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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劍王中王  第三十九章  重鑄

作者:小羊,喪失一半ed│2016-07-26 22:24:17│巴幣:2│人氣:123
  「師父……為什麼佛說有三千大千世界?為什麼佛說有無數諸佛剎土?明明世界就只有一個!」十六歲的朱文奎坐在九曲橋的圍欄上,對道衍大師說道。

  「吾等眾生,福緣不足,不得窺見,然不見者,亦非空無。」道衍大師一面看魚,一面回答問題。

  朱文奎心道:「臭和尚,專拿這種笨話搪塞我!」他尋思一會,說道:「師父,那我說有一隻看不見的飛龍,在我頭上,那也是真的囉?因為不見者,亦非空無啊!」

  「是的。王爺心神所念,口舌說出,牠已然存在。不過並不在王爺頭上,而在王爺心底。」道衍大師轉過身來,正色對朱文奎說道:「為師知道王爺覺得這話是歪理,但是愛也看不到,難道愛不存在嗎?仁也看不到,難道仁也不存在嗎?」

  「我質疑佛法,你這死禿驢竟然拿儒墨來救援,實在是……」朱文奎皺起了眉頭,抱怨似地朗聲說道:「師父,仁愛是精神,看不到,但是可以實踐啊!」

  「是的。明心見性,轉瞬成佛,一舉一動,無不在現世當中展現佛土。」

  朱文奎見落了道衍大師的言語圈套,被倒打一耙,急忙辯解道:「師父這不一樣吧?儒墨論述的是內聖外王經世救民之道,並非什麼遙不可及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還是師父要說,佛法也是內聖外王之道?」

  「善哉!善哉!」道衍微笑點頭,摸了摸朱文奎的頭頂,嘉勉讚許。

  「師父,你是說自詡唯我獨尊,置身六道之上,以超越生死的角度指責世人汲汲營營的佛法是內聖外王之道?」

  「佛法確實是內聖外王之道,然而自詡唯我獨尊,置身六道之上,以超越生死的角度指責世人是王爺對佛法的誤解。」

  「世尊出世不是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唯我獨尊,自詡凌駕眾人,在一切萬物之上嗎?怎麼會是我誤解了呢。」

  「王爺確實誤會大了!所謂八荒六合,唯我獨尊之我,並非專指世尊之我,而是純粹自性之我。即是佛法中論,萬物眾生皆有的佛性,既然平平是佛,又何有凌駕眾生之說?」

  「既然不是專指世尊之我,又何必尊稱釋迦為世尊呢?」

  「那忠恕仁愛,自古有之,又何必尊稱孔子為至聖先師呢?其理同源,乃感謝先人闡述發揚真理之德。」

  朱文奎猛然發覺被道衍大師插開了話,離話頭越來越遠,他轉正話題,說道:「師父你就直接告訴我經文中那些神話,什麼天宮與地獄到底是不是真的!什麼忉利天,什麼大鐵圍山,這些只出現在經典中的地方,到底存不存在。」

  「為師怎麼覺得,王爺在質疑地藏本願經呢?本願經在中土流傳久矣,許多文人也懷疑過這是偽作經典,宋元兩代,都沒有列入大藏經之中。然為師教導王爺此經之道,是因為正道不以人廢言。感激父母恩情的道理,難道會因為不知道是誰說的,就不算是真理嗎?」道衍大師誠摯地看著朱文奎。

  「我只是覺得若是要宣導真理,為什麼要編造不切實際,異想天開的謊言呢?如果是要宣導真理,為什麼要託名偽作,不願意大大方方的冠名著書呢?」

  「託名偽作,是因為人微言輕。大部份的人,本來就不輕易相信毫無建樹的旁人。」道衍大師說道:「再加上世人被俗世染汙太重,一心執迷於財色名食睡,不知道行善正直是硬道理,反以為佔別人便宜,多行小惡,傷天害理,才能奪取幸福。所以地獄之說,若真的虛假空無,也是要懲惡勸善。」

