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d042:「已傳達訊息,預計十分鐘後抵達機械生命體村落。」
一進入帕斯卡村莊,小小的機械生命體們一湧而上:「大哥哥——來玩、來玩!」
帕斯卡放下手中的書,停止為孩子們朗讀,起身迎接:「您是……行者先生,還有……A2小姐!?好重的傷……怎麼回事!?」
「帕斯卡,等下人形會帶醫療隊過來治療A2,麻煩你接應。」
帕斯卡:「唉?好的,我知道了,可是A2小姐為什麼會……」
「Pod,論理疫苗,人形用緊急醫療包。」我拉開A2上衣,露出裸露胴體,檢查傷處。
取下身上的皮帶,綁緊斷肢傷口,抑制出血。明明一開始就該這麼做,我的腦袋開始變鈍了。
「別說話,等修好妳,有的是時間報復我看妳裸體。」我伸手壓住胸口的傷口:「帕斯卡,止血鉗。」
A2突然抓住我的衣領,痛苦呻吟:「芙……蘭……快去……沙漠……」
「哇——哇啊——!帕斯卡爺爺!爺爺!」小小的機械生命體們跑入屋內,滿是驚恐:「帕斯卡爺爺,外面!」
我跑出屋外,一抬頭,數百——不只,數千架飛行機械生命體遮蔽天空,引擎嗡嗡作響,全都往同一個方向——沙漠地帶。
「Pod,權限轉移至YoRHa人形A2,從現在起,她的性命為第一優先,任何與此相抵的命令視同無效。」
Pod042飄到A2身邊:「了解,進行權限轉移。行者,祝你好運。」
「謝謝。」我吹吹口哨,附近的野鹿從草叢中跳出。坐上後背,往沙漠地帶直奔。
眼前的景象讓腦袋裡的思考系統與自動系統互相壓制——思考系統關切芙蘭,自動系統關切計算。
成千上萬的機械生命體鋪在沙漠表面,幾乎遮去所有黃沙,從外表看來,沒有任何損傷,四分之一處在關閉狀態,一半雙眼發亮卻動彈不得,剩下的四分之一則是在沙中蠕動,一樣沒有攻擊性。散落零件間的是大量核心,完整,未受破壞。
2B、9S、芙蘭,三個人倒在大批機械生命體之前,彷彿經歷一場苦戰,傷痕累累。
跳下鹿背,踩著不穩的沙地,吃力跑向三人,Pod042與153率先注意到我。
2B的衣物殘破不堪,身上多為中淺層創傷,意識還算清醒。
9S失去左手和左腳,眼帶化成碎布散落各處,意識接近模糊。
正要抱起芙蘭時,一隻手拉住我,是2B:「行者……9S……快點……論理疫苗……!」
Pod153打開內部,取出疫苗:「論理疫苗僅剩一劑,是否給9S使用?」
接過疫苗,我轉向三人:「Pod,三人的病毒感染率。」
任由她用盡殘餘力氣搥打我的臉與胸口,還是完成疫苗施打。
Pod042:「論理疫苗作用中,2B體內病毒數據快速下降。」
2B稍微恢復,卻依然吃力,憤恨拉扯我的衣領:「為什麼……把疫苗給我!?」
「行者……謝謝你……」9S睜開左眼,吐出幾口血:「咳、咳咳咳!」
「對不起……2B……我也很想……跟妳繼續……活下去……」9S竭盡最後一口氣,向2B說出最後一句話。
2B:「9S……9S!?Pod,再找找,一定還有剩下的論理疫苗!!」
我站在原地,2B遭到感染而死去的一幕不斷在眼前播放,彷彿三個人形中,想救一人,就得放棄另外一人。無論我們如何掙扎,永遠改變不了事實,目前為止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迎來不可違逆的結末。
2B不再壓制情緒,悲憤無助的雙眼盯住我:「明明和我約定……說會保護9S的!」
我呆在原地,只是看著眼前的景象發楞,仰望天空,用力深呼吸,運用所有手段逼迫大腦冷靜,投入所有資源思考。
我在9S身旁蹲下:「2B,扶好9S。Pod,取出9S黑盒子。」
「我要將9S的資訊全部儲存到腦袋,病毒不會對人體產生效用,轉移過來的同時會自動銷毀。」
Pod042:「疑問:將人形電子記憶移往人類生物記憶的成功率?」
「不到30%,但可藉由消除自身記憶提高可用記憶空間,降低記憶交叉感染率。」我看著手掌大的黑盒子,轉向2B:「我不常承諾,因為一旦答應,一定做到。」
