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題嗎?雪莉爾。」
歐珈好端端的站在樓下看著雪莉爾,表情似乎有些扭捏慌張,同時站在診所一樓會診室內的不僅有歐珈,還有村長葛溫以及巡守隊的幾名成員,其中巡守隊成員個別攜帶著危險的武裝,刀劍與槍械,似乎正在戒備著甚麼?
「嗯,沒什麼問題。」看著現場多人都緊盯著她一人讓她備感壓力,卻也讓她嗅出了一絲詭譎的蛛絲馬跡,「你難道覺得他有問題嗎?歐珈。」
歐珈被這一問嚇得愣住,似乎完全沒有對這問題設想過。站在一旁的葛溫村長查看了一下現狀,看著年輕的士兵備受內心懷疑而無法自處,而仍停留在階梯上不敢輕舉妄動的護士少女,則是留心在保護那一位外表看似虛弱且無力的重傷患者,而沒有考慮到後果的可能性。
「雪莉爾小姐,我們兩位未曾正式談過話,對吧?」葛溫村長以他老邁飽覽世事的語調,釋出和善友好的訊息。
「葛溫村長,不好意思身為外來者,卻一直沒有拜見村長大人。」雪莉爾看著長者和藹的笑容,也無意在這關頭裝腔作勢弄得雙方僵持。她一躍而下輕盈的著陸於一樓的地板上,雖然生性活潑但能在瞬間轉為優質淑女的姿態,向著各位請安。
「不是的,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有意要以我的權勢壓你,而是我相當關心來到本偏遠村落的所有人,以至加入本村的成員或是旅行途中行經此處的旅客。我聽聞過本醫療所的執診者哈曼醫生的口頭通知,知道小姐妳本人因某些緣故需要暫住此地,或許是一段時間,或許是長時間,但無論如何本人偕代表本村,都很歡迎妳的來訪作客,同時協助哈曼醫生為本村貢獻的心力,老者相當感激也十分佩服妳的熱忱以及信念。」
「這樣啊,謝謝葛溫村長如此直白的致意,我感到相當榮幸。」雪莉爾深受村長這番言行所感動,她對這村莊最好的印象來自於本地人的真善美,這是她愛上這裡的最大理由,「同時我也喜歡這座村莊富有的純樸與恬靜,這是我從未有過的體驗,這讓我彷彿第一眼就愛上了這裡。」
「雪莉爾小姐如願意,我們村人永遠歡迎妳的到訪,也相信妳絕非是一位會將事端帶到此地的人。我們本守著本村落的平靜與祥和,且不希望破壞這裡的和平為最大希望。小姐妳很清楚外界的諸多紛亂,是如何攪和著這世上的平和與快樂吧?」
「嗯,我很清楚。」雪莉爾雖然無法察覺到葛溫村長是否有更深一層的隱涉,不過她明白這些言語所代表的具體涵義。因為她就是來自那燈紅酒綠的世界,也曉得那樣的紛亂帶來的是甚麼樣子的境界。
「那麼我就明講了。」葛溫村長走到一旁,坐上了候診用的座位,而歐珈似乎早已聽過這些說明,但他還是表現得相當緊張。
「簡而談之,我們該明白的重點在於,或許不該將這位陌生者視為我們所假想的受害者那麼樣的單純,就算他在這件事件之中是屬於一位受害者的角色,然而並不代表他的存在不會威脅其他與他接觸的人事物。」
「葛溫村長,妳在擔心那一位現今都無法自行下床的重度病患,能有甚麼實質性的傷害?」雪莉爾嘟著嘴表達不滿,但村長老神在在的模樣也不像要起甚麼爭執或者衝突。
歐珈則先是看了一眼雪莉爾,然後望著村長,面露難色一副有些立場搖擺的中間人模樣。
「傷害人的並非只會是單獨的一個人,而可能是一個概念,一個主體,一個可執行的對象。」
「這個我還是不太明瞭。」
雪莉爾越聽來,越是覺得這位老者有著玄奧的眼界與看法。彷彿如她以前的一位教授哲理的老師,總是用一些孤僻異聞來重新解析現狀,將現況破解後回歸一個異想空間之中。
「村長,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一名巡守隊的成員面露難色的提醒村長,這才把村長從準備暢所欲言的下個階段拉回來。
在場的很多人看著村長原先眉開眼笑的模樣,心中很確信村長確實很喜歡講述這些麻煩至極的事。
「抱歉抱歉,我的意思指的是,如果他是一個被復仇的對象,或是另一個雙重勢力極力爭奪或是謀害的目標。那麼,我們會不會因為救助此人而被牽涉其中,這才是問題的重點?」
「……這就是你們視有難之人的方式嗎?把他踢下床,然後叫他滾蛋,因為他會帶著一票的壞蛋殺來,是嗎?」雪莉爾一時間衝動的質疑起面前帶來的這麼大批人馬,總覺得這是否過於不近人情,又或者她看錯這座自以為美麗的村莊?
