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雜談】思考逐漸鏽蝕

　　不知不覺就到了周五。若是沒有友人提起，我大抵還沒憶起時間這回事，只覺得時間一直在過，卻沒有去關注實際究竟過了多久。

　　昨天睡得太好，所以從昨晚到現在下午都沒睡著，斟酌著還是下了床用電腦，想知道自己還打不打得出東西……或者看一些可以激發自己靈感的東西。我其實並不介意自己的創作多數都是日誌，但介意大多都是特定某個面向的自己，這讓剛認識或剛開始越讀我文章的人，會對我的想法定型。

　　雖然問卷的Ｑ３１０回答了短篇產量變少、質量變低的原因，結尾算是對自己也對讀者的鼓勵吧，但實際上我還是對此很介懷的。不是介懷發問者，而是介懷我這一問題，這很像是我很喜歡的一種形容：「就像身上扎著刺，會痛、有傷，也會流血，感覺清晰，但不致命。」

　　有太多太多事情都是這樣了。也許會傷口感染，又也許會被自己拔出來，而也還可能一直留在那裏。我記得自己對這一類型問題的回答，總是會不會繼續寫作我不介意，有何須要是得放棄寫作的，對我來說並不難。

　　自己的狀況偶能用創作半虛半實地寫出來，是一種極好的發洩方式——以自己不擅與他人直面談論自己的事來看待的話。但若沒有也無妨，因為我也的確該適應正視自己的短處。

　　而直至前些日子，友Ｇ跟我說到的，我在聊天時若要提及自己，大多時候便會使用不確定性的符號，有種想避開問題重心的感覺；且更準確地說，若真有心探究，應探得出結果才是——而非放任其仍呈不確定的狀態。

　　目前我暫且放下這個問題，但這仍是自己想發掘的。因為先前我還沒有意識到。

　　這時我還是願意思考的，我知道。但直到後面積累的事情越來越多……我開始放棄思考，連打發時間都找不需要思考的事情去做，發呆、看影片或刷巴哈，我甚至連友人繁長一段訊息都難以仔細思考，彷彿自己又回到個把月前那種靜不下心也無法集中注意力過久的狀態，然繼續欺騙自己這些都是因病而起。問題開始繞圈，不同於以往只要思考就能延伸出一個新的重點或可能，現今我如那些自己所不解的人一樣，不管如何思考，問題都在同一個點上繞圈打轉，且總沉浸在那一個圈中毫無進展。毫無進展也就算了，我也僅僅只是任由他繞圈罷。

　　這令我頹喪。我以為單純只是因為我能力不足所以思考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沒想今天——明明生理上犯著睏、心理上（腦袋裡？）卻好像鏽跡斑斑的齒輪終於開始轉動一樣。《妒》和《自省》是我在這期間使勁動腦撰寫出的文章，兩篇我都在創作與事後閱覽中有違和與換場間的僵硬感，硬著頭皮也要寫出來的想法很強烈，就連自己也無法通篇看完，更別提休閒用的問卷回應。

　　這些哪裡是我該呈現的文章質量？

　　寫到這兒，久視螢幕、也長時間未闔眼的我已覺刺痛了，但我仍想繼續寫下去，有種繼續寫下去就能發現自我的、探尋新大陸的新奇感。

　　僅憑著我自身的思考是很難領悟什麼的，我想到早些時候打在碎碎念裡的東西，有許多事情是人一輩子也學不會的東西，例如寬恕、例如傾聽，例如改變。苦痛是我創作的泉源，這也意味著我將沉浸在自殺式的文學之中，若我仍秉持著惟有苦痛才可能使我有好的創作，那即代表我會繼續被苦痛包覆。直到前些日子，我於深夜裡與某群友人勉強聊及自身時才有一種體悟：不是只有我或某個別、特定的文友才會溫柔地包容住他人的傷痛的，這樣的人會因為各自的創傷聚集成一群，再透過集結的力量，讓更多仍處泥沼者發現光亮。而有如此經歷的我，也能在其中自然地說出自己的事了，有需要的時候。

