後援部隊？
後援部隊頂住物資，滿臉驚慌，祈禱熊會識趣離開。
「我在後面射箭援護你，要打前跟我說。」
生死一瞬，曹族子弟哪還抱怨？曹丕對著熊頭，要為向前衝的曹族子弟減少風險。
「衝了！」
曹族子弟持斧衝向前，不管熊爪的恐怖，以氣勢決勝負。
「太快了！」
曹丕試圖牽制熊的行動，但因擔憂傷到前方的曹族子弟，未能拉滿弦。
「這箭射不傷熊。」
曹純從箭的方向與力道，認定曹丕這箭非但傷不了熊，甚至會惹怒熊，趕緊要身旁的虎豹騎協助。
然而，路面狹小，一群人怎衝得過去？
「吼！吼！吼！」
如同曹純所想，熊因箭矢而發怒，左右晃動凶狠的利爪，稍有不慎就會被熊打下山崖。
「什麼？」
先衝的曹族子弟沒想到熊會突然發狂，雖有砍中熊，卻沒有刺到要害。
情勢岌岌可危。
只要再一發，熊就會將先衝的曹族子弟打下山崖，卻無人可救。
「嘖！」
先衝的曹族子弟蹲下身，尋找熊的攻擊空隙，以便回到眾人的身旁。
不過，熊豈會如他所願？
熊逐步逼近先衝的曹族子弟，曹純拿起弓箭，也欲瞄準熊頭，解決困境。
「……中！」
曹純尚未射出箭，卻有冷靜又沉穩的聲音隨箭而去，直擊熊的頭部。
那道箭直接射穿熊頭，熊應聲而倒，可見力道之深厚。
「掛了……」
先衝的曹族子弟本欲翻滾回來，但他見熊雙目瞪大，一動也不動，再補了一斧，確定熊真的死了。
「子桓，你剛才那箭太躁進了。」
射箭的曹族子弟較曹丕長上數歲，從老練的箭術與指責的態度，他應是曹丕的箭術老師。
「……沒錯。」
曹丕低下頭，承認剛才那箭沒有達成實益。
「呼……呼……終於死了，還以為要死了。」
直到現在，後援部隊才真正體悟活了下來，歡欣鼓舞慶幸自己還活著。
「曹純將軍，這隻熊要怎麼處理？」
射箭的與先衝的曹族子弟合力抬起熊屍，詢問如何善盡這頭熊。
「……交給從兄吧。」
曹純指示虎豹騎開道，讓曹族子弟風光抬著熊屍向曹操領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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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根本是冰……吧？」
大雪飄於林葉上，隨即落於地面。
好不容易燃起了火，又因凜冽的風兒吹過，而有熄滅的危機。
冰因火融化為水，水又遇冷將凝結回冰，放在鍋內的米就像是塵封於透明的容器中，依然是米。
曹操早已放棄煮飯，騰出空間放置臨時打來的野禽。
「張遼將軍與張郃將軍的故鄉就在這附近，也真辛苦了。」
郭嘉勉強煽起火，不僅是烤野禽，也順便觀察米的動態。
「確實，吾也不想再來。」
曹操與郭嘉的故鄉都是人口稠密的市鎮，雖有糧食不足的危機，但怎會有四處看不到人，還得落魄升火的窘境？
「曹公，祭酒，我們回來了。」
說人人到，張遼與張郃率領隊伍，熟練將野禽除毛、剝皮與清理，提供新一批的野味。
「……你們在家鄉都要這麼吃嗎？」
郭嘉比著野禽，露出好奇的眼神。
「我們住城鎮。」
張遼與張郃皆微睜雙眼，懷疑郭嘉有所誤會。
「看起來很熟練。」
郭嘉覺得張遼與張郃不當武人也可以當屠夫，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因為野禽常會飛進來，就加菜了。」
張遼以武器串起野禽，開始烤肉，不覺得奇怪。
「連人都常突然跑進來。」
張郃也隨意取了武器，說出不知是玩笑還是事實的語句。
「……難怪只有我來。」
郭嘉突然明白為何大家都要留在鄴城掌握情報。
「再抱怨下去，就沒得吃了。」
曹操聞到野禽的香味，心曠神怡，直接大快朵頤。
「祭酒，那些米……」
張遼面色沉重，似乎想勸郭嘉不要執著於熟不了的米。
「……好重的血味。」
郭嘉沒有感覺張遼的勉強，而是突然聞到濃厚的血味，不是很舒服。
「從兄。」
曹純先至，給予曹操信賴的微笑。
「……怎麼了？」
曹操見曹純欣喜，卻不知為何欣喜，稍抬起頭。
「族父，你看，這是我們打回來的熊！」
「……雖然是費了些工夫。」
打熊健將站在前方，有些難為情看著曹操，希望獲得肯定。
「……真的嗎？」
