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孟娜做了個怪夢。
那是一個早已崩壞千年的建築,但眼熟的石柱與雕刻,與故鄉的神殿多麼相似,朦朧的光線指引著她往更為寬闊的綠茵野地走去。
高大挺拔的銀白樹幹,沾著露水的金黃葉子,與美麗的景象不稱的是妖精們悲傷的歌聲,是為了誰在嘆息呢。
從夜空中灑下的光線,鑽過枝葉間的空隙,灑在依靠著樹木的女子身上。
女子緊閉著雙眼,手邊仍維持著紡線的動作,金黃色的紡車與及一襲淨白而高雅的長裙背後展著一雙巨大的白翼……這模樣讓雷孟娜想起故人口中的克羅托女神。
克羅托是命運三女神的一員,也是她們家族的信仰,但家族中也有著一則傳言: 克羅托女神使用了被禁止的魔法,以自己的沉睡作為代價,將神使們驅離了神之國。
「女神大人......」
自此之後,故鄉已經少有人去信仰著命運女神,比起堆積著灰塵的女神石像,眼前的女神顯得親切多了。
哀傷的歌聲停止了,女神悠悠地說:
「聽得到嗎…?」
「啊……能夠聽得到我說的話嗎?」
「雖然這樣的請求是有些困難的……但是……」
「來到這邊的世界......浮遊大陸」
「浮遊大陸......?」
是指神之國嗎?抱持心中疑惑,抬起頭想要詢問白翼女神,週遭倏地雷聲大作。
在她印象中看見的最後景象是一道閃電打在神殿遺跡上,那些原就殘破的石柱應聲崩落。
「是夢......不對,我應該還在暴風山脈的......」
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銀白色光潔地板,她曾與家族長輩來過此處,突來的刺眼強光,令雷孟娜不適應的瞇起眼睛,許久後才看到一個人影自天空翩然降下。
「雷孟娜,好久不見。」
是伊西絲奶奶,就連身上衣著都是當年會見帕蘭特族人時的禮服,那一雙如同湖水的碧綠眼瞳,雪白長髮如流水落地還有溫柔地像是冬日暖陽的和藹笑容,這一切多麼不真實。
「你大概很不滿意婚事吧,畢竟你跟普里斯那孩子不合,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不過他小時候真是調皮,老是把你弄哭,難怪你記恨著。」
提論到這話題,雷孟娜只能垂下頭,拳頭纂得緊緊的,將那漂亮的絲質裙子上擠壓出難看的褶皺。
時光似乎從來沒有在伊西絲的身上留下痕跡,對方口中的普里斯也是如此,頑劣的性情比自己兄長還過頭,沒有因為年歲成長而收歛,這樣一個婚約只會加深她們之間的不合。
但做為一名淑女,與人交談的時候必須與其對視,表達對其尊重,伊西絲是她的家族長輩,何況自己已經足以平視對方的綠瞳,可是......
伊西絲·福爾卡早在她十四歲的生辰以前就過世了,距離現在相隔整整十年的歲月……這使雷孟娜懷疑自己又掉入了另外一個夢境中。
「但你無須在意的,因為婚約這種東西…也不用太過認真。」
伊西絲奶奶像是沒有察覺到她的心思,從懷中掏出了什麼,放在她的掌心:「我可以準備的只有這些……對不起。」
那是一個渾厚沉重的物品,雷孟娜的目光轉回自己的手上,還來不及看清楚,就被伊西絲以手掌輕輕蓋住。
「願妳能夠真正喚醒克羅托女神,雷孟娜。」
真的是夢。
但禮物也是真實的。
從溫暖的酒館床褥上起身,她望著掌心上那帶有銀白色光澤的羽毛,附著著的神力又是這麼的熟悉,是來自克羅托女神的力量,難怪會有著沉重的感覺。
秋末清晨的濃霧掩蓋了費佛羅倫村,畢竟位在山中,氣候就連她這個北方人都會感到寒意,沒有看見她的哥哥窩縮在地板上的棉被中,多半已經起床去採集藥草,好準備讓醫療所的醫生調製藥水,順便還可以換點小費。
她記得自己是從不做夢的,竟然在這一天之內既夢到女神、又夢到奶奶,簡直是怪異到了極點!
真正喚醒克羅托女神,前往浮遊大陸,這些事情要是告訴她那愛冒險的哥哥,肯定又會把回家的事情丟到腦後,還是先以賺取返家的旅費為優先吧。
將羽毛與頸上銀鍊串在一塊,畢竟是擁有著神的力量,總能獲得一些庇佑,換好一身輕便服裝,將床邊的長劍掛在腰際,步出房間,樓下的酒館還未像平時一樣人聲鼎沸,老闆也多半在外頭補貨。
逕自走到告示欄前,看著上面空蕩蕩的,只有那張尋人啟事與無人詢問的偵查任務。
畢竟是小村莊,還有那位"守財奴"村長,上次看到他的孫子竟有一把銀製小刀,卻還沒給過她一點酬勞,或許應該往城市去尋找。
至於那張偵查任務單,雖然雇主出手大方,但最近山中大亂,一出村都能見到遠方半獸人成群結隊,何況那任務單所寫的探查目標,更是令她無意接下。
矮人遺跡居住著紅龍就算了,還有著會噴火的獅子,按照仍在醫療所調養的冒險者對其的外觀敘述,擁有翅膀的獅子,根本一隻"格里芬"(獅鸠)。
講到獅鸠她就只會想到以此物做為家徽的帕蘭特一族,等等-
除了調皮搗蛋的未婚夫普里斯.帕蘭特外,還有那一位秩序巫女-克羅伊.帕蘭特,雖然與奶奶一樣早早過世,但總有留下一些對於神之國的紀錄。
加上還要跟家人報平安,這一封信是必須要寫了,不過貧窮的村子有筆墨的人大概只有村長,有求於對方的情況下,一定又少不得免費跑腿了。
「嘖~那個吝嗇鬼只會知道使喚人……」
本來沿著溪水已經快要出村的步伐,只能回頭往村長家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