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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午夜禽獸》

作者:XO│熱線邁阿密 (Hotline Miami)│2018-06-05 09:21:14│巴幣:20│人氣:659
電玩遊戲《熱線邁阿密2:空號》(Hotline Miami 2: Wrong Number)的短篇同人小說。
遊戲本體暴力血腥,充滿八零年代剝削電影風格,無法接受者請謹慎閱讀。





  跟電影演出不同,真實的偵訊室有種莫名的逼仄,讓人感到這六坪左右的房間只有實際一半的大小;跟電影演出不同,這裡沒人給他斟茶倒水,哪怕他已因盜汗而口乾舌燥,桌子另一端的員警也無意將那杯散發著焦味的咖啡分他一口;跟電影演出不同,偵訊手段沒有螢光幕上常見的火爆演出,只有咄咄逼人的話語。

  馬丁‧布朗對自己為何會淪落至此感到困惑與不解,桌上響個不停的電話更是讓他無法專注思考這問題。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員警似乎刻意無視了電話,一而再再而三地否認了貫耳鈴聲的存在,哪怕他耳膜都已吃疼、頭痛欲裂。

  身為演員的他不得不佩服員警的演技,那是如此地自然、不做作,好似關於電話的一切都只是馬丁本人的幻覺;能被一個天生的演員欽佩至此,員警應該要無比驕傲。

  「知道嗎,長官,你真的該接電話了。」

  「我他媽到底要重申幾次?」員警惱怒道:「這房裡沒有什麼該死的電話!」

  響鈴又一次刺痛馬丁的鼓膜,記憶伴隨著痛楚湧現而出;一切都是從一通電話開始。

 #  #  #

  「嘿!懶蟲,該起床了!」電話那頭的人像是算準了他的生活作息似地,幾經打量後決定在他最疲憊的時刻致電叨擾。一片昏暗中讓他無法得知掛鐘上的指針位置,但肯定是深夜。

  電話那頭自稱『導演』的人單方面地開啟對話,唸出了一堆片名,宣稱自己是這些未來必會被奉為經典之作的作者。馬丁似乎聽過某些片子,但不知道是不是剛從被窩出來的關係,他糢糊的記憶無法探究更多細節,只能順勢應聲。兩人在電話線上持續了好一陣子沒意義的交談後才漸漸切入主題。

  「我看過你的劇本了,馬丁。」電話那頭的聲音輕快且愉悅:「《午夜動物》對吧?天啊,這劇情真是他媽的傑作你知道嗎!只是片名不夠響亮,我都想好了──《午夜禽獸》──這才是一齣經典電影該有的片名!噢,放心,我改的只有片名,劇情還有人設都沒動過,那就像是…像……噢!像《唐吉訶德》!主角就該是個糟老頭,容不下一絲更動!」

  就像他對導演的作品全無概念一樣,馬丁對《唐吉訶德》一書唯一的理解也只有這簡短的單字,但他也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就馬丁所知,他自己是世上唯一一個知曉這劇本存在的人。

  「呣嗯……這重要嗎老兄?」導演說:「總之,我都幫你計畫好了,兄弟,現在就只差你點頭而已。場景、攝影、演員,就在明天開拍,你只要準時到現場就好。拜託你答應吧,我沒打算找別人挑大樑,我是說……這可是你的劇本耶!你才是最佳男主角!」

  「我不是要拒絕,我的意思是……明天?我總該準備下才能……」

  「準備?拜託,兄弟,我看過你的演出,你哪需要什麼準備?」導演打斷了他:「你是天生的演員!」

#  #  #

  縱使面具已設計的略為寬鬆,但在一連串激烈的動作場面後他仍被這狹小的喘息空間逼得燥熱難耐。馬丁對頭套的外型不算滿意──一副癡肥噁心的豬腦袋──跟他劇本預設的造型有所偏差,但在導演的堅持下他仍然妥協了。

  導演說,他們要拍的是實事改編電影,但不能全然照搬,要有些變化。觀眾與影評近來越來越難伺候,照本宣科可拿不到好評價。

  除此之外,拍攝過程可說是無比順利。球棒重擊、揮砸鐵棍、拿刀砍殺、躲在角落用霰彈槍來個出奇不意、將敵人撂倒在地後一腳踩爆他腦袋,馬丁一鏡到底、沒有NG,終於來到最後的場景。

  按劇本,他掐死了最後一個敵人,但面具狹隘的視野卻讓他無法看見自己雙手與對方頸子,只能看見對方不斷抽搐掙扎的肩膀逐漸癱軟;他知道觀眾會喜歡這幕,因為他也喜歡。

  可接下來呢?

