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蒲》第二集第三章02（荀彧、郭嘉）〈每週一更新〉

　　曹操於政廳等候郭嘉的到來，洋溢自信的得意笑容，顯見他是有備而來。

　　程昱亦於政廳等候，將要見識奇士郭嘉的能耐。

　　程昱，即程立，因曹操聽聞荀彧所言「泰山捧日」的故事後，以為日在立上，將立改為昱，程立自主將立改為昱，署名程昱。

　　現在，程昱因功升為尚書，依然為荀彧屬官。

　　「你們來了。」

　　曹操見荀彧等人入場，對夏侯惇點頭表達感謝。

　　「（真是準備周到呢。）」

　　曹操、程昱，再加上荀彧、荀攸，曹操軍內的智囊齊聚一堂，顯然要給新人郭嘉震撼教育。

　　「（曹公肯定是記恨，那更得巴結了。）」

　　郭嘉曾讓曹操六神無主過，曹操對他的印象是好是壞，只能自行揣摩。

　　夏侯惇神情複雜，他不喜歡郭嘉，但因郭嘉是荀彧推薦，覓得奇士又是大事，不得不祈禱郭嘉是合適的人選。

　　荀彧、荀攸與程昱會合，彼此以眼神打了招呼。

　　「……」

　　郭嘉準備時間不如荀彧當時充分，又只能獨自應對曹操，荀彧的緊張之情洩漏於繃緊的右手上。

　　「叔叔，你的手有拿東西嗎？」

　　荀攸發覺荀彧的反射動作，輕聲提醒荀彧。

　　「……沒有。」

　　荀彧鬆開了手，暗自調整吐息，感謝荀攸的提醒。

　　「方才我與曹公聊過，他是想知道郭嘉的即時應對能力，不致太過為難。」

　　荀彧是引薦者，對郭嘉的應對自是留意，程昱說明狀況，不讓荀彧擔憂。

　　「攸都沒有資格接受這麼高規格的試題，看來曹公很欣賞他。」

　　荀攸雖如此說，但從他的眼神中，看得出不喜歡突然考試。

　　「呵。」

　　程昱只是一笑，眼底也透露出興味。

　　當時程昱不在場，無法與郭嘉正面對決，他欲藉此一窺郭嘉的能耐。何況，「奇士」一職是程昱夢寐以求，卻始終無法獲得的夢想。

　　「我相信奉孝的實力。」

　　荀彧眼神堅定，要親眼見證郭嘉與曹操的再度對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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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郭奉孝嗎？」

　　曹操見眾人就定位，對眼前的郭嘉說了第一句話。

　　「啟稟曹公，我是郭嘉。」

　　郭嘉對曹操行揖禮，表達對基本的尊重。

　　曹操雖居主位，但他與郭嘉同高，表示兩人關係是主與賓，而非上與下，表示對郭嘉的尊重。

　　「嘖……」

　　曹操貴為司空，郭嘉僅行揖禮是不敬，夏侯惇展現凶神惡煞的臉色，但他忍住怒吼，不破壞寧靜莊重的場面。

　　「吾是第二次與你見面。」

　　曹操對郭嘉的舉止露出興味的微笑。

　　「是的。」

　　郭嘉不疾不徐的回應，未予人肅穆之感，亦無輕浮之感。

　　郭嘉與曹操都在評估對方。

　　「本初手擁冀州、青州與并州，地廣兵強，對漢室屢無恭順之心。吾欲討伐他，可是吾的力量不如他，該如何是好？」

　　袁紹是曹操最大的敵人，曹操以此為題，切入問題點。

　　「是陷阱題。」

　　荀攸身為謀士，對於複雜且富變化的事理頗感興味，他眼中呆滯的死水稍稍流動，思索如何破解。

　　「是。」

　　荀彧亦知如此，但他沒有破題的心情。

　　「……」

　　程昱不動聲色，靜靜觀望。

　　通常曹操對首次見面的謀士，是要其分析整體局勢的發展，或是論述單一的問題。曹操對郭嘉出陷阱題，是考驗郭嘉的反應，估量是否能稱為奇士。

　　「（曹公真是狡猾。）」

　　以現在曹操的局勢，東有呂布，鄰近的宛城還有張繡，根本無暇顧念袁紹的威脅。如果郭嘉捨棄這些迫在眉睫的威脅，分析如何進攻袁紹，曹操就會立刻評低分。然而，如果郭嘉不分析袁紹軍勢，要曹操攻略呂布、張繡，亦文不對題，還是會被曹操評低分。

