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０
疑點
祐太坐在火車椅上，低眼看自己的相機發呆，不時會抬起眼觀察前方，兩眼無神看窗外的亞紀。
窗外的戲陽光照射在對方憂鬱的臉上，不知是因想到什麼難過事，還是因為光線問題微瞇雙眼。
一直以來亞紀都是開朗的代名詞，專門帶給人歡樂的存在，不管什麼時候都看得到她笑，祐太認為那是最美麗的笑容。而現在這張臉，卻露出彷彿意識快被名為憂鬱的海沖走般。
不過對祐太來說，這副表情也是相當的吸引目光，情不自禁地就偷偷拿起相機，把對方目前的面容給拍下。
注意到自己被拍後，覆蓋在臉上的那一層憂鬱頓時消失不見，用衣袖揉揉雙眼，先是疑惑，再來打算上前搶過相機：「幹……幹嘛啊？偷拍我？」
經過一番小扭打後，亞紀搶到相機，並拿著相片，祐太這時則說：「我也是覺得很好看才會拍的啊……」
聽到這裡，亞紀先是微睜眼，露出稍許驚訝的表情，再來才變得害臊般，臉頰浮出兩塊紅暈，於是就把照片和相機還給對方，道：「好吧……不過只能自己看哦！」
祐太看照片，發現方才按下快門前沒有注意到，對方的瞳孔泛著閃閃淚光，眼角也留有微量的淚水。
正想問問亞紀怎麼了的時候，對方突然起身，來到自己身旁坐，把頭靠在祐太的肩上，小手牽著小手。
「可以……稍微維持這樣子一下嗎？」
聽對方的語氣比剛剛少了些活力，像是疲憊想睡般，祐太也順對方的意思，被十指緊扣的手同樣加大力道握緊，彼此掌心的溫度互相傳遞。
亞紀緩緩闔上眼睡著了，隨著火車不斷晃動，祐太也控制不住疲倦的眼皮，把頭靠在亞紀頭上入睡。
※ ※ ※
「哈……」
祐太換上便服，昨晚受到貝塔襲擊，右手臂的瘀青仍隱隱作痛。
一邊用手遮住打哈欠的嘴，一邊走下樓，讓他感到疑惑的是，竟然沒有聞到早餐的味道。這幾天受到亞紀的照顧，都開始覺得早上聞到早餐香味是件很正常的事了。
「不過……大概要結束了吧？」
放輕腳步走到客廳，見亞紀躺在沙發上，並無蓋被子，約塔也在一邊充電睡眠。
「難得妳會比我晚起呢……」
走上二樓，自己房間對面的單人房，抓了件棉被，回到客廳，輕輕地覆蓋在亞紀身上。
靜靜凝眸對方的睡臉，微微張開的朱唇規律性地呼氣，湛藍的雙瞳安穩地闔起成直線，暮雪長髮凌亂地撒在肩上，其中幾根比較調皮，貼在嘴角與眼角上，祐太緩緩移動手指，替對方撥去這些調皮的髮絲。
視線移至對方昨晚受傷的腹部，內心湧現出許多情緒，彷彿自己就要被這情緒海給淹沒一樣，垂下眼簾，手打算撫摸對方的臉頰。
但是就快摸到的瞬間，他停下了，其中一種情緒不允許他碰觸對方，這情緒名為內疚。
「如果……我當時能快一點讓妳受到治療，就不會讓妳變成現在這樣了……」
先是緊緊握拳、眉頭深鎖，在心中咒罵著當時無能的自己，爾後情緒平緩，手臂便知難而退收回了。
祐太站起身，把戴在手上的手鐲脫下，放在沙發前的桌上，就安靜地離開，離去前仍不忘瞄亞紀一眼。
「這大概是最後一眼了吧？」他心想。
雖然知道自己還不想要分開，但也不能這樣子拖緩對方的行動，況且少了一個要保護的人，對她們的行動也會更順利一點吧？
抱著一股遺憾走出家門，立刻注意到隔壁一臉難受的鳩乃，朝對方走路不穩、神色憨呆的樣子，大概昨晚又在享受喝酒的愉悅，而現在正在償還愉悅後的代價，也就是宿醉。
「鳩乃阿姨……昨天又喝多了？」
「才……才沒有啦，只是太久沒喝這麼多了……」
「那就是喝多了啊……總之妳需要我送妳到大學嗎？」
「這種程度……我不會輸的啦！」
瞧對方有幹勁地高呼一聲，隨後又開始難受的表情，祐太忍不住傷腦筋地嘆氣，替對方與自己叫了台計程車，順便前往市區的北岡集團。
車子率先抵達集團，鳩乃說自己的車錢自己付後，祐太叮嚀對方「別再飲酒過量了，當心喝壞身體。」就下車了。
坐在椅子前，手指快速敲打鍵盤、眼睛仔細審視螢幕，今天也是一如往常地處理文件工作，只是耳邊多了幾道讓祐太不免注意起來的話語。
「欸欸……你知道昨晚出現了賽博格襲擊人類的事情欸！」、「據說還有另外一位賽博格出現，還發生了戰鬥。」、「真的假的……那個被襲擊的人不知道怎麼樣了？應該死了吧？被兩隻賽博格盯上欸……」
「那位被襲擊的人，現在就坐在你們後面，處理你們因偷懶聊天而未完成的公文啊……」祐太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音量講話。
