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她給自己一個任務:進星餘皇宮,找到星餘王子,同他商量一下,看怎麼走下一步?
除了道聽塗說,全然不知星餘王子是個怎麼樣的人?顢頇呢?還是果斷?剛愎自用呢?還是悲天憫人?有同理心嗎?還是很自我中心?
一路行來,和開車這位滿頭白髮的先生閒話家常了幾句,聽聞她是個外道客人,倒也滿可親的知無不言,可是,探詢起皇宮的事情時,他不願多談,只告訴她,皇宮門禁森嚴,別太靠近,不然恐怕有凶險。
什麼凶險?這蘭心就不信邪了!
從沿路觀察,星餘國並不像蘋之形容的什麼烏龜不上岸的蠻荒國度!事實上,它有許多現代化的建築,只不過高樓大廈較少,建築物大多有形有緻,風景見山是山見水是水,景色秀麗無比,人民看來也相當純樸和善。
說實話,蘭心一眼就愛上了這個國度,雖然少了摩天大樓,但相對的多了自然美景,難怪星餘國人自傲他們頭頂上的星星多到唾手可得,原來是少了光害。
在距離皇宮最近的這條大馬路邊下了計程車,就著黃昏還微明的天光,一掉頭,她便看見了星餘國的皇宮,它就像遠在天邊,又近在咫尺。
蘭心一時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回事?用了這麼奇怪的形容詞,只覺得那皇宮對她有一股詭異的吸引力,彷彿正召喚著她過去!
召喚?是瘋了嗎?還是著魔?
甩甩頭,她更看清眼前的環境!
今夜應該是個月明星稀的夜,星星沒見到幾顆,明月卻瞬時圓敦敦的掛上了天,就在皇宮最高處的飛簷一邊。建築亦中亦西,有高台閣樓,也有圓頂尖塔,在如盤般又圓又亮的月光輝映下,皇宮十分壯觀,但也有些妖氛。
真的,它彷彿近在咫尺,卻遠在天邊。
她站著的大馬路邊還有條依傍皇宮挖掘的大溝渠,大溝渠再過去還有一大片樹林,誰曉得一大片樹林後面還有什麼?也許她還得隱形穿過一大隊人馬,才能見得到星餘國那位大大有名的大王子呢!
頭也很「大」呢!她不禁苦笑。很多事情,確實是想比做容易,從倫敦飛來這裡,全憑一時衝動,任何人她都沒有告知,而她如果真夠勇敢,就該乾脆打通電話給父皇,問清星餘王子的手機號碼(據說父皇和星餘王子有條熱線──「經常通」、「即時通」、「萬事通」)只要幾通電話也許就能搞定這個王子,無論是她父皇或她週遭的朋友,都誇獎她很有說服力,就看她有沒有那個膽子了!
該怎麼辦?能怎麼辦?
她在人煙罕至的皇宮外圍,背著小背包,拎著大外套,邊踱步,便忖度──該怎麼拿到入園券?偷翻牆嗎?硬闖嗎?還是乾脆大搖大走到皇宮門口敲門大喊──讓我進去!看看自己身上粉紅系的長洋裝及有點高的高跟鞋,翻牆看來是免了。
半個時辰過去,她還是只能一直踱步,一直忖度。
事情突然發生了!
有人在喊救命,是女性以及孩子的聲音!
發生什麼事了?
徐蘭心撒腿開始狂奔,又停頓下來,俐落的拔掉高跟鞋,並且掏出父皇交代她要隨身攜帶的防狼噴霧器,繼續一路狂奔。
就在大溝渠邊,一個孩子在呼救,另有一個女人在溝渠裡載浮載沉!女人被湍急的水流直帶往前,情況十分危急。
要下水嗎?看看自已一身淑女裝扮,這是為了給星餘王子好印象才做的打扮,弄濕了怎麼辦?
不下水嗎?看了周遭,是跑過來了幾個人,可是窮緊張的窮緊張,面面相覷的面面相覷,來人果然全是旱鴨子嗎?
唉!不管了,救人要緊!天色就快暗下來了,再不救怕來不及了。奔過一小撮雜草地,她朝溝渠一躍而下。
水很乾淨,不過水流湍急,她奮力揮臂,努力踢水,總算拉住了那個女人,但那女人可能因為恐懼,又嗆又咳又兼拳打腳踢,先是打中了她的左臉頰,又踢中了她的右大腿,接著像要勒死人般的手臂緊纏著她的頸子不放。
換蘭心又嗆又咳,載浮載沉了。臉痛腿痛、呼吸又困難重重,她眼前開始出現紅色迷霧。該不會她遊說未果,就得命喪星餘國的大河溝吧?
就算要當鬼,她也不想當水鬼呀!
迷霧愈來愈濃重了!她真的要死了嗎?那個女人明明瘦瘦小小的,為什麼沉重到足以壓垮她呢?會下地獄嗎?這輩子短短二十四年,她對老家臣和小女僕惡作劇的小奸小惡是有過,但可沒做過殺人放火、傷天害理的事,或許,她還是能上天堂的吧!
或許,她是真的上天堂了!
出現在她面前的這張臉是她一直夢見的臉!他把載浮載沉的她撈出水面,她脖子上的沉重壓力也不見了,可是她真的好累呢。
依稀又聞到那股蘭澤香,他真的是她的夢中人嗎?還是她猶在夢中?
她真的好累好累啊!她想睡!
可是他為什麼不讓她睡呢?還對著她又是親又是吻又是擠又是壓的呢?他羞不羞啊!當著這麼多人對她上下其手。
這麼多人!?上下其手!?還有…蘭澤香?
她猛地撐開眼皮,確實是有個男人,他正俯著頭,與她口對著口,她猛推著他,大叫──「色狼!」
他居然沒有移動分毫,只是有些驚奇地盯著她,嘴角逐漸綻出不明顯的笑。「中氣十足,應該沒什麼大礙!」
那臉龐,那低沉的聲音,全都似曾相識,這男人除了頭髮變短、沒了鬍鬚,幾乎全是夢裡那男人的翻版,就連下巴,都有性格的凹陷。
簡直像花癡一般,她目瞪著他,口呆的問:「你是誰?為什麼頭髮變短?鬍子也沒了?」
「他是星餘國的將軍,妳不得無禮。」是一個女性的喝斥聲。
「算了吧,李霓。」他抬手制止那個女人的呼喝,面對蘭心時,笑容漾的更開了。「我該蓄長髮、留鬍子嗎?妳──又是誰?」
「我…是誰?」蘭心神情恍惚的喃喃。
夢中男子那半帶揶揄,半帶溫柔的和藹笑容,又似曾相識的直往她心裡鑽,鑽痛了她,讓她彷彿回到夢哩,也讓她差點忘了…忘了我是誰!
獨星與月 ~卷之首章~今生—星餘國:『記憶的浮雕』完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