  朱文奎惡狠狠地看著道衍大師,怒道:「你雖然嘴巴上說了一口大道理,還不是行事卑鄙,謀奪了我父皇的天下。」想到家仇國恨,朱文奎怒氣沖沖,連師父這敷衍了事的詞也不願意說了。

  道衍大師嘆了口氣,歉然道:「為師知道王爺看不開這事,但是為師有為師的苦衷,為師答應過太祖皇帝要好好照顧你們祖孫倆。這事為師只有這樣選擇,才能勉為其難救得你們一家。要是不幫助聖上成就霸業,就『人微言輕』,無法保存你們。為師當時若是改投效無欲大師,建文朝中文武大臣也不會有人相信為師,只不過是成為另一個無能為力的階下囚罷了。」

  「身為出家人,你大可以下野雲遊啊!你為什麼不願意,不就是貪戀權位!」朱文奎指著道衍大師的鼻頭怒問。

  「王爺以為沒有為師,聖上靖難就會失敗嗎?」道衍大師憐憫地看著朱文奎,說道:「為師自願為太子少師,替聖上教育後進,就是要離開權力中心。聖上現在只相信一群會占卜知命,神秘不可思議的外族人。那些外族人,還真是言無不中……高深莫測,讓人覺得可怕……」

  在黑暗之中,吏鼇睜開雙眼,離開了回憶過往的夢境,他感覺到一股令人沮喪的欠疚。對道衍大師的仇恨,掩蓋了吏鼇應有的智慧之光。這群神秘的外族人,早就存在於吏鼇的腦海記憶之中。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或許是吏鼇敗給了薩麥爾,他的內心才不得不明智地張開眼簾。

  吏鼇更想起來,自己的四皇叔公,也就是當今永樂皇帝朱棣,也說過類似的話。他說道:「如果跟那些外族人預言的一樣,未來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當時還年幼的吏鼇,還傻傻地反問:「什麼外族人?什麼預言?」

  吏鼇小心翼翼地撐起沉重的身軀,唯恐吵醒身旁的柳生惠。吏鼇對道衍大師的偏見太深,深到忘卻了連道衍大師這樣的高人,都驚恐他們的存在。

  「使徒是嗎?」吏鼇想到薩麥爾的強勁,無法安眠,不過身為王中之王的他馬上又可憐起使徒他們了。吏鼇心想:「我不過是被灌輸一個王中之王的宿命,這近二十年來,庸庸碌碌全是為了實踐這宿命。他們要是知道大部份的要事會如何發展,豈不是過得很辛苦嗎?一來要確保事情發生,二來又不能在歷史上留下痕跡,或許從中還沒獲得任何好處。這些苦心若是沒有金盅、楊承等人的深究,又有誰會發現?師父智計高超,不知道他發現了沒有?師父可能發現了……」

  還記得那次不歡而散,道衍大師最後告訴還名為朱文奎的吏鼇這句話:「有朝一日,王爺千萬別被命運束縛,做事不應當依循命運,而是仰賴良心。」

  當時正在氣頭上的吏鼇只覺得道衍大師在嘲諷他,暴怒地回嘴說道:「這輩子我就困在這御監了,這不就是我的命運嗎?我的良心能讓我離開這裡嗎?」吏鼇壓根沒想到道衍大師跟左淙源會拼著掉腦袋,放任自己闖蕩江湖。

  「師父可能也認為,我身為王中之王的宿命,就是斬斷這些使徒對中土命運的控制。他當初沒直接跟我說,大概是因為不管他說什麼,我都不願意真心去理解吧!」吏鼇此時還不知道,道衍大師在今年三月已經圓寂往生,內心還在尋求師父的引導。