曹操急忙起身，確認這頭熊的尺寸，對眼前僅有十來歲的子弟們頗為讚賞。
「是真的。」
曹純點頭，大方認同曹族子弟的實力。
「（致命傷是頭上的箭，但無人牽制，也很難射中……）」
郭嘉瀏覽一次熊的狀況，承認擊敗這頭熊需要兩把刷子。
「吾太高興了，趕緊將這頭熊烤來吃，吾要大賞你們！」
曹操重武，聽聞子弟武功，自是笑容滿面，急著想推銷給所有人。
「……」
曹丕低下頭，他也想表現，卻表現不好，顯得有些落寞。
「……」
郭嘉不說話，依然關注著米。
「在山上煮什麼飯，根本煮不熟。」
曹丕心情惡劣，諷刺郭嘉連基本常識都沒有。
「（喔呀～我還真討人厭。）」
郭嘉飽讀書物，自是明白此理，純粹好奇為何煮不熟。
曹丕悻悻然離去，再度融入曹族的世界中。
郭嘉獨自觀察米的狀況，彷彿是隻身來到此地。
「……要吃嗎？」
打破寧靜的不僅是聲音，更是一只烤得皮酥而泛著油光、散發美味氣味的山豬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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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仁將軍？」
郭嘉拿著烤山豬腿，沒想到會是平常甚少交流的曹仁給的。
「子和似乎很高興。」
曹仁望著曹純的笑顏，表情也緩和了幾分。
「……應該吧？」
郭嘉咬著彈牙緊實的山豬腿，終於恢復了活力。
「他一直都在勉強自己，我有點擔心。」
曹仁取出匕首，又砍斷另一支山豬腿，補充體力。
「怎說？」
郭嘉與曹氏兄弟相處有限，自是不知曹仁的感受。
「先前我聽幾位將軍提起虎豹騎爭功心熾，子和還是沒走出來。」
曹仁盯著曹純的側顏，露出擔憂的神情。
「聽不懂。」
郭嘉對曹仁無前因後果的言論大搖其頭。
「自從被祭酒刺激後，子和一直很自卑；幾位將軍與他年紀相仿，又有成就，他的著急都展現在虎豹騎上。」
曹仁有耐心，想辦法讓郭嘉聽懂。
「……我？」
郭嘉吞下一口肉，才發出疑惑的語氣。
「虎豹騎是精銳部隊，遲遲無法上陣，子和覺得是自己的問題。」
曹仁面色沉重，對曹純總將心事藏於心中感到不捨。
「喔呀？原來他是這種個性啊。」
郭嘉吃完一支山豬腿，稍微瞭解曹純的性格。
「他急欲建立功名，為曹族爭光，我擔心初衷變質。」
曹仁又將一支山豬腿交給郭嘉，生怕郭嘉吃不飽。
「功名……啊。」
郭嘉搖了頭，謝卻曹仁的好意。
「事實上不僅子和，自從從兄宣告回鄴城論功行賞後，爭功之事就變得踴躍了。」
曹仁咬著山豬腿，得趕緊吃飽。
「曹仁將軍不想錄功嗎？」
郭嘉伸起懶腰，覷向曹仁。
「怎樣，才是真正結束戰爭？」
曹仁不回應郭嘉的問題，而是又拋了一個問題。
「天下統一吧。」
郭嘉隨口胡謅，觀察曹仁的反應。
「只是戰爭勝利獲得的天下，終究不是真正的結束戰爭。像河北本來統一了，高幹一叛，就又不統一了。」
曹仁低下頭，何嘗喜歡軍旅生活？但只要有戰爭，他就必須化為盾牌保護大家。
「聽起來意有所指……呢。」
郭嘉拿出身旁的酒壺，隨意喝了一口酒。
「戰鬥的本質是為了什麼？最近，我有些迷惑。」
曹仁觀望著將士飽食的姿態，越發不瞭解長年戰鬥的目的。
「當然是為後世的和平所努力。」
郭嘉不覺迷惘，因為他本就是為了實行王道而努力。
「不是為了功名嗎？」
曹仁也飲起酒，直白道出隱藏於大義名下的功利目的。
「曹仁將軍真是的，竟然直接說出來了。」
所有大義名分的背後，多少隱藏個人建功立業的心思，才能義無反顧實踐。
郭嘉笑出聲，算是接受曹仁的指控。
「我希望減少不必要的戰爭，早點回歸和平的生活，但……」
曹仁盯著曹家人興奮的神情，覺得自己似乎融不進去。
「想得太多，得失心就會太重喔。」
郭嘉取走熟不了的米，證實在山上無法將米轉為飯。
「至少，我們得把握現在嘛～」
郭嘉對曹仁微笑，勸曹仁不要執著於空想的世界中。
曹仁低下頭，專心割下山豬肉，將其分配給士卒。
創作內容
《孤蒲》第四集第八章01（荀彧、郭嘉）〈每週一更新〉
大姜君專區 (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