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暴風前夕
2022年12月26日 溫諾夫卡 早晨8:30 a.m.
難得的電影時光，為小鎮帶來歡樂的氣氛，人們到今早還在食堂裡討論電影情節，延續昨晚的歡樂。其實我和Aoi本來也過得很愉快，但關於晶片與追蹤的事情，立刻把雀躍的情緒給毀了。離開穀倉時我立刻跑回教堂找人，然而抵達時卻人去樓空；直奔伊薩克的家，也沒有人出來應門，我不想把這則消息讓太多人知曉，於是在家等了一晚。
Aoi隨後也回到了家，躺在床上的我們徹夜難眠，心裡擔憂著那帶來苦難的禍根。我自己的命丟了還不打緊，要是害得整個溫諾夫卡陷入危機，那可就後悔莫及了。
隔天一早，趁著科札克帶人出去狩獵，我不及吃早餐便跑到軍械庫找伊薩克。只見他和雷明斯正聊得起興，見到我出現都露出意外的表情。
「戴斯蒙！我以為你會更晚起來的？」雷明斯絲毫沒察覺我擔心的神情，自顧自地開起玩笑來。「昨晚和Miyazaki玩得愉快嗎？她的功夫熟不熟練？你們玩了那些花樣？下次我也想參一咖！」
「算了吧，老雷！我想你還是去找診所的馬卡洛娃小姐吧，自從她上次幫你治傷之後，就對你健壯的肉體相當有興趣呢……一匹健壯的馬！」伊薩克好像也沒察覺到……他是故意的吧？還是昨晚喝多了，到現在還沒醒？
「去你媽的，老子還不打死你？」說到馬這個字眼，雷明斯怒火中燒，掄起手球一般大的拳頭，猛力揮過去。電光石火間，比他矮一個頭的伊薩克微微向後一退，躲開鉤拳接著往對手臉頰回擊。只聽見「啪」的一聲，雷明斯已單膝跪地，一手摀著臉頰。這一手比眨眼還快，連我都沒能看個清楚。
「老雷啊！你動作遲鈍了不少……還是在宿醉當中？你中午可是要巡邏的欸。」伊薩克皺起眉頭，口氣不悅地說。「安德烈可不想看到你這副模樣。」
「Chyort……我傷勢才好沒多久……」看雷明斯還流了幾滴血在地上，我都替他難過，但也對伊薩克的俐落身手感到佩服。
「那就更該復健啦！快去，洗把臉或是動一動也好，別老是待在我這裡。暖爐只會使你的身體生鏽，冰雪和疼痛才會使你變強。」
雷明斯摸摸鼻子，踩著沉重的步伐離開軍械庫後，伊薩克關上鐵門並上鎖，帶著我回到地下室。「看你好像心事重重，昨晚Miyazaki到底和你說了什麼？我猜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所以特地幫你把不相關的人『請』出去了。」
「給雷明斯聽到應該沒關係，他也算當事人之一。」看來是一開始就察覺到了？這隻俄國鼬鼠，對付自己人也這麼不手軟。
「俗話說：三人成虎，兩個人知道就已經很不得了了。戴斯蒙，Miyazaki的秘密有多危險？」
「超乎你想像，我甚至還打算直接跟科札克說。」把兩枚晶片一攤，我一五一十的道出昨晚詢問的結果。拷問失敗以及和Aoi打炮一事我就沒提了。伊薩克一聽到「核武」這個詞，頓時目瞪口呆。「必須把這件事情告訴科札克。不管他信不信，這些晶片絕對會讓溫諾夫卡惹上麻煩。」
樓上這時傳來急促、有力的敲門聲，整個軍械庫彷彿都在震動著。伊薩克淡淡地說了一句：「來不及了，戴斯蒙……看來有麻煩先找上門了。」
我將晶片收起，跟著伊薩克快步上樓，還未開門我已聽到戶外人群奔跑的聲音。在門外的人是氣喘吁吁的沙夏，但我從未見過他露出驚慌害怕的表情，連綁架那天都不曾表現過。他說：「傑瑞大哥、伊薩克大哥，出大事了，快點跟我到廣場。」
「發生什麼事情？」
「有兩個村人死了。」步入廣場時，我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沙夏帶著我們穿過群眾、來到中央，指著放在擔架上的兩具屍體。「他們是昨晚在外圍巡邏的哨兵，四點交接時就失蹤了。後來是狩獵團在森林裡發現他們，屍體被綁在樹上，喉嚨都被劃開，血幾乎都流乾了。」
周圍的人群交頭接耳，喧囂聲中還摻雜著哭泣聲，只見科札克夫人在安慰兩個崩潰的婦女，她自己也跟著掉下眼淚。伊薩克和我走上前，用過去所學的專業，仔細審視遺體的每一處。我不是法醫，但身為特種部隊，我們知道傷害一個人類有千百種辦法，且會留下什麼樣的傷痕也是瞭若指掌。
