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濕的抹布在花瓶上輕輕划過一圈,拭去沾附的灰塵──「哈──哈咕啾……」用空出的左手輕掩鼻頭嘴角,總算壓住了聲音。
重新顯露出原有光澤的瓶身,如古鏡一般模糊地映出了我的臉龐:白淨的肌膚上依序是精細的柳眉,長睫簾幕下兩潭幽深,小巧的鼻與粉嫩的薄唇。
上天眷顧,生來便得好姿色,是我唯一具有競爭力的資本。
注意盡量不弄髒漂亮的制式女僕裝的同時,我繼續擦拭著看似名貴的花瓶、碗盤等收藏品。
雖說為了展現門面,家主在一樓的長廊兩側擺放著從各處收購而來的器物,但眼前所見似乎也只是收藏品中最為廉價的等級──拿來矇騙不識貨的客人用的。
從這種小地方看出的所謂「有錢人的思考」,令我覺得有些佩服。
好不容易以濕抹布擦拭過後,離休息時間的距離只縮短了一點而已。我接著拿起事先預備好的乾抹布,準備進行第二遍的乾擦。
在宅邸工作了一段時間後,漸漸對於「掃除」得心應手起來,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仍讓胸中充斥著些許的成就感。
即使是我,也能夠做好這種事呢!
就在內心暗自得意時,背後傳來了年紀稍長的成熟女音「辛苦了~」即使已邁入30,那股活力仍與年輕人沒有兩樣,不用思考也能認出對方的身分。
我轉過身去,帶著放鬆的微笑回以問候「您也辛苦了,灰妍姐。」
在女僕當中,我的年紀也是最輕的,畢竟僅有18歲,照理來說還在應當受教育的年齡才對。
與同僚的相處,自然也不乏被問到箇中緣由的時候,而我總是以父母供不起學費、幫忙分擔家計等等理由對應,只要適時擺出哀愁的表情就能簡單勾起對方的同情心,同時讓其止步於此。
真方便呢。
「今天晚上要舉辦派對,可不能讓屋內殘留一點灰塵呢,加油吧!」「嗯,可不能讓少爺丟臉呢。」簡單地閒談幾句後,我們又各自回歸工作崗位,畢竟今天的確需要更加仔細地打掃。
這次是拿起了掃把,針對賓客們應該會逗留的空間進行徹底的清掃。一邊因為殘留的灰塵而頻頻打起噴嚏,我暗自估量著少爺──楷聞歸來的時間。
臉上浮起不同於和灰妍姐談天時的另一種微笑,每當想起主人,他的笑容與溫柔便會占據腦海。
──是呢,讓我能善加利用的溫柔。
「你高中畢業打算怎麼辦?」「嗯……不知道呢。」
「不考大學嗎?」「……」
「怎麼了?」「吶,楷聞。」
「之前,你不是一直說要讓我當你的女僕嗎?」「額……蛤?」
社會俗稱的富二代,連鎖集團將來的接班人,雖然一直以來為了避免被趨名附勢的蒼蠅黏著而極力隱瞞,但對於少數幾個信賴的親友則會大吐生在富貴家庭的苦水。
他應該沒想到平常不甚在意這種背景的我,會在這種時間點提到這件事吧?
「我呢,已經厭煩了。」不管是要無視只會口出惡言的家人、組小團體的同學、不負責任的老師,還是接下來的職場環境。
「……呃。」他露出複雜的表情。
在深知我的處境的同時,是因為被綁在「學生就應該要好好升學」的價值觀裡嗎?或是沒有在這種事上作主過而感到棘手呢?
我勾起玩味的一絲淺笑。倘若,是因為想和我一起上大學的話,可真是令人高興呢。我記得,以前的確好像有說過一起上哪一所學校之類的約定……
我站起身來,沒有預警地湊近他的身旁,墊起腳朝他的耳畔輕訴「拜託了,吶?作為報答──」右手牽起他慌張而顯得僵硬的左手,有些強硬地拉至胸前,拉開制服的蝴蝶結。
廢人的本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