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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名字的學徒

作者:其實培養基並不好吃│2018-06-04 18:09:51│巴幣:2│人氣:133
孩子啊!幫我把倉庫整理一下吧!

這是個布滿灰塵的城市,說是塵市也不為過,在被灰塵淹沒的住宅區裡住著一個手藝高超的工匠,專長是製作傀儡,或稱人偶。
不少人遠道而來只為一睹那人偶製作者手下栩栩如生、維妙維肖的人偶,傾家蕩產只為委託他製作一具人偶的也大有人在。
這個優秀的人偶製作師能根據手中的照片製作出宛如活人的人偶,但他有個原則──不替還活著的人製作人偶。

「老師。」人偶師坐在一個工作檯前,工作臺上放的是一具尚未完成的人偶,四肢散落在軀幹周圍,裸露在外的關節牽著一條條金屬絲,他手中的鑷子夾著金屬絲穿進預留的小孔;叫他的是工作臺旁站著的是一個帶著手套的少年,及地的長髮綁成一束馬尾,低低的垂在頸後。
「嗯?」人偶師聽到少年的聲音,微微抬眼。
「為什麼照片中的人還活著,你就不做他的人偶呢?」少年將另一把鑷子遞給人偶師。
人偶師有種神奇的魔法,一碰到照片就能知道照片上的人現在在哪,因此,如果他發現照片上的人還活著就不接單,他總是有一些奇怪的原則必須堅持。
「因為啊…如果…照片上的那個人還活著,我做的人偶…不就成了那個人的替代品了嗎?」人偶師把金屬絲拉直後,拿起應該是膝蓋的部分彎曲又伸直,又說:「或者…更糟的情況是…那個人因此被冷落…這…不是我…想見的。」
人偶師獨有的緩慢語調在天花板下迴盪,少年望著滿是灰塵的燈罩。
「可是啊…老師你不也做了跟這差不多的事嗎?」少年微笑著,金色的眼半瞇著。
人偶師嘆了口氣,哀傷的回望他。
人偶製作過程中,讓人偶最接近人類神情的部分是眼睛,人偶師總是花最多時間雕琢每個做為眼珠的璞石。
老師啊…我可從未看過有人偶的眼睛比我還美呢…
「因為…因為…他…他…是應該…死了。」
少年沉默,將桌上散亂的器具大略收拾好後,轉頭走向尚未點燈的樓梯。
「而我…後悔到…現在…」

不得不說,人偶師製作人偶的技術精湛到沒有人識破他們倆不是人類這件事。

那是個平靜的下午,難得沒客人上門,人偶師稱那種時候是「讓那些付錢的傲慢爺們等一下了」。
人偶師正整理著一盆多到快滿出來的蘆薈,看到拿著薑茶到陽台的青年突然問。
「孩子…你會希望我的頭髮是…什麼顏色呢?」
「這個問題不該問我呢!你總不希望那個人認不得你吧!」少年放下手中的薑茶,走上前去協助人偶師整理陽台上的盆栽。
盆栽低語著從陽台上看到的光景,午後有些刺眼的陽光照在翠綠的葉子和褐色的枝條上。
少年拔起盆裡長出的細小雜草,丟到一旁的土盆裡,他不時瞥見人偶師悄悄的偷看他,以為沒被發現。
盤在頭頂的長髮隨著動作有些散落到眼前、肩上,溫和的閃耀著最美的光澤。
在這裡,沒有一個女人的頭髮比他漂亮。

人偶師偶爾會送他一些禮物,時有時無的溫柔讓少年好像有種錯覺──他是被愛著的、不是那個毫無生氣的谷底、不是那個被人唾棄的孩子──他擁有了世界上所有的溫柔,那個谷底好像只存在夢裡一樣。

但老師有時會看著他,露出憂傷的表情,那與將死之人的絕望又有莫大的差別。
「你…只是朵野花,跟他不一樣…」人偶師翻著一本老舊的記事本,低聲的呢喃在工作桌前輕輕地迴盪,就如同以往人偶師偷偷瞄他一樣,桌上是無數的頭,人偶師朝思暮想、想盡一切方法要製作的東西,那個人。
這話可不能當作沒聽到,少年走到人偶師的工作桌對面,他的手按在桌上、上半身微微前探,望進人偶師用水晶雕琢的清澈眼珠。
「那我有首歌要回敬你唷!老師!」

路邊的野花~你不要採
記著我的情記著我的愛
記著有我天天在等待
我在等~著你回來

與那雙眼同樣清澈的歌聲迴盪在小小的工作室裡,少年看著人偶師眼中閃出的一絲欣喜被詫異和憤怒取代。

啪!