　　幸好，郭嘉早有準備，態度從容不迫。

　　「漢祖最終擊潰項羽，倚靠智取，而非力量。我推想袁紹有十敗，曹公有十勝，即使袁紹的軍勢再強盛，也敵不過曹公。」

　　任誰都明白劉邦以張良為謀主，戰勝強勢的項羽。郭嘉將曹操比為劉邦，袁紹比為項羽，為曹操出謀畫策的他自然就是張良。

　　雖然荀彧希望郭嘉以曹參為念，但身為謀士，郭嘉難免嚮往張良。

　　「曹公的子房以為如何？」

　　荀攸對荀彧開了小玩笑，現在有第二人要應徵曹操的張良，那麼原本的張良該怎麼辦？

　　「且聽他怎言。」

　　荀彧對郭嘉的應對感到安心，眼底流露出興味的神情，欲知郭嘉如何回應。

　　「……喔？」

　　曹操發出意味悠長的疑問，卻看不出他的心情。

　　「袁紹過度重視禮儀的表面，曹公則本質合乎自然，是道的勝利；袁紹是反對漢室的逆臣，曹公是恭順漢室的天下表率，是義的勝利；漢末政治因過於寬和而衰頹，袁紹以寬濟無法御下，曹公以嚴厲的政治使上位與下位者都得遵行制度，是治的勝利；袁紹外寬內忌，用人多疑，只任親戚子弟為要職，曹公組織簡易，用人精要英明，重視賢士之才，不問賢士之親疏，任賢士各展其才，是度的勝利；袁紹優柔寡斷，錯失機會，曹公有良策便會實行，應變無窮，是謀的勝利；袁紹有四世三公之高名，重視流於表面的名譽，所以重視表面的人多去投靠他，曹公以真摯的情意待人，不被虛美的名譽所束縛，親自奉行簡約，但不吝於獎賞，所以忠直而有遠見的賢士都願意為您所用，是德的勝利；袁紹見眼前的飢寒者會顯示同情之色，但未見者就不會同情，這是婦人之仁，曹公不在乎眼前的小事，重視大事，得以施恩至天下，是仁的勝利；袁紹大臣為爭權，常有讒言惑亂之舉，曹公御下甚明，臣下皆知此事不可為，是明的勝利；袁紹不知是非，曹公知可為則以禮，不可為則以法正之，是文的勝利；袁紹喜好虛張聲勢，不知用兵之術，曹公以寡擊眾，用兵如神，將士依恃您，敵人畏懼您，是武的勝利。」

　　郭嘉一氣呵成道出研擬許久的十勝十敗論，聽不出這是短短幾個時辰前的作品。

　　「……」

　　突然，在場的謀士陷入了沉默。

　　除了親眼目睹那份小抄的荀彧以外，沒有謀士相信這是臨時準備可以想出的文稿。究竟郭嘉是有出人意表的文采，還是早知曹操的心理，或是……

　　「……那個馬屁精！」

　　夏侯惇是直性子，按捺不住脾氣，直接吼了出來。

　　夏侯惇的怒吼，確實也表達荀攸與程昱聽完後的的第一觀感。

　　「吾何德能承受你的美言！」

　　曹操同樣也無法忍耐，但他是神采飛揚，好不得意。

　　曹操任司空，身旁不乏官僚諂媚，但能讓他快活至此的只有郭嘉。

　　「孟德，你真的接受那番話？！」

　　夏侯惇知道曹操吃了郭嘉的話術，發出不敢置信的驚呼。

　　「曹公……」

　　荀彧心內一驚。他以為曹操會笑說郭嘉文不對題，沒想到曹操是大方接受，可知郭嘉所言正中曹操的心坎。

　　荀彧知曉郭嘉言袁紹之敗，是欲曹操以此為鑑；言曹操之勝，是欲曹操成為聖主的心情。若曹操未能聽出郭嘉的深意，只取諂媚之言，將使眾人認郭嘉為阿諛之輩，對郭嘉的未來是有弊而無利。