  憑恃著好強的自尊心,吏鼇拖著受傷的左腳下床,一步一步安靜地慢慢走出房間。一拐一拐的吏鼇,並不想走遠,他隨興地坐在庭院中的大樹下,看著一閃一閃的滿天星辰。

  「吏少俠,竟然有這樣的雅興,半夜不睡,跑出來看星星啊?」

  吏鼇抬頭一看,發現自己竟然坐在公孫丑屁股的正下方,連忙挪了一下位置,對坐在樹上的公孫丑說道:「公孫前輩,我實在是睡不著,所以才來庭院吹吹晚風。」

  「好好養傷吧。今天五月二十一了,最晚六月中要北上,才不會擔擱了華山之會。何況吏少俠七月初一,還跟趙炎老頭有約在長安吧?」

  「聽公孫前輩的口氣,好像不喜歡趙老闆啊?」

  「當然。為了一己之私利,能販賣殺人之技藝,實在是喪盡天良。」

  吏鼇本以為公孫丑是一個很冷靜自謙的難纏人物,沒有想到他其實還挺直性子。吏鼇點點頭,說道:「我明白公孫前輩的意思,所以更應該要拉攏趙老闆,假如可以一同對抗意圖操弄命運的使徒,不是一箭雙鵰嗎!讓『影兵』的精力用在這天下大義的份上,又沒讓趙老闆蝕了本錢。哈哈哈,他是個精明的生意人,這事他有名聲賺又有錢拿,應該會全力配合。」

  「所以蔽下沒辦法認同他們,伸張正義這事應該是要發自內心。」公孫丑嘆道:「他們竟然還在想該如何從正義中謀利!只要他們抱持這種念頭,很難說不會在危難時倒戈,反過來對我們兵刃相向。」

  「不,我保證他們不會……」吏鼇說道:「我相信如果他們心中完全沒有正邪之分,一開始就不會替黑鷹幫效命了。黑鷹幫也給不起他們多少錢,我覺得查明使徒真相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雖然趙老闆說不用殺人就有錢收,是輕鬆錢,但是很多事情都掩沒好多年了,他們還是一件一件細心地查了究竟,一定比平常殺人賺錢要來得更費功夫。他們願意做這樣的苦工,我想就是他們想為中土未來盡一份心力的證明。」

  「吏少俠很像蔽下師兄,正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吏鼇感覺這話有點酸,抬頭細看公孫丑的表情。

  普通人看見公孫丑奇怪的樣貌,通常會露出一股被冒犯、不舒服的樣子,彷彿公孫丑的存在就是世界的污點。沒有這樣對待他的人,本來屈指可數,今年一口氣就增加了好幾個。丐幫的假吳六與陳頤真、華山派的陸天航與葛世誠、吏鼇與他的跟班柳生惠、黑鷹幫的楊承與秦濯。這些人並不在意公孫丑醜陋的長相,當然他們的原因各有不同。丐幫的兩位早習慣骯髒污穢醜陋不堪,其他人則是新一代強者與軍人,他們是完全的實用主義。身為一個武人,強大與否遠比美醜重要多了。因為這事讓公孫丑對吏鼇頗有好感。

  公孫丑剛入五行門的時候,幾位師兄弟們也曾經露出鄙夷排斥的神情。只有兩個人沒有,一個是師兄顧鏡緣,另一個則是師弟李雲翔。

  吏鼇沒有發覺公孫丑先一步坐在樹上,就證明了公孫丑屏氣凝神的技藝高超。而這就是實用主義者的吏鼇看重公孫丑的地方,他很佩服公孫丑的能耐,心中暗想武林盟一定常常仰賴公孫丑到處打聽情報,先制人於無形。

  吏鼇見到公孫丑眼中的善意,確定了他不是在諷刺自己以後,朗聲笑道:「我覺得這樣總比每天花心思懷疑別人好吧?我以前就是整天擔心我師父要害我,結果似乎都是我多想了。我現在還好手好腳一身武藝,就是一個我愛胡思亂想的鐵證。」

  公孫丑知道吏鼇原本是囚禁在御監的建文皇長子朱文奎,而他師父則是永樂皇帝的謀主黑衣宰相道衍大師,他並不覺得吏鼇算是多慮,畢竟這兩人之間愛恨糾葛難分難清。政治圈長年來總是暗潮洶湧,親如兄弟骨肉,都有可能手足相殘,何況道衍大師本來就是吏鼇奪國謀權的大仇人。