人偶師伸出雙手按住了少年的下巴和頭頂,牙齒撞擊的震動傳進了耳裡成了一陣嗡嗡聲。
少年滿意地笑了一下,人偶師皺著眉看著眼前的少年,嘆了口氣,說:「別那樣說,孩子。」
人偶師低頭看到少年在桌上的紙寫下:老師,你這次下手有些重啊!


維修
「你在害怕嗎?害怕那個地方?還是那些河岸的野花?」少年望著閉上眼、躺在躺椅上的人偶師,手中是人偶師拆下的右手,他熟練的把關節拆開。
「那裡…只有…只有…屍體和死亡,和那些…陰險的小花。」人偶師皺了下眉,張開眼看著他把手臂上的零件拆下,佈滿細小灰色紋路的手指仔細地清理各個齒輪和細金屬絲。
「如果我…留在…那裡,我…會緩緩地…腐朽…在那裡…」那雙灰藍色的眼盯著青年幫齒輪上油,帶有灰白細紋的指尖因沾上了潤滑油顯得光滑。
「那就是害怕了啊!你可以做一台能幫你維護的人偶帶過去,就不用擔心了啊!」少年將清潔完的手臂組裝回人偶師身上。
「那…就算是…人偶也沒辦法…承受那個地方,那裡…太渴望…有人陪伴了…」人偶師緩緩舉起手,確認有無異常的左右活動手臂、開合手掌。
「既然你都聽出來了…那為何不去成為孤獨的解藥呢?那裡的一切都渴望著陪伴與溫暖。」少年擦去手上的油,深了個懶腰,說:「先告一段落吧!下午換腳的部分維修。」


如果有悠閒的夜晚,人偶師會在圖書室裡向青年講述他以往旅行遇到個各種神奇事件,還有在各地不同版本的神話與民俗故事。
「神創造了人,教導了他們很多事情,卻擔心他們擁有太多智慧,真是矛盾,就像那些擔心弟子超過自己的師傅一樣。」少年坐在地上,微涼的指尖點在地上,光滑的木質地板無論春夏還是秋冬都帶著一種令人舒適的溫度。
「就算…是神…也還是會…自私的,也…還是有…無私的神…存在,不同的地方…會有…不同的神。」人偶師坐在圖書室裡唯一的一張扶手椅上,望著靠在椅子邊上的少年。
「那我還想自己出去聽聽故事,你的故事總有一天會說完,但你不會老去,我也不會。何不讓我自己去聽聽、去看看這個世界呢?老師。」少年知道,人偶師不希望他離開,因為上一次分離,讓他後悔到現在。

人偶師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靜靜地摸著他散落滿地的髮,淡金色的、溫柔滑順。
「我…可以…陪你去,別自己…離開了。」人偶師的表情總是有點憂傷,這是他也是最吸引少年──和谷底的那孩子一樣──的表情;那雙藍水晶雕琢的眼裡,除了憂傷,還有僅在看著他時出現的溫柔與溺愛以及教導他時的那種認真。
少年起身,伸手快速地抱了人偶師一下又放開,在那雙眼中,他看到一個自私的小孩,自私的想成為眼前這個人的世界、僅有你我的世界。
人偶師好像笑了,臉頰上的酒窩一閃即逝,他撥開少年額前的散髮,溫暖的嘴唇輕吻。
「晚安,孩子。」
少年握住人偶師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後轉身離開圖書室。
我知道自己不是該待在你身邊的那個人,但你在離開那裡時帶上了我,沒有帶走你愛的──同時也愛著你──的那個人。
那種孤獨在每個夜晚都讓我驚慌不已,誰叫我愛上了你,你卻不知道。


某個工作日,不知為何湧入了大量訂單,人偶師跟客戶一直談到晚上才暫時告一段落,工作桌上堆滿各式照片與筆記紙,一時還整理不來,人偶師不得已只好在圖書室整理已有明確方向的訂單。

