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是健忘的動物。
「歐涅醬,你要去哪裡?」
妳說,那並不是因為腦袋的容量不足以裝下所有曾經的記憶,而是難過的事情太多,如果不忘記的話就會被壓垮在過去。所以,人類是健忘的動物,也必須是健忘的動物。
逐漸褪色的老舊電影,片段缺損的影格,證明妳的身影正在被我忘記。但是,無論如何都無法,無論如何都不想。
那天也是愚人節──當然,那時的我不會知道這件事。身高的差距讓我只能勉強揪住你的衣襬,也許是因為這樣,印象裡的妳衣擺特別寬,可能是被我拉鬆了。
妳彎下身子和我對視,用溫熱的手掌來回搓亂我的頭髮。之前我以為自己喜歡被摸頭,後來我才知道喜歡的是被妳摸頭。
「今天也要加班哦,為了早點賺到醫藥費,姐姐要加油才行呢。」那時的妳臉上是什麼表情呢?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了……這代表,妳的表情是令人悲傷的回憶嗎?
「诶诶~歐捏醬今天也要工作嗎……?」年幼的女孩難掩連日缺乏陪伴的寂寞與不滿,小小的手抓得更緊了。
常常有人說小孩的直覺很準,那時的我是不是預料到了妳再也不會歸來,才抓得那麼緊呢?
「抱歉呢,月子。明天開始就可以暫時休息一下囉,可以當個乖孩子等姐姐回來嗎?」
「真的嗎?真的會休息嗎?」
「嗯,真的,真的會休息哦,會好好陪月子玩的,所以……能像平常一樣送我出門嗎?」原先置於頭上的手自然地滑落兩頰,沿著臉部的曲線緩緩地,有點癢。
「嗯、我知道了!我相信歐涅醬!」天真無邪的笑顏。
於是,湊近彼此,雙唇輕合。
「嗯……」能夠感覺到妳的鼻息吹在臉上的搔癢感。沒有補給充足水分的唇瓣有些龜裂的刺人,但是很甜。
「啾……嗯呼……哈啊……」重複了幾次蜻蜓點水般的輕觸後,女孩的小嘴被半強硬地撬開,火熱的小蟒竄入口腔,舔拭、牽引出不黯世事的粉舌。
滾燙的溫度從互相纏繞的地方傳導向身體各處,伴著一股令人暈眩的麻痺感。有些脫力的嬌軀,一時離開的小嘴依依不捨地牽出晶瑩的絲。
「歐、歐內江……嗯唔!」如同蟒蛇的捕食一般,沒有留給女孩脫逃的空間,緊緊的擁抱,兩人之間的距離再次化為無物。
已知的一切,未知的一切,貪婪地遭到渴求、探索,直到腦袋變成一片空白為止。
直到臉頰沾上了妳的淚滴,飄散的意識才重新凝聚。
或許也沒有凝聚,只是本能地因為妳的悲傷而悲傷,畢竟那時的我不可能知道妳的想法,正如此刻的我也不可能知道一樣。
連眼淚都攪和相伴,已然分不出兩人的區別──縱然如此,仍然顫抖著的妳將女孩順勢壓倒在地墊上,雙手緊抓的力道大得讓人喊疼。
「嗚嗚……歐涅醬,好痛哦。」所以妳驚惶地立刻收手,嘴裡呢喃著細碎的對不起。
「對不起……月子,我……對不起。」跟平常幹練可靠的妳不一樣,像個孩子一樣驚慌失措的。
「歐涅醬也寂寞了嗎?摸頭摸頭。」我滑稽地模仿著妳平常的舉止,伸長了手臂好不容易能在上面輕輕來回撫過,妳的頭髮有點粗糙。
「……哈哈,是呢,姐姐可能是寂寞了吧?謝謝,月子。」
最鮮明的色彩在此迎來斷層,接下來的片刻散落於浩瀚的無垠之海。
──但是,我還記得喲。
約好了,其中一方感到寂寞的時候,另一方就會像這樣摸摸頭給予安慰。
「說謊的話……要吞一千根針哦?如果那樣,一定會很痛的,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