  這話頭難接,無論對否,感覺上都會得罪吏鼇。公孫丑決定另起爐灶,再開話題,說道:「那些古怪的外族人,不知道是不是也擅長屏氣凝神,他們讓人感覺起來是一點內力也無,缺少存在感,讓人難以感知行蹤。」

  「我覺得應該不是。」吏鼇知道公孫丑說『也擅長』是順道自誇,看來公孫丑對這項特長很得意。吏鼇續道:「依照那叫薩麥爾的外族人所說的一些話來猜想,他們可能是天生就比我們一般人強壯,他們應該是真的沒有半點內力,不是故意隱匿氣息。」

  「天生比較強大?這聽起來讓人感覺很不好。」公孫丑望著月亮,像是喃喃自語地低聲說道。

  吏鼇明白公孫丑為什麼會感覺不好,如果使徒真的天生比較優秀,那人們可以說是活該被他們掌控。正如同熊虎豹狼比較強大,掠食剝奪其他動物的生命一樣,是天經地意的弱肉強食的真理。要和真理對抗,感覺起來確實很不好。

  這晚,吏鼇從錯怪道衍大師為引,發現自己確實溺於繁思亂想,決定要改變這個壞習慣,首先就是別隔著肚腸亂猜。吏鼇對自己勸道:「別亂猜,自以為英明,人就在面前,大大方方問就是了。

  吏鼇對公孫丑問道:「公孫前輩為什麼感覺不好呢?」

  「不是蔽下感覺不好,而是自古以來,有長必有短,沒有十全十美的事物。但是他們使徒,既能隱匿氣息,又天生力大無窮,還身材健美,樣貌英俊。給人壓迫感太大了,不管正面對決,還是設計伏擊,我們總是矮人一著。要對抗他們,恐怕會有不小的犧牲。要是老實向武林盟上報,一定會讓那些握權的長老們心生不妙,不願意和使徒為敵,畢竟他們年歲大了,體弱心怯,沒有多大志向,能不能保住現有的權位,和千萬家財,才是他們優先的考量。」

  吏鼇心道:「果然是我亂想了,公孫前輩說的是會讓武林盟長老們感覺不好。」

  「蔽下認為我們有兩個方向可以努力,一個是找出對抗『使徒』,還能獲利的方法,這點子是從吏少俠收攏趙家『影兵』的法子變化出來的,只要讓武林盟那些貪得無厭的長老們認為對抗使徒是件有吃又有拿的事,他們就會樂意提供我們助力。」

  兩人相視點頭,吏鼇深以為然。公孫丑續道:「另一個是放火救屋之法,要是上面那條路子行不通,我們乾脆把使徒逼緊一點,逼到牠們狗急跳牆,這狗一跳過牆,說不定就礙到那些長老們的事,這樣長老們就會支持我們對付使徒了。」

  「這方法比較不好,誰知道逼急那些能人異士會造成多大傷害。」

  「若他們沒有造成傷害,我們口舌上不好對付他們。」

  「我們還是等其他人醒了,再討論吧。」吏鼇不喜歡公孫丑第二個主意,連忙把決策的責任推給其他人。

  「這樣也好,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正是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

  「沒出蜀地,還是別開諸葛武侯的笑話吧,這裡頭戴方巾,手搖羽扇,擺明崇拜他的人很多啊。」

  「吏公子也崇拜他嗎?」

  面對公孫丑的笑問,吏鼇認真思考後說道:「不崇拜。有一半的我認為,他既不能雙手開弓,也不能馬上衝鋒,沒有什麼好學習效法的。在武林江湖上混,最後還是要靠拳頭。另外一半的我倒是認為他若能廢掉劉禪自立為王,那就崇拜他,因為他德政嘉惠蜀地。但是他沒有,所以我不願意降尊屈節崇拜一個文官將領,再怎麼說,我是『王』。再弱再賤,總還是『王』。」