少年端了一杯薑茶到圖書室,他把杯子放在人偶師坐的椅子旁,自己就席地而坐,靠著椅子向上望著人偶師。

人偶師瞧見他的眼後,伸手摸摸他的頭。
「有時候…得到了永生…的權力後,反而…會更害怕…死亡,害怕…閉上眼後就…再也睜不開了。」人偶師低沉的聲音在書架間飄散,少年睜大眼,他從未聽過人偶師如此飄渺的聲音。
「當我…明白這世界…只有我…能賦予我自己…生命後,我就…只能盡自己所能的…愛自己,因為…除了我…沒有人能…給我生命…」盤起的頭髮被解開,散落在昏黃的光暈中閃動著柔和的光澤。
「所以我…只能跟你說…我不敢回去,那裡…只有你…能進入後全身而退…我把…一部分的自己…留在那邊了,怎麼…也帶不走…」

不知何時,人偶師跪在少年面前,雙手撐著後方的椅子,將少年困在他與椅子間的地面。

藍灰色的眼映著金色的眼與散落的髮,在燈光下閃著金色的光環。
「你…是他…也不是他,我連…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我…沒資格…陪伴他…陪我…陪我…求求你…離開那裡後我就無止盡的感到孤獨,我好害怕…好害怕再回去會再也離不開,永遠的被困在那裡,原諒我…原諒我…」人偶師一如既往緩慢的語調消失了,他顫抖的手扶著青年肩頭,一口氣說完後就低下頭不看他的眼睛。
青年伸出手,抱著人偶師顫抖不已的身軀,不同於自己永遠偏低溫的身體,人偶師的身體是溫暖的,無論是外表還是靈魂,都比自己更接近人。
「我會幫你轉達的,老師,請你放心吧!」少年感覺到人偶師的手環住他的背,濕熱的淚水在肩窩的布料漫開。
「不要走…我…什麼都可以給你…不要走…」人偶師抱得更緊了,少年仰望著圖書室屋頂昏黃的燈光,輕輕拍了拍人偶師。
「我會回來的,而且…有些故事我待在這裡一輩子也不會聽過,就當是一次小旅行吧!」看著撒嬌的人偶師,少年再次拍了拍他。


再次回到老家時,說書人驚愕地望著谷地中央的一圈白花。
四周的歌聲是哭泣、是控訴。

河岸的白花兀自搖擺著,谷地中的白花圍成的圈子裡與地面腐敗的屍體融成一片,早已看不出是什麼在裡頭。

「原來…你已習慣這樣的情人了嗎?我還以為見到他,你會很高興呢…」說書人低著頭望著白花苦笑,耳邊的歌聲成了有同伴死去時唱的輓歌,編織出人偶師與那個孩子相遇的場景。
那孩子憤怒的攻擊理所當然被人偶師擋下。

老師身上可是隨時都有武裝的,傻孩子。

交談了一下後,先是人偶師詫異的眼神和有點失望的表情,然後是那孩子的哭嚎與飛濺的血肉。

原來你早已習慣我對你若有似無的冷淡和故意激你的話語嗎?柔和善良的孩子早已不是你所期待的情人,他只是個需要人陪伴的孩子…而你並不懂他等待你的寂寞與被遺棄的悲傷。

儘管他並不完美。

這世界,完美的                                   人只有你啊!老師。
而你就這麼把他僅                 有的等待與夢想給毀了
隨意的切成一
      段一段
         的散落在
                荒蕪與孤單的谷底

你自私的把我的眼淚奪走了,因為你捨不得我哭,從前我不覺得有什麼差別,直到今天。

這副無法流淚的身體讓我好恨你啊!老師!

你把我為這個悲傷的谷底哀悼的權利拔除,也拔除了我往日後的所有哀傷。

不過我也永遠擁有你了,老師!

不必擔心與其他人共享或佔據你的心,我會盡情地擁抱你。

拋開對以往那孩子的歉意與愧疚。

說書人跪在谷底,隨著四周狂嚎的花朵尖叫。



死亡谷的後續,寫了一直以來很想寫的BE(混亂邪惡)(X)
這篇是打爽的,希望看得開心,如有bug或邏輯上的錯誤歡迎討論。

說書人中間唱的那首歌是鄧麗君的〈路邊的野花不要採〉,剛好說書人的生命是源自一朵野花,拿來嗆他老師hen 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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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ra1995321各位旅行者
偷偷畫了個妲妲!看更多我要大聲說昨天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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