  面具狹窄悶閉,裡頭汗水淋漓,粗氣喘聲也沒能解他的熱,反倒火上加油,令他腦袋越發昏沉。眼隙外一片狼藉,滿是倒臥在地,躺在血漿中假裝自己是屍體的臨演,身上有幾可亂真的刀傷、彈孔、瘀青與開放性骨折(他們的化妝師本事驚人!),而在虛假暴力現場與人造血泊外的是個瑟瑟發抖的女子。

  這幕戲接下來的發展馬丁已忘得一乾二淨!全怪這該死的面具!他想不起來任何走位與台詞!

  但他沒因此打住腳步;他知道鏡頭仍在身後頭,只要沒有導演命令這一切就不該停止。就像多數經典電影場面,它們往往跟計畫與彩排無緣,更多時候是無心插柳的臨場發揮。馬丁一步步逼近女子。

  馬丁解開了腰帶、脫下褲頭;攝影機依舊跟在身後。他知道導演肯定會讚賞這段即興演出:「這會是未來的經典!」

  因為他是天生的演員。

#  #  #

  馬丁向來不懂行銷,因為他始終摸不透觀影人的心態。

  但他相信,只要給他一個好的行銷宣傳,自己的演出本事肯定能毫不費力就獲得群眾認同──可他始終沒弄明白,在電影都還沒殺青的情況下就安排記者直播訪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導演說,這就像開胃菜一樣,主菜還沒燒好不打緊,但要先上一點能吊人胃口的東西;他說這叫『飢餓行銷』,雖然眼下還不流行,但未來肯定會是娛樂產業的必備手段。

  他跟專訪的女記者對談還算順遂,兩人在鏡頭前聊了許多關於業界與電影本身的話題。其實馬丁不怎麼喜這記者,他討厭那種自以為念過幾年書就能跟男人平起平坐的女人──女人永遠不可能跟男人一樣優秀──就像最後一幕的那個女的,她掙扎、反抗,彷彿真的被人強暴一樣,但以專業角度來說卻缺少被侵犯者的嬌弱以及能勾起施暴者性慾的騷勁兒(這點導演也深表認同)。

  馬丁也不能怪她,畢竟她不是男人,永遠也無法成為像他一樣的專業演員。

  「你知道嗎,馬丁?當電影消息一釋出,許多觀眾都表示相當吃驚,因為這電影跟你過去的作品風格完全不同,甚至有人認為這行為是種背叛,背叛了影迷對你的期待。」

  「噢?怎麼說呢?」馬丁對她的回答一點興趣也沒有;演出親切的一面對他來說毫無難度。

  「《午夜禽獸》這電影賣弄血腥、崇尚暴力,簡直是《殺人狂弗利克》的翻版,請問你為什麼會突然改變戲路,從文藝片中名不見經傳的臨演轉型成剝削電影裡的嗜血魔人呢?」

  「背叛?天大的誤會啊,我親愛的。」馬丁笑著應到:「我想拍這部電影很久了妳知道嗎?在影迷看來我可能背叛了他們,但在我看來我沒背叛最重要的人──那就是我自己──把孩子吊起來宰殺、打爆別人的腦袋、挖眼、拔牙、割耳朵、削鼻子,壓在女人身上哼哼有聲地強暴她……聽他們慘叫,看著他們受苦……這都是我夢寐以求的,我很高興這些夢想能實現。我很興奮。」

  「好吧,那我們換下一個問──」

  「妳這眼神是什麼意思?」雖然只有一瞬,馬丁觀察到對方神色的變化。

  「我?我有什麼意思?」

  「不要這樣看著我!我不是瘋子!」他咆哮道:「我知道了,這都是夢對吧?妳、妳的問題、這個攝影棚,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話語未盡,攝影棚驟然轉暗,下一秒只剩兩盞探照燈。

  一盞打在馬丁身上,一盞打在觀眾席上。頭套不知何時又套上他臉,馬丁只能從面具眼隙間掃視視界。探照燈下,一名熟悉又陌生的人就坐在那兒,翹著二郎腿看著一切。

  「都只是夢?」對方跟他一樣戴著頭套。

  那不是醜惡的豬臉──白羽紅冠的雞腦袋──跟他原始劇本中的主角頭套一個模樣,是他劇本模仿的真實範本。馬丁知道這號人物,卻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因為所有媒體都不曾提過他的姓名,人們對他的印象僅有一件廉價夾克、刷白的丹寧布長褲還有那公雞頭套,以及諸多狠戾兇殘的事蹟。