  公孫丑沒辦法明白吏鼇的貴族意識為何如此之深,就像吏鼇不能懂得公孫丑對於樣貌的自卑。每個人都有想不開、看不破,被執著所束縛的心靈弱點。原本打開的話匣子,又因為兩人深遠的隔閡關上了。

  待廚房傳來香氣,公孫丑對吏鼇說道:「快天亮了,看來廚房在置辦早飯了。」
  
  「是啊。」吏鼇撐起斷腿,邊走邊對公孫丑說道:「我們一起去吃吧。看看,今天掌櫃的,準備了什麼菜色。」
  
  「不就又是饅頭、稀飯、豆腐、花生。」公孫丑躍下樹頭,攙扶住腿傷的吏鼇。

吏鼇先是愣了一下,便安心地靠在公孫丑身上。多疑的吏鼇對自己說道:「要相信旁人,不要總是胡思亂想。」

  「不會吧,我花可是很多錢包下這間客棧的」

  「問題是我們砸了幾間房,還死個身份不明不白的外族人。」公孫丑笑道:「搞不好不少錢已經進了地方士紳的口袋了……」

  「乾脆把這間客棧買下來好了,可惜不知道還會在蜀地待多久時間。」

  「吏少俠還是比較常在江東華南一代走動吧?」
  
  「其實太南邊的地方我反而沒去過。蘇東坡還去過海南島,我還沒去過。」

  「那一代可是南海派的地盤,南海派在靖難一事,是跟吏少俠處在不同立場,還請多多小心。」
  
  店小二見吏鼇、公孫丑兩人進了店廳,連忙準備熱水給他們洗面漱口。

  梳理完儀容,吏鼇揀了張靠窗的桌子坐下。他向公孫丑謝道:「多謝公孫前輩指點,我會多多注意南海派眾人,避免這樣的事再發生。」吏鼇提到『這樣』兩個字的時候,還用左手在腹前比劃了幾下。

  公孫丑拿起饅頭便啃,吏鼇則是有些委屈地掃視桌面,才緩緩地挾了一顆花生米放進嘴裡。

  「粗茶淡飯就是這樣的。」公孫丑扒開第二顆饅頭,夾了些五香豆腐干。

  「嗯。這讓我有些想家,嘴太刁,從小被慣壞了。」

  「嘴刁?那華山會畢,還請吏少俠來我們終南山荒野居吃個便飯,蔽下三師姊可是燒得一手好菜。」

  「既然公孫前輩有請,那就死約會,不見不散。」

  「講到這,吏少俠最近有些悶悶不樂,不像常人一樣高興啊!」

  「高興?」吏鼇滿腦子問號,回道:「什麼事我該高興?」

  「就是柳生姑娘有喜的事。」公孫丑撕開第三顆饅頭,將其中一半直接塞進嘴巴。

  「喔。」吏鼇搖搖頭,黯然道:「我故意不去想的,她有喜了。這代表柳生家族給她的任務完成了,她隨時可能會離開我,回去故鄉,那是在東瀛一個叫柳生村的遙遠地方。我不希望她永遠離開我身邊,所以我故意不去思考這件事。」

  公孫丑臉皺在一塊,歉然道:「抱歉。蔽下不知道還有這翻曲折,實在不該多嘴。」

  「公孫前輩問了也好,若是還有其他人有疑慮,還煩請公孫前輩幫忙辯解辯解。」吏鼇嘆了口氣,喝了一大口稀飯。

  「誰一大早就在喘大氣啊?」楊承拉開長凳就坐。

  陳頤真坐在楊承身旁,對吏鼇說道:「你可以下床了啊?柳生姑娘呢?她沒跟你在一塊嗎?」

  秦濯、顧鏡緣則坐在隔壁桌。店小二見又有數人上坐,連忙去廚房準備飯菜。

  「我半夜睡不著,先溜出來的。」吏鼇笑道。

  陳頤真聞言起身離桌,說道:「那我去她來去吃早飯,順便跟她說你已經在大塊朵頤了。」

  「多謝陳前輩啊!」

  「別前輩前輩的叫,都給你叫老了。」陳頤真笑道:「我家死鬼是你的手下,我是你的前輩,不如大家平輩論交,誰也不吃虧!」

  其實吏鼇只有稱呼人的時候,抬高對方一輩,自稱卻持平,這讓不認識吏鼇的人以為他說話帶刺,為人很囂張。不過他實屬皇親,自稱持平其實已經低了一輩,所以知道吏鼇身份的人,反不以他奇怪的說話調調為忤。

