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感覺到自己在飛翔,卻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底下是一片迷霧,耳邊除了獵獵的風聲外,就只剩下不知名的優美歌聲,清遠嘹亮卻噙著悲傷,在空中迴盪。
而自己,似乎就是追逐著這歌聲而去,乘著風,飄向未知的何處。
「我該去哪兒才能結束這一場夢?」她喃喃念著,兒時最喜愛作夢的她,現在只想趕快結束這一場小時候夢寐以求的飛翔夢。
她只想要充足的睡眠。漆黑的、無聲的、彷彿死亡般的睡眠。
她閉上眼,在逼真到如現實般的夢中沉睡。
渺隱身在遠處,看著她因為失去飛翔的力量而從高空中墜落。
場景也不斷地轉換,夢的結構出現斷層後又馬上修復,渺拾起一片楓葉,在數秒鐘之間看完了四季的變化,直到楓葉在他手中腐朽,消失。
真的很美,美得讓人心酸。
擁有如此強大力量的她,或許只適合停留在孩童的年紀。每當作夢時便創造出一整個世界,對於無憂無慮的孩兒來講或許不算些甚麼,但承受外界過大壓力的她已經不再與世無爭了,作夢時耗費的精神力恐怕只會讓她越來越困倦以及……越來越不想回到痛苦的現實中。
渺握緊拳頭,堅定地往前走去,步伐一貫的優雅,卻隱含一絲急切,接住從天而降的她。
懷裡的她,雖然還是十七八的少女模樣,但緊蹙的眉頭和深重的黑眼圈卻沒有因為處在夢中而減去幾分,反倒在白皙的臉上更加鮮明。
「貓咪哥哥……」她睜開雙眼,空洞和疲倦的眼眸完全沒有兒時雀躍明亮的影子,「我好累……」
「我知道。」渺幫她撥開蓋住眼睛的劉海,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小心翼翼。
她空泛地笑了笑,「陪我看一場電影,好嗎?」抬起右手遮住自己的雙眼,「我想我需要放鬆一下。」
「好。」
場景又再次轉換,等到夢境重新架構完成,兩人已身處空曠的電影院內。
他們坐在正中間的位置,大螢幕上播著十幾年前的老電影,劇情正好進行到男主角為了拯救女主角而喪命的哀傷片段。
她無力的依靠著渺的肩膀,淚水沾濕了他的肩頭。
渺不敢猜測她在所謂的現實中究竟發生了甚麼事,只是略帶遲疑地摟住她瘦弱的肩膀。
「他死了。」她掩面,哭得泣不成聲。
渺沒有回答。他不知道,她所說的「他」究竟是電影中的男主角,還是她現實中的誰。
「我們已經說好要一起去遊樂園玩,一起坐旋轉木馬還有摩天輪的。」她的眼淚,透過衣服,在渺的骨肉上燒灼。「可是他不在了……他留下我一個人,自己先走了。」
渺靜靜的忍住疼痛,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我好想他……可是我連他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如果我那時候硬把他留下來就好了。」
「為什麼不讓我死了算了?」
「別想了吧。」渺摀住她的嘴,讓她把頭貼在自己的胸膛上。「別想了吧……」
渺辭窮了,只是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最想說的話說不出口,最想做的事情卻不是時候,安撫完她的情緒後,讓她安然地在夢中睡去了。
別想他了,想我吧。
生平第一次,渺如此的痛恨自己夢魔的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