「不用看了，」我還未蹲下，背後就傳來尼基塔的聲音。「我已經鑑定過了。生前遭到嚴刑拷打，剁手指、電擊、燒燙傷，老套但是有用的手法，他媽的……森林裡還有被拖行的跡象，以及車輛的胎痕。」
「小鎮附近有其他蹤跡嗎？」伊薩克問到。
「幾個腳印，但是到追到一半就沒了。」尼基塔恨恨地踢開雪堆。「綁匪不可能是普通的強盜。這只有技巧熟練的高手，才做的出完美滅跡。」
「真狠……會是誰幹的？」我正要蹲下查看，卻被他粗魯地拉開、白了一眼。
「還會是誰？當然是像你這種職業殺手─」
「幹！」
尼基塔還沒說完，我已經給了他左臉一拳。條子長期對我百般譏諷，但都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只是這回鎮上死了人，他剛才的話等於是直接把我當兇嫌。累積至今的不滿，終於在這一刻爆發出來了。猛烈的一擊，再加上他雙手抱胸、不及防備的情況下，他的身體向後一倒，鼻血直流。我沒有出全力，畢竟只是要給臭條子好看而已，如果用戰場上那可以殺死人的力量，他的鼻子可能已經塌了，牙齒也少不了要掉幾顆。不過說認真的，尼基塔有時惡劣到讓我想殺了他。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都出手了，還不如痛快打一架，要懲罰就給他們懲罰吧。但是第一拳是出其不意，第二下可就不怎麼順利了。趁他還未站起，我上前抓住衣領準備再補上一拳，但這回條子有所防備，左手迅速一舉擋下我的拳擊。真不愧是俄國特警，身手真不差。
「你操他媽的懷疑我是兇手？！」我大聲在他耳邊吼下去，拳頭自然也沒閒著，開始揍其他部位。
「全鎮上下就你這個王八蛋最可疑！」尼基塔也不甘示弱地吼回來。他比我略高一些，但是目前被我壓在地上，且臉頰被打一拳後，大腦還處在暈眩的狀態，還無法做出有效的反擊。
「Fuck you！」
「Suka Blyta！(備註1) 」
「給我住手！你們兩個！」我和條子扭打成一團，夫人大聲喝止，一旁的伊薩克和三個俄國人衝上來拉開我們。看著臭條子被我打的鼻青臉腫，真幹他媽的痛快，雙手一齊比了中指。但對方倒是先鎮定了下來，袖子一擦把鼻血抹了乾淨，靜靜地站到一旁。
「戴斯蒙先生，我知道尼基塔出言不遜，但鎮上面臨危機，有親朋好友遭到殺害了。我們應該團結，不是自己人先打起來。」夫人抓住我的手臂，焦急地想安撫。我往人群一看，他們似乎對尼基塔被打這件事相當驚恐，對我投以畏懼與不安的眼神。
「人不是我殺的！我不是兇手！」
「你或許沒有直接動手，」我還在想尼基塔被我揍了，那個安德烈‧科札克怎麼還沒出現？總算是來了。他穿過人群走到我們面前，從衣服裡掏出一張信封紙。「不過，也有可能是間接害死他們的。」
「證據呢？」看到他拿出紙張的動作，我開始緊張起來。
「不是鐵證，但也足以懷疑你了。」科札克轉頭對沙夏說：「把Miyazaki小姐請過來，動作快點。對了，也把伊凡諾娃小姐帶來。」
「等等，你要做什麼？」我著急地想上前質問，但又被伊薩克和另一個俄國人拉住。
「只是念一封信和問話而已，我保證不傷害她們就是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科札克散發一種與以往不同的氣質。幹練、冷靜，雖然目前沒有明顯的敵意，但卻令人感到不安。「伊薩克，如果我有傷人的舉止出現，請你動手制止，開槍也無妨。」
須臾，Aoi被帶了過來，而小蕾本來就在廣場。在目擊我和條子打架之後，她拿出毛巾幫我擦了擦嘴角，並瞪了尼基塔一眼。科札克把信交給Aoi，說：「Miyazaki小姐，請妳將這封信的內容，準確地翻成英文給老美聽一下。務必據實以告，我太太和我都懂英文。」
「你幹嘛不自己念？」我沒好氣的白了科札克一眼。
「如果是我念，你會懷疑我捏造信上的內容，那是不公平的。Miyazaki或許是站在你那邊，但現在我們也沒時間找立場中立的人了，」科札克客氣地向Aoi說話，。「妳儘管放心，以上帝之名我們溫諾夫卡人絕不會欺侮婦女。」