  「嗯,既然陳姐這樣說了,小弟不敢不從啊!」吏鼇站起身,敬了陳頤真半碗稀飯,說道:「希望楊大哥、秦大哥也能跟小弟平輩論交,別再以下屬自居。」

  秦濯正拼了老命,在消滅一大盤饅頭,沒聽見吏鼇的話語,而楊承微微拱手,禮道:「不敢、不敢。」

  一大盤饅頭都被秦濯掃空,沒得吃的顧鏡緣只好改坐吏鼇這桌,他坐在公孫丑身旁,拿起一顆饅頭,說道:「吏少俠,之前在下就想跟你說了,只不過一直沒有機會。現在正好有機會,不得不冒昧一言。就柳生姑娘所說,你的『流光』已經被她師父薩麥爾破解了,這樣你是不是該創造一個新的絕技呢?走向跟『使徒』對抗的道路,跟薩麥爾一樣強大的敵人,就會有二十幾個。吏少俠恐怕要趁早打算啊!」

  吏鼇無奈地點點頭,畢竟『流光』被薩麥爾輕易破解,受傷最深的便是吏鼇的自尊心了。那晚薩麥爾已經看出,『流光』的弱點,就是象徵劍刃的火鯊甲手套,一但無法運用手套反光,『流光』便不攻自破。

  「可是華山之會在即,我恐怕想不到好方法,來補全『流光』的破綻。」吏鼇失魂落魄地挑了一顆又黑又小的花生米,放在空碗裡。

  顧鏡緣說道:「吏少俠,其實『流光』本來就是重視形意的招式,在下以為有識之士都看得出來,『流光』逆雷向天,是向殘酷無情的老天爺宣戰的舉動。說的難聽一點,根本是想在打倒敵人之時,順便趁機佔老天爺的便宜,吃牠的豆腐。所以就算『流光』被使徒們破解了,吏少俠打從心底,還是不想捨棄這個招式吧?」

  「嗯,不瞞各位,我……確實不想捨棄這個招式。」吏鼇畢竟是突破了黑色霧靄的夢魘,才學會『流光』,在他的世界裡,『流光』是唯一一件他完全獨創,自己擁有的事物,所以他絕不輕言放棄。

  吏鼇渾然不知,薩麥爾能看破『流光』的弱點,全仰賴全知的阿卡夏真經。更正確地說來,對使徒而言,全中原著名武學的弱點破綻,他們全部通曉,只是有沒有實力運用在實戰上而已。

  「很好!」顧鏡緣的說道:「在下也希望吏少俠不要放棄,因為放棄的話,就代表吏少俠不再反抗上天,決定順應運命,那就跟向使徒投降無異了。在下身為五行門代掌門,且虛長吏少俠一紀,自認見多勢廣,有一個建議想提供給吏少俠,只是不知道吏少俠願不願意接受。」

  不是對方的父執輩,卻要指點人家武功,在江湖上是很冒昧失禮的事,可是雞婆、愛多管閒事的顧鏡緣,仍打算衝撞這項禁忌。

  「顧前輩貴為五行門代掌門,還願意指點我,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吏鼇拱手一禮,客氣地說道:「煩請顧前輩暢所欲言,不要有所顧忌。」

  「『流光』去掉那反光手套的部份,不過就是反手全力一斬吧?」見吏鼇點頭,顧鏡緣續道:「那就將這一斬鍛鍊到至簡至疾至剛至強!鍛鍊到縱使再有薩麥爾一樣的能人,能看穿手套是『流光』的弱點,也讓他擋不住這一斬。」

