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已經講好了,非要扣住人質直到最後一刻嗎?」好不容易與吳健雄會合,面對苦心設計的兩難問題遭到破壞,李月嬌怒不可遏!「結果呢?你們早一步把船炸掉也就算了,最後那幾人全都活下來了!」
「阿嬌!不是……如果真的要扣到最後,妳就不應該留手機給她們啊!」
「我故意留手機是讓她們可以求救沒錯,但主動權仍然掌握在我們手上,你大可耍那群警察一頓,把四個人運上船直接開走,也好過被靖琳跳上船去把人給救下來吧!」她憤怒地隨手抄起手機就往牆上甩,聽見那驚心動魄的碎裂聲,在場的其他年輕人全都別開視線。
吳健雄面容抽搐,勉強擠出一些緩和的話來,「也想未到恁查某兒會這麼厲害!說實在的……跟妳真的真同款咧!」
「別以為這樣說我就會高興!」她冷笑,「靖琳這傻ㄚ頭……冒這麼大的風險,就只為就那幾個姓石的!」
「是說……到頭來那個死大箍還是被妳炸死了,甘有差?」
「有差!」她微咬指甲,「我是為了讓湯英理選擇殺死石敬德才處心積慮設計這樣的局……雖然結果相同,但現在變成是我下手殺他,而非她開口『
處決』,意義很不一樣。」
「我看妳非常重視那個戴眼鏡的查某,伊到底是啥咪人?」
李月嬌嚴肅的表情在昏黃燈光下顯得晦暗陰森;吳健雄立即揚手,「沒恁欸代誌(沒你們的事)!先下去。」
待所有人一走,她立刻撫著腹部坐下來,吳健雄迅速拿了一根止痛針,並拍打她的手臂尋找血管,花了一段時間才找到。
「妳現在用藥的間隔越來越短……這樣身體哪欸堪(哪裡受得了)!」
「這也沒辦法!以我現在的情況去診所沒用,一踏進大醫院門口就會被抓!」
等待藥效發揮作用的空檔,「我這麼說好了,」她燃起一根菸來轉移注意,「我擔心以我僅剩的一點時間……沒辦法真正把事情做完!」
凝望著她,吳健雄托住她肩膀的手不自覺用力。「我知道你已經盡力照顧我、幫助我了,很抱歉……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為了避免我死之後沒人帶著你們繼續,我需要一個聰明人來接手,而且要有與周增祥他們對抗的足夠動機!」
「我們也不需要其他人來帶!」
「別這樣說!頭都已經洗下去了,怎麼可能只做一半?」
「我不是只做一半,而是一定會與妳
同進退!」吳健雄將她收進懷裡,「其他少年仔我會另有安排!看是要讓他們往大陸那邊跑、轉到其他幫……要不乾脆洗白!反正怎樣都好,我會安排!但只有我……妳想要再次趕走我是不可能的!」
「健雄……」
「我不是說過了嗎?很早很早就說過了,我對妳,是一見鍾情!」他下顎抽動,「以前的我愛喝,不成材、不懂事,配不上妳!被妳趕走是理所當然,但是現在,就算妳拿槍指著我,我也不會離開的。」
「多謝你……」丟下仍燃著的菸,李月嬌把臉埋進他懷裡。「多謝你,聽到你這樣說,我就安心了!」
靜默了好一陣子,吳健雄才道:「所以妳剛剛說,要讓一個聰明人來帶……是說那個戴眼鏡的?」
「嗯,就是她!」
「為什麼?我是說,為什麼不讓妳女兒來……」
「先不講你當年對她造成的心理陰影,重點是,靖琳她是警察!」她苦笑著搖搖頭,「她的個性我了解!就算我是她媽,想說服她變節是很難的;你沒看到即使她現在知道我還活著,我仍然沒有跟她直接聯繫?就是因為我了解她……她的死心眼,跟我是一個樣!」
「原來如此,那那個戴眼鏡的就有機會嗎?」
「我是這樣想的!她的身分很……特別,雖然論情論理,由我來說服她會顯得很矛盾;但只要能夠說動她,讓她去替自己、替家人報仇,我的目的就算是達到了。」她默默收緊掌心,「為了這個目的……我得想方設法的拉她入這個局!」
經她說明,吳健雄終於理解了。「若是這樣,那今天的計算就徹底失敗了!」
「呵!也不盡然;雖然最後的目的沒達到,我終究還是跟她說了很多事;包括當年事件的部分真相……可以想見,刑事組內部一定有好戲可看!」她重新點燃一根菸,「我們只要專注眼前的計畫就好!」
*
事隔一天,刑事組內部的專案小組針對石敬德的綁架案與爆炸案,做了一連串徹查。
經過檔案的修復與重組,蔡譽偉終於掌握到當日李月嬌與那假扮成「送貨員」的男人,在入侵公寓大廳時的畫面,連後續前來接應,假扮成保全人員的男子也一併入鏡。