　　「原來曹公喜歡那種話。」

　　荀攸如受教的學生，但沒有讚賞之意。

　　「……」

　　程昱面色異常凝重，就如暴風雨前的寧靜。

　　「……」

　　荀彧自知不是解釋的時候，等待郭嘉的後文。

　　「現在袁紹北擊公孫瓚，可以趁他遠征之時，揮軍攻取呂布。不先攻取呂布，等到袁紹寇邊，呂布相應之時，就相當棘手了。」

　　郭嘉不理會眾人的心情，順勢解開曹操的陷阱題。

　　「確實如此。」

　　曹操點頭，非常滿意郭嘉的回答。

　　「孟德……你聽不出來他在拍馬屁嗎？」

　　夏侯惇簡直想抱頭痛哭，沒想到一向聰明的曹操竟被阿諛之輩牽著走。

　　「（不這樣他怎會聽。）」

　　十勝十敗論聽在正直之士的耳裡與奉承無異，身為賢士不應如此，但郭嘉是奇士，因應情況得更迅速應對。

　　「吾當然知道！」

　　曹操看向夏侯惇，斬釘截鐵地回應。

　　「那為什麼……」

　　夏侯惇覺得很委屈，僅知曹操欣賞郭嘉，但不知曹操為何欣賞郭嘉。

　　「使吾成就大業的人物，一定就是你了。」

　　曹操站起身，走下主位，握住郭嘉的手。

　　「您也就是我的明主。」

　　韓非提出的法家理論是一種統治者的態度，但曹操展現的是另一種風範。曹操性格鮮明，喜惡明確，但他因時制宜，舉賢任能，故能成就基業。

　　這樣的曹操，使郭嘉認知他有成為明主的資質。

　　「……」

　　荀彧的心情有些複雜。

　　荀彧應該高興郭嘉通過了考驗，但他投官時，曹操尚且詢問夏侯惇的意見，曹操這次卻一次通過，毫無猶豫之情，可見曹操對郭嘉的喜愛勝過於他。

　　「喂……荀令君、軍師，你們可以接受那種阿諛之輩嗎？」

　　夏侯惇尋求智者的支持，深恐曹操被郭嘉所騙。

　　「……誰知道呢。」

　　荀彧沒有回應，荀攸則回以曖昧。

　　「聰明人到底都在想什麼……」

　　夏侯惇敲著自己的腦袋，還想尋求支持，但他發現程昱暴躁的眼神，只能低下頭，不再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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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嘉通過考驗後，曹操接納郭嘉為幕內的謀士。