　　這是我願意再度去嘗試與不願意理解我但仍留在我身邊的人溝通，並且試圖理解他們的想法的原因。

　　至於改變，這仍是我最難以達成的事，我一直善於逃避自己不想面對的事。第一次休學以後，那時還遠在外地出差的爸爸特地打回來跟我談論這個話題，希望我可以直接轉學云云；我自然是從頭哭到尾，那時心裡滿滿厭惡與糾結……身處同一屋簷下的媽媽與祖父母，這些長輩連我外顯的生理狀況都難以掌握了，何況是只知道自己從某一天開始便不願上學、後又突然休學的爸爸。只是他看我哭著，也沒有多強求，按我的意願輾轉了事。

　　雖然比起逃避，我想當時自己更接近心理影響的生理狀況太干擾正常作息才離開，但還是對那段時間下意識的拒絕與封閉感到愧疚——他們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且自然也不會有人同他們說。一直到現在，他們也僅從我在壓抑住病發、數分鐘內憋出的渺渺幾句判定當時狀況，再多一些我便會摀著嘴先一陣攪胃的嘔吐，後又回到房裡繼續病發，完全說不下去。

　　我所說出來的與當時在學那事的實際狀況相比，可謂天差地遠、不過冰山一角……但我此刻依然無法完整敘述。

　　後來爸爸回來了，他原預計要在那兒待更久的，我猜是因為我的緣故，從那時一直愧疚至今。休學後的一年，他又再度說起；「你得回去上課。」

　　我自然知道他是為我好的。他說我長期待在家裡，又只與手機電腦為伍，以我的陋習，雖然偶爾會有能接受我狀況的打工可做，但那些畢竟還是少數時間，不說三年、五年，光就這一年多下來，必定會直接形成社交障礙、也會怠惰的。他那時還不知道我已有輕微的人群恐懼，所以才盡量不出門，即使出門也不會一個人，或在人多的時間與地點……後面就不是現在我想說的重點了，點到為止。

　　爸爸也是一個敏銳的人，他是明白我個性的。我用膝蓋想也知道自己必定會落得他所說的那樣下場——他說得大多是對的，但我總是都朝他說的反方向走，至今也不後悔，像是我執意選擇高中而非高職。當然，我仍不覺得自己的選擇有錯。

　　直到現今，與友人淺聊過、又加上自身評估，便草率決定自己要再度休學了。其實也算不上草率，只是知道這是除了自己以外，大多數人不看好也不理解的決定，以我爸的眼光來看我是又要自作孽了——於是這便成為我「草率」的決定。我不否認自己想逃避面對「學校」這個地方的恐懼，但我也認為現今的自己無法適應那處絕非社交障礙的關係，我可是在那裏也交了朋友的，至今仍小有聯繫。雖眼見當下的恐懼與驚慌也許會打亂自己思考，但離開且恢復正常以後，我還是相信自己那時的感覺與分析的。

　　距離真正辦完休學手續的時間也不算長，但我如釋重負。且第一次體會到什麼是遵從自己的想法來的感覺，而不是一切都迷迷糊糊地哪條路對現況較好、還能硬撐下去就做。儘管以前也多次違逆爸爸說的話做事，但這種解脫感是我從未體會到的愉悅。

　　我也不是沒有思量過這比爸爸所設想的未來還要更加難以猜測與艱辛。只是我想，沒有比近兩年後的今天，嘗試進入學校時仍會壓抑地整周都睡不好覺、仍會在出門時掉淚，在停在學校不遠處的車裡抿唇哭泣的自己，還更需要時間的了。

　　儘管只是一周去一天。

　　還很記憶猶新，轉學以後逼著自己去學校的那段日子裡，媽媽試圖去看見我的泥沼，而不是再度從醫生的渺渺幾句生理因素去放大揣測我是否因營養不良而致鬱，或者試圖以食物療法讓我重返正軌。

　　她說「不需要抱歉，因為得與失都是由自己承擔的，只是希望你可以不用那麼辛苦了」。

　　不管是第一次或那之後看的幾次都讓我不住掉淚，我的媽媽為了我改變。

　　我知曉他們都擔心我脫離人群太久，以後會更難適應與融入。而我也明瞭自己現在的狀況十分貼近他們所說的話……倒不如說我原先就有這個傾向？不管是與人相處間的違和——我似乎不管參與過多少團體或競賽，或自己擔任過多少重要職務，都還是學不會融入，不管是家庭或同儕，也因此我更偏向小團體的活動與個人的活動；或是懼於被拒絕所以懼於嘗試——懼於嘗試所以懼於改變。雖然是確定有替代方案才做下決定的，但真要開始時卻又茫然無助，完全不知從何下手，因我儘管自認隨機應變能力有一定程度，但實際若真要從頭至尾都處理一件攸關人生的大事，還是對自己十分棘手的。且我又更偏好掌握一切狀況後再實行或訂定階段目標，不喜跌撞摸索爬出天堂路……嗚嗚。啊出戲了。