透過畫面,周增祥證實他們就是當年國安局的一員,分別是名單上的第三人「Sam」,以及第四人「Chris」,不過他更習慣以他們的專長來做為俗稱。
「Sam是『
礦工』,而Chris則是『
車匠』;如果是借助他們,那李月嬌能夠順利入侵或逃脫,而且還能取得威力這麼大的炸藥,我也絲毫不感到意外!」
「那個『礦工』……該不會他很會『挖礦』吧?」簡銘貴聯想到近來利用電腦挖虛擬貨幣的人,也是被稱之為「礦工」。
「不!是因為他很會玩炸藥才取的。開採礦石不是都需要炸藥嗎?」周增祥搖搖頭,「至於Chris,除了他很懂得玩車之外,開鎖也是他的拿手好戲!」
另外,雖然石敬德的公寓遭到炸毀,無法取得任何監視器畫面,但門口的保全系統顯示當天早上八點十一分,系統曾經解鎖過一次;他研判,那就是李月嬌入侵犯案的確切時間點,至於破解的保全卡片如何得來,他想到了一個人——
已經遭到棄屍的彭昊澤。被人暱稱為「
駭客」的資訊高手,只有他才有這種本事。
「這麼多前國安局人員全都在背後幫忙李月嬌犯案?她究竟是怎樣的個人魅力呀!」呂汀峰忍不住感嘆。
周增祥眉頭深鎖,「總而言之,隨著她身邊的成員身分一一解明,要找出她們的下落也就簡單多了!」
在討論的過程中,陳火木回到小組室,並且帶著石家倖存的四名成員的筆錄,還有昨天他所作的一連串救援行動之後的書面報告。
「辛苦了!」
「局長別這麼說!真要講,我們那位受傷的同仁更辛苦……」他特別大力稱讚昨天表現出色的向榮,「另外,說到好表現,昨天小周也是功不可沒!」
翻頁的動作忽地暫停下來,周增祥回想起靖琳表明信念時的堅定神情;陳火木一面觀察他的反應,一面說:「真是服了她!我才趕到就親眼目睹她跳上船;當時船已經離開碼頭好幾公尺了,幸虧她有爬上去,不然能否救到那母女三人還真不好說。」
「嗯……相較於李月嬌帶來的麻煩,她的女兒倒是做得很出色。」
「局長。」陳火木欲言又止。
「嗯?」
「雖然……我知道啦!避嫌還是很必要的,只是……我說句實話,希望您不要生氣?」
周增祥闔起文件,「副組長該不會是打算讓周警官實際加入到我們的小組裡吧?」
心思完全被看穿!陳火木尷尬的搔頭,「我、我是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小周之前被禁止參與這樁案子,心情多鬱悶啊!當初我跟大頭舉薦她,其實就是看上她年輕、她敢衝敢拚!像她這種正義感十足的刑警不多了!雖然說,有時做事是真的衝動了點,但……這不正好也是她的優點嗎?再說,主謀就是她媽媽,論情論理,她一定比我們更了解李月嬌在想什麼;我認為當務之急是先破案,至於其他的就等之後再說吧!」
周增祥紮實的因這提議而猶豫了。
確實,在他們目前飽受內外壓力的情況下,似乎沒有什麼比早日破案、抓住李月嬌還要重要;但就壞在周靖琳的身分太過敏感,他們出動大批警力還抓不到人,媒體透過這一點痛打,已是顏面掃地,萬一要是再讓他們得知承辦此案的小組內部有主謀的女兒還得了?
另一方面,是他多少有些出自於私心——他不希望靖琳過度涉入此案。雖然從昨日她的積極救援來看,似乎是想擋也擋不了!但至少,他不希望讓她拿槍口去指著李月嬌!
這是他最低限度的期盼。
只是陳火木的顧慮也不無道理,他皺眉深思了一會兒,「這件事我會再跟方組長討論,如果討論出個結果,我再向署長申請!畢竟她跟主謀關係匪淺,這點還是要謹慎處理。」
陳火木面露笑容,「那是當然的!」
*
經過昨天一早的轟轟烈烈,從醫院直奔刑事組的靖琳,多少感覺到身旁同事投來的眼光,與之前稍有不同了。
似乎多了幾分熱絡,回到先前專案小組尚未成立,她在組裡所感受到的氣氛。
這讓她感到自在,連帶的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一些。
其他同事隨口問她昨天跳上船的感想,還有人虧她開了很多槍!「不是我要說,我進刑事組以來開槍的次數搞不好還沒小周昨天來得多!妳一天抵我五年啊!」
「話不是這麼說的吧!」她哭笑不得!還好昨天被她打落海底的那名外勞最後是生還了,要不她寫報告事小,或許還有告上法庭的風險。
「總之,妳……」該名同事指著她,最後豎起大拇指,外帶一副敬佩的表情。
笑鬧夠了,靖琳回到座位辦公,不料分機電話響起;是內線?