　　時年二十七歲的郭嘉，成為曹操軍內最年輕的謀士。

　　曹操在散會前，宣告隔日早晨再開會議，召集謀士到場。

　　會議內容是──是否接納來降的劉備。

　　呂布遭曹操驅逐後，流浪到徐州，劉備不顧眾人的反對，堅持收留呂布。

　　一開始，呂布與其部屬安分守己，但當劉備出外防衛，徐州空虛，呂布便聽陳宮計，襲擊徐州成功。

　　失去根據地的劉備，竟寄信請求曹操的收留，著實令人吃驚。

　　面對曾經為敵的劉備，曹操認為須謹慎以對，才會特別召開會議商討之。

　　「奉孝，我有話要與你說。」

　　散會時，天色已漆黑一片，鳥兒都急忙歸巢，荀彧卻喚住了郭嘉。

　　「你是來指責十勝十敗論的嗎？」

　　郭嘉停下腳步，準備接受荀彧的說教。

　　「不是。」

　　荀彧指引道路，與郭嘉一同走著。

　　「大概只有荀君不會指責我。」

　　郭嘉走在空蕩蕩的走廊上，許都的走廊寬度只有鄴城的三分之二，但冷清感絲毫不遜之，他難免回想起往事。

　　「我相信你有證明的機會，我也會從旁協助。」

　　荀彧安撫郭嘉，希望郭嘉不要因此喪失熱情。

　　「……希望如此了。」

　　郭嘉的語氣略帶冷淡，因為只得一人的支持無以支撐熱情。

　　「我要跟你說的是──注意曹公的態度。」

　　荀彧拉回正題，傳授郭嘉面對曹操的技巧。

　　「以前是久久不開一會，開了也沒意義；現在是頻繁開會，卻不給人思考時間，都不知道誰比較好。」

　　郭嘉善於即時反應，但不代表他認為縝密的思考不重要。

　　「接納劉備與否」不是只憑腦內空想，亦得收集相關資料，反覆推想而出。明明接納劉備不急於一時半刻，曹操卻不讓謀士有充足的時間準備，如何獲得最佳的辦法？

　　「曹公已有定見，明日你聽他所言，便知他的意思。」

　　荀彧眉頭微皺，無奈與郭嘉說明曹操的「陰謀」。

　　曹操表面請謀士發表想法，實已拿定主意。

　　謀士在準備不足的情況，難與準備充分的曹操論辯。

　　「……所以就聽他的？」

　　郭嘉雙手環抱於頭後，思索等會是一覺到天明，還是捕螢苦戰整晚。

　　「你僅需注意曹公的態度，適當給予建言即可。」

　　荀彧不要郭嘉唯唯諾諾，而是藉機進言，相信郭嘉能如今日表現一樣出色。

　　「荀君有想法了嗎？」

　　郭嘉放下手，知道他得捕螢苦戰了。

　　「我要處理屯田的事宜，明日不會發言。」

　　荀彧苦笑，他指引的道路並非返家，表示得熬夜的不止郭嘉。

　　「你的牆壁可以鑿一個洞給我嗎？」

　　郭嘉笑道，比起捕螢取光，挖一個洞偷光可能快些。

　　「你可以到我這邊借光。」

　　荀彧走到尚書令的辦公房前，與門外的護衛打了照應。

　　「可以嗎？」

　　郭嘉眼睛微睜，也對護衛點了頭。

　　「我這邊有資料，你比對也方便。」

　　荀彧緩緩入門，說明邀請郭嘉的原因，使護衛不致起疑。

　　荀彧深夜辦公不是稀奇之事，邀人入室詳談亦非一、兩次，尤其郭嘉甫至，家內空蕩蕩，曹操又不給予相關文書，身為引薦者的荀彧當然要提供協助。

　　「好～」

　　郭嘉雙眸發亮，瞬間忘記剛才的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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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嘉踏入荀彧的辦公房內，一如想像是整潔優雅的環境。