　　在無預警地碎了一地玻璃以後更是如此。我將自己的界線劃的更重更明，除非是與自身未來無關的事，否則都是會有把握以後才下決定的。（雖然關於創作的事，我過於高估自己的能力而不小心接的有點太多嗚嗚）

　　我甚至可以想見自己此時的模樣怔是如被豢養許久的豬隻。被養得太久，都忘了要怎麼靠自己活，更甭提我未曾靠自己活過。這種想法，在我逐漸意識到所有家人，包含妹妹都將我視同玻璃娃娃一般照顧時尤為深刻。在我的想法中，身為妹妹的兄姊，我必定要立榜樣、但又不能使其重蹈我的覆轍才是，如現今一般默默包容著我的作為與病期的生理症狀……她甚至不明白為什麼我不繼續讀書，卻仍要包容我的虛弱與不時的神經質。

　　這時候，我是羨慕也欣慰於我哥的女朋友的。雖然我的哥哥與妹妹向來不合到甚至不熟的地步，但也靠他換過一任又一任、莫名都脾氣很好的女友而拉近了關係。某方面來說，她是取代了我應盡的職責的人，儘管這個「她」是指「女朋友」，而非特定的誰。

　　如同現今，即將要搬家的我還放置著整理到一半的禮物盒正撰寫著這篇文章，他們默許了我如往常一貫驕縱的行為，而妹妹與哥哥女友在外頭一邊收拾一邊相談甚歡，清楚體現出我倆之間的差距——我明白我能給予妹妹的是課業上的教導，與培養一些能使其較為文靜的習慣或涵養，但面對能幫妹妹抬箱子、開瓶蓋，甚至閒聊也能聊上話的她，仍有些許欣羨。

　　在家庭中如是，我一向較為寡言，要如哥哥那樣逗父母笑開，或似妹妹那般朗聲起鬨，對我來說都太過困窘了。

　　離題了。

　　雖然在人生中必定有某些時候、某些人事物，使最初的我們死去一部分，最後成為現在的自己；但若我依照如今依靠他人生存的方式度過餘生，那我便是在物理上死亡前先完全死透了。

　　也因此，這一終將自己的念想說明清楚的心情，再度化為對身旁友人的愧疚；雖知他們並不真的如我想像那樣負面意義上的介懷，但因我的緣故仍是受到了負面影響……姑且不提我是否有帶給對方的正面影響，或那些正面影響是何。

　　我於自身中尚有許多課題還未釐清瞭明。但誰不是呢？我們都從世間所認知的正常中尋求一些好似安慰的自我，撫平自己有別於他人或忤逆師長的不安。流於世俗也好、走出自我也罷，仍是老話有好有壞。但以我自己來說，除卻在閒暇時給予他人一些心理上的建議與安慰，其他實質的建議就難以做到了。甚至我的想法其實是很狹隘的，狹隘地在眾多雜談與短篇中試圖剖析自我以後，在現今仍處於剖析自我的窘境中。

　　就連我的故事，不管全虛、全實或半虛半實，都大多包含著疑問與怨恨，這也是我的文風一向被說為重於情感的原因……我甚至沒有多少琢磨過劇情，而是把重心完全擺放在抒發情感中。且大多數的情感都是自私且非常主觀的，如同《妒》中，十六點出的我的問題一樣。雖然這不失為《妒》的一種將極致病態面發揮地更淋漓盡致的效果，但若真擺上現實層面，這樣的想法仍是不妥的。

　　文學的好處即為，作品誕生後，作者已死，無論是誰都可藍色窗簾。我想我的短篇有很大一部分是透過這點，僥倖取得一些好評的。

　　幸好，思考能力總算是找回來了。寫到這裡，我的眼皮也撐不住了……

我好像寫到最後，主軸都會與自己原本想表達的東西大相逕庭。

不過沒關係，思考能力找得回來就好。

天啊我又開始餓了……

如果有什麼不想被認出來的意見或想法可以→寫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