「靖琳!」方子駿站在個人辦公室門口對她招手。「來一下。」
她皺眉走進,他催促她把門關上。「組長,有什麼事嗎?」該不會又要印資料什麼的……
「昨天妳的行動非常及時,雖然有些開槍的時機還有商榷空間,不過整體來說,行動是成功的。」方子駿手拿著資料夾來到她面前,「阿木的書面報告把妳大大讚賞了一番!向榮也是。」
「謝謝組長!也謝謝阿木學長……」她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只是做我
應該做的事。」
「嗯,關於昨天妳登船後的細節,我還有些問題想直接問妳……」
一提到她在船上跟那年輕男子扭打的經過,靖琳不由臉色緊繃,「……他剃個平頭,身上有一部分刺青,看不清楚圖案,我射中他的右手臂,但他依舊直直向我撲過來;應該是左撇子,他的力氣很大!」
「嗯……不像是名單上的人,那或許是吳健雄的手下吧?」
「應該是!昨天吳健雄開著快艇繞到漁船旁邊把人給接走,我向他們開了好幾槍,但射程不夠!」
方子駿笑了,「難怪子彈用這麼快!」經他一揶揄,靖琳困窘的紅了臉頰,「不光是阿木,就連石太太她們都對妳讚譽有加;啊!對了,妳昨天早上就去看過老師了吧?跟老師……
和好了嗎?」
靖琳猶豫的撇嘴,而方子駿一臉探究,她咬唇,決定坦白,「嗯!其實……我跟湯英……老師!我們現在還是住在一起。」包括昨天晚上她就在醫院裡陪伴英理。
「哦!原來如此,我就想說妳們怎麼忽然變好了,之前不是吵得挺兇的嗎?」方子駿忽然壓低聲響,「關於老師在現場跟妳媽談的那些事情,老師有沒有跟妳說?」
提到這個,靖琳想起的不是英理交代的那些話——反而是她那一個溫柔的擁抱。
面對可能是殺害她父母的兇手的女兒,她就這樣一笑帶過了;靖琳明白這件往事影響英理有多大,所以當英理居然能就此原諒她時,她反而覺得難過。
但同時也覺得慶幸,這麼做需要的絕不僅僅是寬容,還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氣。
「沒有耶……組長指得是什麼是呀?」她低頭裝傻,腦海間不自覺浮現出英理的淺笑。
「就……唉!算了,沒事!」他「嘖」了一聲,「老師有說她什麼時候回來嗎?」
「嗯,聽她哥說,順利的話明天就能出院;前提是沒有任何腦震盪現象的話。」
「好,那我了解了。」
「沒事的話,那我繼續工作了。」她點了點頭,「謝謝組長!」
「嗯!」
***
換上新的洋裝,綁妥繫帶,英理對著靖琳攤手,「這樣子,如何?」
整件洋裝高腰寬袖、蛋糕裙,外綴黑色蕾絲,還有優雅的白底內襯;她伸手替英理調整領帶位置,笑著說:「很
湯英理!」
英理眨眼,「這什麼回答呀……」推了推眼鏡,她率先走向急診室大門。
她的燒焦髮尾昨晚修掉了,又回到了剛進刑事組時的髮長;順手撕掉額際的紗布,聽見靖琳說:「妳今天是不是要到學校去上課?」
「啊,原本是。」
她皺眉,「原本?」
「我請其他教授代替我講課;經過媒體報導後,他們現在都知道我現在身處於警調單位核心,所以我一開口,他們自然就懂得想辦法替我排開。」英理回頭,發現靖琳自然而然挽住她;她唇角微勾,「瞧妳今天來接我表情特別輕鬆……有好事發生?」
「嗯哼!算是好事吧?」
「哦?」
靖琳撇頭偷笑,微噘起唇。「妳猜一下啊!」
「嗯,該不會是獲准加入專案小組之類的……」靖琳忽地瞪大雙眼,她假意掩嘴,「哎呀!說中了?」
不好玩!「妳怎麼知道啊?」
「誰叫妳什麼事都寫在臉上?」
一走出醫院大門,外頭的風讓英理深吸了一口氣,望向陰晴不定的早晨天色,又聽靖琳說:「昨天組長在宣布說要找我加入小組前,有特別探過我們現在的狀況。」英理挑眉,她續道:「我坦白說了之後,他又問我是否有把我媽跟妳說過的事情告訴我!」
「難道是局長透過方組長來探我這邊的反應?」她托腮思索,「妳怎麼說?」
「我裝傻迴避掉了。」
「然後接下來立刻將妳拉進專案小組……原來如此!」
如果她能對兇手的女兒網開一面,那是不是也有可能對於周增祥在甘宅血案所擔任的角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不能,至少也看在靖琳加入小組的面子上,避免直接與他衝突!她猜周增祥心裡打的,就是這麼一個如意算盤!
打算拿靖琳的身分當盾牌來避免內部發生爭端嗎?還真是聰明啊!
「又、又怎麼了?」
「我只想說,邀妳加入專案小組,除了妳用表現說明一切之外,更多是包含在背後的
政治因素!」英理冷冷勾唇,「不懂的話我待會再解釋,先回刑事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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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今天要更新的份了,既然如此,那巴哈這邊就早點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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