　　桌几上只放著需要確認蓋印的文書，後方的書櫃依類排放，迅速就能找到相關的資料。

　　房內的淡香有助凝聚心神，深處還有一張床，供荀彧休憩之用。

　　「劉備的資料在這邊。」

　　荀彧隨後入房，走到書櫃前，將資料交給了郭嘉。

　　「比我想像得少呢。」

　　郭嘉接過二、三個卷軸，皆書以密密麻麻的文字，但僅需一個多時辰便能讀畢。

　　「劉備由仲德管理，我僅是確認。」

　　荀彧看向一櫃皆以屯田為題的文書，一連抽了十多本。

　　「荀令君真是辛苦呢～」

　　農田水利非郭嘉所長，他默默走到角落，準備研讀卷軸。

　　「……我覺得曹公欲收劉備，但我不欲收之。」

　　荀彧翻開文書，突然發表對收劉備的看法。

　　「因為劉備是人傑？」

　　郭嘉打開卷軸，第一句就寫著「劉備乃人傑也」。

　　「劉備既為劉姓，又有私兵追隨，容易牽動陛下的心志。」

　　荀彧管理漢帝起居，知曉漢帝有自主之志，現與曹操相處尚稱和睦，但若有外人介入，便另當別論。

　　「那就不要讓他們見到就好啦。」

　　郭嘉閱讀的同時，回答了荀彧。

　　「所以你打算驅逐他嗎？」

　　荀彧拿起筆，確認屯田的發展狀況。

　　「目前沒有想法。」

　　郭嘉對劉備認識有限，欲先閱讀資料，再行判斷。

　　「說服曹公雖重要，亦須留意同僚；不必一團和氣，但亦莫劍拔弩張。」

　　荀彧提出大原則，告誡郭嘉如何與同僚相處。

　　「這麼說的話，只有看起來很兇的尚書會進言了。」

　　郭嘉吐了舌，發表對同僚的想法。

　　「仲德是一定會進言，公達……就看他了。」

　　經郭嘉一言，荀彧低下頭，某種程度同意他的論述。

　　「只有很兇的跟不說的，也不能怪我得巧言，不是嗎？」

　　郭嘉迅速翻了一次，從用字遣詞讀出應是程昱所寫，窺知其說話方式。

　　「你可以巧言，但莫像十勝十敗論如此虛妄便行。」

　　荀彧站起身，拿取新的資料比對。

　　「哪裡虛妄了～」

　　郭嘉帶著壞心眼的笑容，欲知荀彧對曹操的評價。

　　「我僅認同四項。」

　　荀彧將資料交給郭嘉，對其微笑。

　　「這是……啥？官箴？」

　　郭嘉翻開第一頁，琳瑯滿目的勸誡文迎面而來。

　　「供你瞭解先賢如何勸誡君王。」

　　荀彧眼底的海洋閃了一下，帶著笑意繼續工作。

　　「喔呀……」

　　郭嘉從荀彧的促狹態度，知曉其用意是──

　　莫再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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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郭嘉同荀彧一同參與會議，遇到先至的程昱。