  雞面罩繼續說:「你說這只是一場夢?也就是說,我是時候要醒過來了?」

  「你到底是誰?」馬丁沒能出聲,提問的是他的面具。

  「我是誰?來接受採訪的不是我吧?所以我才是提問的一方。」對方咯笑道:「我說,兄弟,你所製作的這部『電影』……你知道它的結局嗎?我相信這部片的結局一定會有驚人的大轉折,但我覺得你不可能會喜歡。事實上,我不認為有人喜歡……你該趁著還能抽身時趕緊脫身。」

  「那只是你的看法!」面具厲聲反駁。

  「你真的很喜歡傷害別人,對嗎?你……很享受這件事?」

  「這只是一部電影。」馬丁與面具異口同聲。

  「電影?哈哈!」雞頭罩再度咯笑:「那也只是你的看法!」尋常的笑聲慢慢變成刺耳的電話鈴音……

#  #  #

  「嗨!兄弟!」馬丁認得電話那頭的聲音,是導演,「準備好了嗎?女主角已經到現場咧,我派去接你的人應該也要到了,這回我們不浪費時間,直接從你家門前開始拍攝。啊!劇本我昨天留你桌上,最好翻一下,不翻也無所謂就是了,畢竟──」

  「我是天生的演員。」

  「對,就是這種自信,好樣的。」

  馬丁在通話結束後惡補了下桌上的劇本。他不希望上回臨場發揮的情況又再度上演。被敲響的門板催促著他,等待他的應對。自己究竟是何時套上面具的?這不重要,這反而讓他更快地進入狀況。

  他喜歡門外那些傢伙;四名持槍的警察,清一色都是男的。

  演技出色。

#  #  #

  他在偵訊室被迫摘下面具。面具被擱在桌上那支跟他家同型號,響個不停的電話旁。

  「可憐的女孩。」桌前的員警說道,把玩起馬丁的面具:「你知道嗎?那女孩為了掙開手銬不得不親手折斷自己兩根指頭,光用想的就讓人頭皮發麻,但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她逃出來以後的自白。」

  馬丁不記得劇本裡有這幕戲,難道這又是一次臨場發揮?

  「到底是什麼樣的神經病會戴著豬臉面具闖進幼兒園殘殺孩子?還擄走幼兒園老師鎖在自家浴室裡當性奴。我很想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做,但我想這恐怕連你自己都不明白吧?看看你……多久沒理髮了?上一次洗澡是什麼時候啊?簡直是一團糟……」

  「……什麼?」鈴聲刺耳,馬丁無法專注在對方的話語上:「電話,響很久了,你不接嗎?」

  員警一聲長嘆:「我再說一遍:『沒有電話。』我沒有看到電話,也沒聽見電話聲,明白了嗎?這都是你的幻覺、幻聽,你瘋了,瘋子,很快你就要為你的瘋狂付出代價了。」

  「知道嗎,長官,你真的該接電話了。」

  「我他媽到底要重申幾次?」員警惱怒道:「這房裡沒有什麼該死的電話!」

  「電話……你真的不接嗎?」

  「……跟你說話簡直是浪費時間。」

  員警在一聲無奈的嘆息後便轉身向門外同僚交辦事務。馬丁在此同時一把抓過桌上的面具,套上腦袋,接起那通不存在的電話。

  「你知道該做什麼。」馬丁分不清電話那頭究竟是誰的聲音:「看看他,居然背對著你。」是導演?專訪的女記者?雞面罩?臉上的面具?還是自己?

  「好像在求你快點動手,對吧?」

  掛上電話後他一個箭步上前,擰斷了員警脖子;另一人被踹開的大門壓倒在地,腦袋在他足跟下綻出血花(導演真該給化妝師加薪!)。

  他知道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鏡頭正對著自己。

#  #  #

  這一幕沒出現在劇本上。

  照原演出,兇手闖進口供現場後,受驚嚇的員警從椅上跌落的同時撞暈了腦袋,失去保護的女子驚聲尖叫,欲逃跑的同時被他按在地上,然後……但這一切沒有發生;女子拔出身旁昏死了的員警的佩槍,一槍打碎他肩膀。

  他在痛楚中倒地,脫落的面具掉在身旁。

  演技!演技!馬丁告訴自己,這種劇痛都來自他逼真的演技。我是天生的演員!
 