Aoi猶豫地看著俄國人，又望向我。我點頭向她示意，這才輕啟朱唇，朗誦信紙上的內容。
致溫諾夫卡全體鎮民：
今年12月15日有三名罪犯於莫斯科紅場，襲擊半人馬企業之保全部隊，並於當日下午向我國東部逃逸，政府已於翌日下達通緝令。據本公司情報部門追蹤，我們發現三名通緝犯正躲在貴地。
鑒於確保俄國國民安全，本公司保全部隊已開始策畫，準備逮捕罪犯。另外也請貴地居民提高警覺，三名罪犯兩女一男，具有高度攻擊性，十分危險。若有發現可疑人士，或非本地居民，請致電至本公司於伏爾加格勒設置之分部，或前往以下哨所通報，我們會盡速排除危險。
最後向貴地警告，倘若有藏匿罪犯之嫌，本公司將視全體居民為共犯。請勿以身試法，並盡速交出罪犯，謝謝配合。
主揮官帕維爾‧鮑里斯
半人馬企業戰熊部隊
2022年12月26日
信上的內容結束，廣場上的鎮民們陷入沉默，目光紛紛落在我、Aoi和小蕾身上。伊薩克說的沒錯，麻煩已經先找上門了。我很清楚半人馬遲早會找上門，沒想到來的這麼突然，想必是發現晶片的秘密了。
「把美國佬抓起來！還有白子跟日本女人！」
突然間有人高聲一呼，朝Aoi衝了過來，但馬上就被科札克撂倒在地上。然而他的言語就像星火燎原一樣，點燃了全鎮人民的憤怒，他們開始大呼小叫，並動手推擠外圍的警衛們。伊薩克和尼基塔兩人也上前幫忙，但警衛們終究人少，爆發口角同時也吃了不少民眾的拳頭。我趕忙把Aoi和小蕾黨在自己身後，冷笑地看著這一幕，說什麼不會欺侮婦女，看來是唬人的，這些鄉巴佬也不過是容易操縱的愚民罷了。
情況持續升溫，甚至有獵人和農民抄傢伙出來，情況已經處在失控邊緣了。科札克當機立斷，拔出手槍對天空開了五槍，警衛們一聽同時向後退一步，舉起AK步槍對準群眾，群眾這才安靜下來。受剛才的場面驚嚇，Aoi怕得躲進小蕾的懷裡，肩膀顫抖不止，而後者則無所畏懼，過去對鎮民們的友善，轉化成憤怒的眼神環視周遭，彷彿是一隻在捍衛領土的母獅。
「安德烈‧科札克先生，你說溫諾夫卡人不會欺負婦女，這話是真的還是假的？」小蕾清脆嘹亮的聲調，表達強烈的不滿。他沒有正面回應，而是直接走向群眾。
「各位，請你們先冷靜下來，這不是半人馬第一封恐嚇信，也不會是最後一封。在我們把事情釐清以前，請不要衝動行事。」
「冷靜個鬼！兩個兄弟死了，你他媽的沒看見嗎？」一名老獵人說話如破鑼一般嘶啞，他指著我和小蕾三人大呼小叫。「如果我們不把他們交出去，傭兵會把我們全殺了！安德烈，就憑你那幾個人，擋得住半人馬的大軍嗎？你說啊！」
「老先生，你聽我說……」
「信裡面說得很清楚了，兩女一男，從首都紅場逃出來的。現在傭兵可能正躲在外面，等我們把人交出去，或著是準備發起攻擊啊！」另一個中年人也滔滔不絕的說著，人們開始你一句我一句地附和，場面又混亂起來。
「說不定人就是臭老美殺的！」
「殺人兇手！殺人兇手！」
「把那兩個婊子都趕出去！不然我們都死定啦！」
「是他們把災禍帶來鎮上的！小孩被綁架、瘟疫、@%#$#%……」
場面又鼓譟起來，警衛們的槍口已經無法帶來恐懼了，人們開始向前推擠，看樣子是非把我等三人五馬分屍不可。夫人加入警衛們的行列，試圖說服群眾冷靜下來；鮑羅汀和雷明斯在過程中受傷，額間流下了黯淡的紅血，但高壯的他們卻屹立不搖，持續與民眾角力；伊薩克被比自己高的獵人推倒，眼看就要被眾人踩過去了；而科札克和尼基塔……向來與我不對盤的兩人，也面臨與伊薩克相同的處境。
不能害無辜的人喪命，我的苦難我應該自己扛。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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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註1：這是俄語髒話，俄文寫作сука блять，和Fuck you的意思相同。感謝法國外籍兵團的夏宜強先生提供。
創作內容
Through the Scope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