「吶，祐太祐太……你聽說了嗎？昨晚有──」坐在後方的結衣問到一半就被祐太先行打住。
「賽博格襲擊一名無辜男子。對吧？我早知道了，整間樓層都在講這件事情，包括新聞也在播。不說這個了……怎麼都過了午餐時間，還沒看到沙由里啊？請假了嗎？」
想起沙由里，就接連想到她與小直的問題，不知道在跟她說出自己的想法和建議後，有沒有和小直談談呢？
「祐太君！」才剛想到沙由里的家事，耳朵就接收到來自本人的呼喚，聽音量、語氣的著急感，祐太不禁萌生出一種不安感，往聲源看去。
「小直他……小直他離家出走了！」沙由里慌張地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心急到雙手抓緊祐太的雙臂，這讓祐太右臂的傷再次疼痛起來。
「什麼？呃──沙由里等等……我的右手臂受傷了……」
「不……不好意思……」
沙由里的面色有一瞬間舒緩許多，但隨後又變回慌張的模樣講：「小直他從昨晚就不見了，我找了好久到現在都沒找到……要是……小直有什麼意外的話……」
見沙由里慌得都快哭出來，結衣趕緊上前安撫對方，而看見沙由里如此心慌著急的模樣，祐太眉頭深鎖說：「不如我們來幫忙找吧，有報警了嗎？」
對方搖搖頭，祐太繼續道：「現在馬上報警，沙由里妳也多找一些朋友幫忙吧，結衣也是，盡可能多找點人幫忙。」
語畢，祐太就順手帶上相機，自己一個人跑出公司了。
「雖說要幫忙找……不過要從哪裡開始找起卻是個大問題呢，地點……熟悉的地點……喜歡去的地方……」
小跑步的同時思考著昨天，和沙由里的談話，總算想出些地點的頭緒後，開始加快腳步奔跑。
來到沙由里住家外最近的一處公園，這裡有許多小朋友在嬉戲追逐，有盪鞦韆的、有溜滑梯的、有堆沙堡的……以及這些小孩們的家長。
祐太遠遠就發現獨自一人坐在鞦韆上的小直，於是走過去，想先開口說些什麼，小直卻在這時猛然抬頭，發現是祐太後，他臉上表現出的心情五味雜陳，不過至少沒有馬上逃跑，而是再度垂下頭來。
祐太坐在他旁邊的鞦韆上說：「你媽媽著急地到處找你呢，不回去嗎？」
「……我才不要，反正回去了也不會改變任何不好的事。」
「不過，總不能一直逃避下去吧？我問你，你喜歡你媽媽嗎？」
「喜歡啊……當然喜歡啊！可是……」
祐太見著對方面色開始凝重起來，道：「事情的全貌我都了解，昨晚我有和你媽媽談過，你媽媽也明白了，她不會再幫你找新爸爸了。」
小直聽到這兒，心情馬上好轉起來，開心地抬頭望向祐太問：「真的嘛？」
「嗯，是真的。但你有想過，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一定是覺得要是多一個人來管我，她可以比較輕鬆吧？或是只想跟喜歡的人生活吧？說不定過不久就會把我丟給別人了……」
祐太伸手揉揉對方的小腦袋，笑吟吟講：「你想太多了，也全想錯了。她這麼做，是為了要讓你，能夠再有雙親的照顧下健全長大啊。」
小直忽然微睜雙眼，像是明白了些什麼，祐太瞧對方的反應，不放過這個說服的機會，繼續講話。
「小時候，我父母也都基於工作都在國外居住，只有媽媽會常回來看我，所以媽媽在我的童年裡，是很重要的角色……然而她在我高中時過世了，所以我能了解你的心情。媽媽對你來說，是絕不能被搶走的、很重要的人吧？」
「嗯！嗯！」
「既然這樣，就不應該時常讓她為你的事擔心，應該要讓她對你刮目相看，成為一個能獨立的成熟孩子，不是嗎？」
見小直開始抱有對沙由里的內疚，瞳孔泛出的一絲淚光後，祐太鬆了一口氣，看著小直莞爾一笑，心想「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 ※ ※
「你媽媽應該再裡頭等你了，還記得要說什麼嗎？」
「道歉，然後抱抱！」
就當祐太轉動門把的同時，他腦海裡倏然一個想法如雷光般閃過。
「如果是離家出走，以沙由里的個性應該會立馬報警，或是通知我和朋友們，怎麼過了這麼久才告訴我？而且也沒報警？而也沒找過公園……」
有著不好預感爬上背脊的同時，他轉開了門，卻沒注意到身後已經出現一名人影，正對自己詭異邪笑著，當他注意到時已經只能聽見對方所說的話了。
「辛苦你了──」
續
創作內容
輪椅學姊想找到無出其右的存在意義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