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田街 by Chi
「打擾了，為郭大人添茶。」壹個小茶僮掀起草爐仔港簾，手上捧著壹只喝烏龍的茶壺。他恭敬地靠近茶桌，為我的白瓷茶杯注入顏色過深的紅茶。
這茶杯質地跟象牙一樣漂亮，就是樣式不對。這紅茶在山裡也是珍品，煮茶的方式也搞錯了。但這可是鼎金棧的老闆特地準備的禮物，我也不能隨意往街上丟。
唉，什麼時候我才能在街上看到洋茶具呢。我多希望榭芬人能夠把他們的品味帶進來，好讓這裡的居民知道喝烏龍的陶茶壺，不能拿來煮洋茶葉。要用瓷壺，焙火的好味道才能出來。而且陶壺會讓我想到自己的鼻子。鼻子翹個老高，一不小心會被誤會趾高氣昂，到時就糟了。
好啦！這不值得煩心，紅茶煮壞了，還是好茶，還是喝得成。可是雨下得再少，都足足要我的命。熟番的稻田我不管，耕地再肥美，米種在缺水的田裡都是同壹種味道。賣鹿皮的賀記可就麻煩了，一下雨就推託說皮還沒乾、運不出去。這壹拖就拖個兩天，足足能讓我的挑夫把貨送到長官手上。
結果呢，下雨了，連兩天在這要命的白天下雨。賀記的毛皮運不成，我只能寫封信，要黃阿力幫我爐仔港去，說出貨的日子要延個兩天，但絕對趕得上船期。這邊的白鹿不是其他地方可以獵到的，白皮賣出去肯定要命地賺錢。不過，最近很難找到白鹿群的蹤跡，伍年前還多得滿山滿谷咧。沒關係，奇貨可居，到時要讓爐仔港的長官知道物以稀為貴。
報告、報告，我不怎情願讓阿力幫我送信，因為阿力不是我的手下，他運樟腦，還去北邊做過生意，要命得很。我老早懷疑他是北邊的奸細，我的信要是在路上消失，我也不意外。
信消失就算了，更要命的是阿力整隊死在白石谷。若要走爐仔港到甫田街這段路，挑夫必要湊齊一定的人數。否則過了幾天，另壹批行商就會在路上發現少了頭的屍體。從港口到街上都在傳，白石谷一定有獵頭習俗的部落。要命的是，榭芬人的董事竟然選那邊養老！不過，我聽說他精通法術，還有壹艘不出幾個時辰就能到榭芬人老家的神舟，最近還收了個弟子。那個徒弟還天天來鎮上的傳教所上課，也沒見他身首異處。這些巫師果然有壹套，可別招惹他們才好。最好哪天還能用他的『神舟』來運皮草，搞定這個東西，總督那邊一定會給我很棒的獎賞。
信寫好了，我需要一點蠟油。紅色的。只有我有紅色的蠟燭，我的挑夫會提供持續的補給。嗯？他們會不會偷藏幾支，然後偷走我的契印？不，這麼要命的事情不可能發生。好，壹滴、兩滴、參滴，印章下壓，壹、貳、參。好。VOC。意思是『東方聯合』什麼的樣子。對，我是通事，我把他們說的榭芬話譯成桑州話、拜齋語，再把回答譯回去。我不需要精通交易兩方的語言，只要懂他們的數字就好，然後在翻譯的時候，為數字加碼。噢，不，我不是小偷。我幫語言不通的兩方完成交易，兩邊都帶著微笑，說他們很滿意。既然如此，促成買賣的我，怎能不拿些酬賞呢？
榭芬人沒有派長官到山裡、到甫田街，但是跟榭芬人買賣定要通過我這壹關。街上只有我跟傳教士，才可能懂兩邊數字的念法。可是那個年輕的傳教士，還喜歡入境隨俗，竟沒有禁吃雞屎果！長官討厭那味道。我就聰明多了，把手下的挑竿弄得長些，這樣吊掛的籃子多，一挑擔子就用盡了力氣，摘果子的力氣就沒了。不摘果子，就不會滿嘴臭味。哈，我是個聰明人。噢，不，誇自己是智者非常可笑。想要自誇，等我郭紀世佔到北邊的生意吧！想來就覺得可惡，黎連社的土著沒把生意開給榭芬人，也不給亞拉康提人，更別說是讓士兵通行了。爐仔港的長官若不是桑州人的長相，是會被趕出去的，人頭落地也是可能。這黎連王擋在中間，榭芬人一派兵船，消息還會早幾天到祈龍港。帶著行商往返的途中，我已經跟幾個長老討論跟榭芬結盟的事情。可是他們說，講桑州話的商人從北邊造訪，帶著亞拉康提人的書信來遊說。可惡，竟然輸給北邊的混蛋。要是黎連社倒向亞拉康提，我郭紀世定要先下手為強。
在這之前要先做好給爐仔港長官的報告。
我走出包廂，要把信交給阿力。他本來在角落那桌吃飯，還點了清炒水筍。現在盤子都空了，壹塊都不剩。噢，不，我不要自己花錢。但是甫田的水筍夠鮮甜，一定要吃。噢，不，水筍晚點再說，我得找黃阿力。他清早就上路，晚上又不睡在客棧裡。我得找到他，找不到就要命了。
創作內容
《白淵新娘》第八章：通事大人的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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