「沒時間猶豫。2B,完成記憶傳送後,馬上回去營地,把9S記憶複製上備用人形。我會盡可能讓腦袋保持與黑盒子一樣的組態,便於辨識。最後一件事,人體只是暫時載體,不要讓9S長期使用,很容易產生記憶混淆。」
Pod153:「黑盒子資料轉移程序完成,隨時可進行傳送。」
意料之外,2B抓住我的手:「不行!Pod,停止傳送!一定還有其他辦法!」
「2B,世界上沒有神、沒有奇蹟、沒有命運、沒有是非、沒有對錯,這些都是人創造出來的愚蠢概念,只有科學是事實,也只有科學是唯一能贖回9S的手段。」
喀嚓喀嚓,芙蘭機械般移動右手,扯扯我的連身帽:「30%這麼低的數值,您想害死9S嗎?更不要提移植人腦再轉回黑盒子會產生多少錯誤跟後遺症,這還是不提記憶感染下最好的情況,整組記憶中0.5%出現誤差,就能毀了全體記憶,讓9S變成另一個人。」
「我答應過妳的事一定做到,不論手段,眼下沒有選擇。」
芙蘭露出疲態:「當然還有選擇,您只是不願意面對——將9S體內的病毒,全部移到芙蘭的核心。」
「謝謝妳……153。行者大人,芙蘭的核心感染過度嚴重,死亡只是時間的問題,趁現在還有意識,請快點將9S的病毒進行轉移。身為您的摯友……可不能讓您說話不算話……答應2B會保護9S就要做到……」
「芙蘭,我和妳誰比較適合活下來完成行動?不要感情用事,我已經以人類身分完成『限制人形行動』,接下來需要妳以人形身分『中和機械生命體危機』。卒與王,誰比較重要?不要失了大義。」
「行者大人,芙蘭……失去下半身……已經沒救了,孰卒孰王,毫無意義。」她用僅剩的右手撫摸我的左眼:「拯救他們……行者大人……」
我轉向芙蘭,她明白我的決定,露出極為疲憊的笑容:「行者大人……芙蘭受損過重……請改為手動模式。」
芙蘭的身邊出現好幾個漂浮螢幕,並發出芙蘭內存的語音提示:「請登錄系統。」
芙蘭:「進入YoRHa人形洗淨程式……選擇手動執行,沒有時間備份資料……請選擇直接轉移黑盒子資訊……」
我依照指示:YoRHa人形洗淨程式>手動執行>略過備份原始資料>選擇人形>YoRHa人形9S>選擇病毒隔離區>芙蘭.阿爾貝特核心區塊
「2B……不可以啦……突然對芙蘭溫柔……太犯規了……不要……難過……救9S……芙蘭很……高興……」芙蘭嘴角流出人工血液:「行者大人,您得按下確定才行啊……」
我的手指在螢幕前定住,然後用力退開,摟住芙蘭剩下的上半身。
賢者系統:「9S病毒感染率下降中,芙蘭病毒感染率上升中。」
芙蘭的身體發出火花,血液從各斷處流出,燒焦的電路板晶體味逐漸發散,她的表情平和寧靜。
完全失去功能前,芙蘭動了下嘴唇,沒發出聲音,然後再也沒動過。但我知道,她想傳達的意思。
我跪下,抱起芙蘭遺骸,沒有說話,沒有移動,也沒有思考。
在那之前,司令說:「等等……請給行者大人一點時間……」
大量機械生命體出現沙漠地帶,原因不明,當時位處廢棄工廠的2B、9S以及芙蘭組成先遣隊,率先趕往現場,先行抵擋攻擊,保護反抗軍營地。
2B、9S與芙蘭聯合中和14569架機械生命體,其中約14203架為芙蘭中和,以迅速駭入機械生命體中樞的手段癱瘓敵人行動,2B與9S主要以牽制為行動方針。單從作戰效率與結果來看,非常成功。
目前尚未得知該次攻擊目的,也無法確定是否還會再次發生,但從突然出現的機械生命體數量判斷,隱匿的機械生命體可能比已知數量多出39倍。部分人形認為此次攻擊針對人類。
司令將人類拘留於反抗軍營地,目前投票結果,支持處死人類的數量來到45%,只要六成就達成門檻。
○×△□!一群笨蛋,就算機械生命體的目標是人類,殺了行者也不保證矛頭不會轉回我們身上。還有那群憤怒沖昏頭的傢伙,假設行者真的是YoRHa創始者,殺了他又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