　　「……」

　　程昱眼睛微瞇，盯著郭嘉，敵意盡顯。

　　「仲德，我已告誡奉孝拿捏分寸，不會再如昨日那般言論。」

　　荀彧帶著郭嘉，先向程昱解釋。

　　「我自會觀察。」

　　程昱是剛直之人，只有荀彧的說情不足改變他對郭嘉的想法。

　　「要觀察可以啦，但不要用像利刃的眼光刺著我，好像說錯一句話就會被砍死。」

　　郭嘉眼珠轉啊轉，同樣也在觀察程昱。

　　「……」

　　程昱不發一語，但他稍微放鬆神情，不讓郭嘉有如入戰場之感。

　　「（看來他真的是不錯的前輩。）」

　　郭嘉嘴角微揚，對程昱有基本的好感。

　　「公達未至嗎……」

　　荀彧喃喃，希望在曹操到場前與荀攸會面。

　　「你不需擔心外人的眼光，只要顧好那一隻。」

　　程昱比著如野貓到處走動的郭嘉，要飼主荀彧看管之。

　　「等下要站在哪裡呢？」

　　郭嘉向左向右，往前往後，正在尋找最適合的位置。

　　郭嘉是後進，又無官位，與眾人一同開會，有確認席位的必要。

　　「你……」

　　荀彧的腦內浮出排序，準備安排時，程昱阻止了他。

　　「你站在我旁邊，安分點。」

　　程昱直接鎖定郭嘉，避免野貓郭嘉又有突發之舉。

　　「喔呀？」

　　郭嘉看著荀彧，與其眼神交流。

　　「我去陪公達。」

　　荀彧微笑，感謝程昱為他解決了難題。

　　「公達，要好好保重身體啊。」

　　曹操人未進場，先聽到他雄渾的聲音。

　　「謝曹公。」

　　荀攸的聲音較小，但在安靜的環境下，眾人聽得一清二楚。

　　不久，曹操與荀攸入場，看到已站定位的三人。

　　「看來可以開始了。」

　　曹操扯出笑容，隨時都可以進入狀況。

　　「公達，身子還好嗎？」

　　荀彧察看荀攸的臉色，確認荀攸的身體狀況。

　　「徹夜難寐，腦袋糊塗。」

　　荀攸簡潔回答後，不再說話。

　　「（也就是今天不會發表任何想法了。）」

　　郭嘉有研究醫術，從荀攸的臉色、眼眶與走路姿態，知其並非失眠，而是不欲進言。

　　畢竟，要勸說早有定見的曹操不容易，稍有不慎便會引起曹操的反感。

　　郭嘉瞄向程昱，推算其可能發表的言論。

　　「最近劉備來降，你們的看法如何？」

　　曹操雖是問句，但可從語氣知其想法。

　　劉備具英雄氣慨，身旁驍將環繞，對於重視武勇的曹操是求之不得。

　　「（果如荀君所料呢。）」

　　郭嘉發覺在場謀士皆無訝異之情，慶幸荀彧有先向他說明。

　　「我見劉備有稱雄之志，又能獲得民心，終究不會居人之下，不如早點處置。」

　　程昱不顧曹操的定見，率先發表。

　　「（尚書真是敢言人不敢言。）」

　　劉備有美名，任誰都不敢輕舉妄動，程昱因長期研究劉備，深知劉備必為大患，不惜出此駭人的主張。

　　「……」

　　荀攸試圖維持無神的姿態，但微皺的眉頭，不免洩漏了想法。

　　荀彧眼神一歛，看向郭嘉。

　　「（我知道……）」

　　郭嘉以微笑致意，表示會提出更適合的方案。

　　「奉孝呢？」

　　曹操知荀氏叔侄皆無發言的打算，將目光轉到郭嘉身上。

　　「尚書說得不錯。然而曹公興義兵，為天下百姓除害，仍有天下俊傑不願投靠。今天劉備有英雄之名，因被逼入絕境，不得不投靠曹公。若曹公殺了劉備，便有害賢之惡名，如此智士皆會懷疑曹公之居心，難與曹公定天下。為了除掉劉備這個大患，阻塞四海之名望，我想孰優孰劣甚明。」

　　郭嘉發揚劉備的價值，認為除去劉備造成的後果影響重大。

　　「……」

　　程昱看著郭嘉，神情複雜，一時難以解讀。

　　「吾與奉孝想法一致，現在正是廣收英雄之時，殺一人而失天下之心，不可。」

　　曹操滿意點了頭，迅速發表論述。

　　「……不妙。」

　　荀彧對曹操的態度起了警戒。

　　荀彧望著郭嘉，欲以眼神示意，但郭嘉的目光都放在曹操身上。

　　「不過，劉備有雄心壯志，又頗得民心，還有張飛、關羽等武勇超群之將能為他盡死節。我認為劉備終不會居人之下，這次他投靠曹公，恐怕別有所圖。古人有言：『一日縱敵，數世之患』，還是得早點處置劉備，我建議……」

　　郭嘉見曹操放鬆警戒，繼續申述論點。

　　「奉孝，不用擔心，吾不僅要收得劉備的心，還要一併收得他的虎將。」

　　然而，這次曹操是有備而來。

　　曹操掌握郭嘉的論述法，誘使郭嘉為他「背書」，提早結束話題，不讓郭嘉申論。

　　曹操心情愉快，不知是因收羅劉備而喜，還是因戲弄郭嘉而樂。

　　「曹公，我只是要您取愛賢之名，沒有要您任用劉備。」

　　郭嘉發覺異狀，趕緊提出方案。

　　「吾知道。」

　　曹操揮了手，敷衍的態度，顯見沒有採納的意思。

　　「……」

　　郭嘉眼底閃過一絲冷意，只好低下頭，不讓曹操感受到。

　　曹操當然沒有發現，眼眸含笑，顯得意氣風發。

　　「曹公。」

　　此時，荀彧拿著卷軸，走到曹操的身旁。

　　「……文若？」

　　荀彧冷靜沉穩的聲音，如水澆熄曹操的激烈的熱情，使曹操回過了神。

　　「我要與您討論屯田事宜。」

　　荀彧將一份卷軸交給曹操。

　　「也好。」

　　曹操接過卷軸，稍微撫了頭，似乎頭昏了起來。

　　「既然如此，公達、奉孝就先回去吧。」

　　接著是內務的時間，曹操留下荀彧與程昱，共同商議屯田事宜。

　　「……是。」

　　郭嘉回了聲，獨自走出門。

　　荀攸向荀彧、程昱以眼神道別，才踏出門外。

　　「……」

　　程昱望著郭嘉率性離去的背影，撫著鬍子，露出剛毅的長者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