  女子逼近他,就像之前他逼近女子一樣:「我不是你的女友!」她在嘶吼中打空了彈匣。最後一發子彈打進馬丁左眼,原是眼球的地方變成了個汩汩冒血的大窟窿。
 
  加薪。他心想,媽的,我要跟導演說,我們的化妝師值得加薪。

  「卡!很好!太完美了!」馬丁在迷離間聽見導演的聲音:「幹得漂亮,兄弟!精湛的演技啊。離剪輯階段就剩幾個場景了,不過現在嘛……你們去吃點東西怎樣?佈置現場還要點時間,噢,相信我,不會太久的,我們天生就是幹這行的料。三十分鐘,記得回來啊。」

  他聞到門外頭傳來陣陣食物香氣,想必方才倒臥血泊的演員都已一一起身,在餐檯前物色那滿桌的好料。

  「別躺地上了,馬丁,起來吧。」女子放下槍,催促著他。

  「……馬丁?」

  馬丁依舊躺在那兒,另外半邊未染上殷紅的視野逐漸黯淡。

  「劇終。」面具說。




給一些對這遊戲完全沒概念的讀者來點懶人包。

《熱線邁阿密》是款像素風的2D射擊遊戲,故事背景是冷戰時期的美國,但與現實不同的是,遊戲中的美國是冷戰的下風處,得勢的是蘇聯,兩方曾在夏威夷交火,而主角與友人就是當時在夏威夷服役的特殊部隊成員。

退役後,兩人分別回到故鄉。主角在邁阿密,而這位曾在戰場上救過他的摯友則是在舊金山,開了間他一直以來想依此平淡度日的便利商店。然而,蘇聯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在舊金山投下了一枚核彈……

為了悼念亡友,主角加入了激進愛國組織『50 Blessings』,在組織指使下開始殘殺俄國黑幫,意圖挑起美俄更多爭端。

關於主角,遊戲裡沒有透露姓名與長相等資訊,即便二代開始說他已被捕,遊戲仍未公開相關資料。玩家對一代主角的印象就是一件夾克、牛仔褲,以及官方預設的行凶面具:雞頭面罩。


玩家暱稱一代主角為『夾克男』。而在遊戲劇情『雞頭面罩』這角色則是一種精神象徵,不只夾克男,他幾乎出現在一二代所有角色的幻覺中。

雞頭面罩在遊戲裡被稱為『Richard』,有人說,這角色具有兩種意義。英文俚語中『Richard Roe』被默認為法律訴訟中的匿名代稱;而Richard又可在片語中形容一人從精神創傷中復原的情況(Richard‘s himself again.)。

在二代中,隨著媒體對夾克男的報導渲染,雞頭面罩成為了一種暴力象徵,植入更多人心中,因而誕生出了二代裡崇拜夾克男的『粉絲團』,一群模仿夾克男挑戰俄國黑幫的年輕人,但個人更喜歡後面提到的這人物,也就是本篇同人小說的主角:馬丁.布朗。

馬丁是個演員,但他受到了夾克男新聞的啟發,點燃了他心中深處的兇性。與粉絲團不同,他沒有什麼愛國主義或是崇拜之類的情緒,他就只是單純嚮往雞頭面罩那種血腥暴力的生活,但他的良知(或是社會道德枷鎖?)卻不允許他如此。

最後,他說服了自己,理由是『這一切都不過是場電影』。於是,馬丁像夾克男一樣戴上了面具,假裝那個兇殘狠戾的豬臉殺手只是個與己無干的電影角色,在這種謊言中滿足自己的腥紅獸慾。遊戲裡所有跟『導演』相關的段落都是他自己的幻想,導演並不存在,只是他用來欺騙自己的藉口而已。

我很喜歡這個故事,遊戲結束後去挖了一堆相關細節,稍作修改後寫下了這篇小說。
也希望你會喜歡。

最後,吐槽一句……

媽的!《午夜禽獸》這篇名聽上去活像重口味BL番名是怎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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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2 篇留言

惡魔貓
「抱歉 新短篇可能有點噁心
但我真的很喜歡那遊戲」

老兄,我也愛死了你的小說好嗎。

06-06 15:40

瑪莉龜
幼稚園最棒了

06-10 0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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