  「與其被人發現了破綻就放棄,不如把弱點鍛鍊成強處嗎?」吏鼇心下有些佩服顧鏡緣,難怪只比吏鼇大上一紀,就成為五行門的代掌門。其他主要門派的掌門,若非意外變故,歲數起碼大上吏鼇二十歲。

  「顧前輩不過支言片語,就讓我豁然開朗,受用無窮。正是大恩不言謝,若我下回真能以此勝過強者,便以此勝做為謝禮,用以感激顧前輩的恩情。」吏鼇舉起空碗,虛敬了顧靜緣,顧靜緣也捧起飯碗,回敬了一碗稀飯。

  「發生了什麼好事了嗎?竟然你敬我,我敬你的?」陳頤真回到店前,在楊承身邊坐下。而柳生惠另外開了一張桌,既不跟大家坐在一塊,也不跟秦濯坐在一起。她一聲不吭,顯然是在生悶氣。

  吏鼇下巴輕搖,低聲問道:「陳姐,姓柳的,生什麼氣啊?」

  陳頤真擺了個不關我的事的表情,說道:「因為她的男人半夜失蹤,她找不到人正在心煩。」陳頤真轉頭看著楊承說道:「找不到情郎是件多可怕的事,他搞不好半夜偷跑了,接著十年、二十年都找不到人!」

  吏鼇嘆了一口氣,吃力地抬起自己的斷腿,一跛一跛走到柳生惠那桌,坐在她身邊。吏鼇正要開口哄逗柳生惠,她便換到對面那張長凳上坐,故意跟吏鼇保持距離。

  「姓柳的。妳生什麼氣呢?」吏鼇柔聲說道:「我是擔心吵到妳,才自己一個人去看夜景,後來見廚房炊煙升起,我就來吃早飯了。不是不叫妳,放妳一個人在房裡著急,是怕妳睡不好,所以沒把妳叫醒。這九龍客棧已經被我們包下來,要吃早飯隨時都有,也不怕妳睡晚。我真的沒有歹意,都是一片好心。啊……別這樣……大家都在看,很丟臉啊!」

  就在吏鼇拼了老命,想跟柳生惠解釋他沒惡意的同時,柳生惠站起身,用她一雙粉掌,打得吏鼇臉頰啪啪響。

  看見吏鼇被柳生惠毆打,周遭沒有任何人出手阻止,或好言相勸。

  楊承、秦濯兩位建文志士,雖然認為吏鼇是建文皇長子,是他們的頂頭上司,但是主母打主子這種狗屁倒灶的情感糾紛,他們實在不願意淌這渾水。

  陳頤真長期支持女性調教丈夫,更是故意冷眼旁觀,搞不好這還是她出的主意,好報『叫老』之仇!

  顧鏡緣是心有戚戚,不敢出聲,他在江湖上雖然被稱作毒窮奇,給外人有些陰狠卑鄙的印象,其實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妻奴一個。他老婆古倩雯,正是他師父前任五行門掌門古漢魂的獨生女兒。於公於私顧鏡緣都被老婆吃得死死,所以他知道,這時若外人出手相幫,只是延燒戰火,讓事情更加沒完沒了。

  公孫丑因為長相問題,雖然沒有感情上的糾葛,不過長年觀看顧鏡緣受虐下來,也算是頗有心得,稱得上是半個專家了,此時他也認為不介入才是幫助吏鼇脫離險境的好辦法。

  看吏鼇雙頰紅腫,柳生惠才滿意地說道:「若沒有十萬火急非常緊要之事,你在丟下我一個人試試看!」

  吏鼇歉然道:「我知刀錯了,下促鞋對不會這樣了。」臉頰腫痛的他,稍微有些口齒不清。

  柳生惠怒道:「還有下次?再有下次,我就一翻兩瞪眼,讓你再也找不到人!」

  公孫丑眼見吏鼇不斷認錯賠罪,楊承戰戰兢兢,以及顧鏡緣一臉無奈的樣子,不由得發自內心覺得,其實單身滿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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