「葛溫村長……」歐珈緊張的開了嘴想說明些甚麼,但被村長的手勢阻擋下來。
「如果這回答能讓你好過一些,是的。」葛溫自得意滿的說著:「你可以把我視為一個膽小、懦弱的人,但我想盡責的保護這村莊的所有人,所以風險必須清楚明瞭。」
聽了這席話後歐珈吃驚的急忙對雪莉爾喊話:「雪莉爾,我知道你個性有點衝,但我們彼此鬥嘴不會有甚麼好結果的。」
「所以你就放任這老傢伙隨意的把人的性命貼上標籤是嗎?歐珈!」
「不是的,葛溫前輩只是在告訴我們,這件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就完成的。」歐珈以一副不諒解的眼神指向葛溫村長,這令雪莉爾吃驚了一會,而葛溫村長與其他面露尷尬的巡守隊則不發一語,重要發言權的村長則在此時露出淺淺的笑容。
「甚麼意思?」雪莉爾不經意的問起。
忽然間氣氛全部轉變,嚴肅的現場好像籠罩在一場混亂的風暴之中。所有的目光似乎都偏向了葛溫村長,包含著指責與訝異的眼神,但沒有人想點出這層用意為何?
「雪莉爾小姐,不好意思我得先把原由先解釋一遍才好繼續。我的意思是,事實上接下來我們必須把問題釐清,把威脅劃分清楚,把傷害他人的人徹底挖出來,不然接下來受害的人可能就是我們。」
「為什麼你要把這問題拐這麼一個大彎?」雪莉爾的眼神充滿著指責,如同質問著葛溫村長先前的那段話居心何在,但對方則是突如其來的做了一張鬼臉,嚇得雪莉爾不知如何是好。
「因為年輕會把事情想得天真,這是你們的優勢也是你們的劣勢。」葛溫村長語氣慎重的向人說明:「我現在指派巡守隊跟隨歐珈前往出事地點,同時請信差送信到鄰近的小鎮,請城裡治安警察或是軍隊來處理嚴重的山賊盜匪的問題,而這位傷患也必須先隱密的保護起來,我們不希望現階段暴露這位證人的出現,他可能可以幫助我們指認潛藏在村莊或是城鎮內的危險分子,對我們而言是威脅也是轉機。」
「我以為你是來趕他走的……」
「那你就想得太直接了,雪莉爾小姐。為了把我們的立場尤其是底線劃分出來,我不得不對你開了一個玩笑,這部分我深感抱歉。」
「這不是甚麼好開玩笑的事。如果不是其他人對村長的話感到意外,我真的想一鼓作氣拼上性命趕你們走呢。」
「這樣的話,我這邊也希望你能學習評估局勢,正面衝突是下下策,這樣只會暴露雙方最脆弱的一環,那就是生命的脆弱。」葛溫村長眼神犀利的注視雪莉爾,雪莉爾則對這雙眼神感到吃驚與迷茫。
那就像在宮廷上,在宴會上,始終露出笑容把酒迎賓,但那副笑容之下總是潛藏著某種主意,不顯露且不著痕跡的,挖掘著線索領導著一股不知名的感覺,彷彿這一切都是他的遊戲場。
「所以,你保證你不會傷害這名病患嗎?」
「那得視他會不會傷害我們,傷害村莊,傷害小姐妳而定。」葛溫起了身抬起頭望著在二樓的病房,雖然雪莉爾明白這層道理,但她也很害怕她自己為何沒想過這麼多。
「只要是在這層條件前,我願意保證我不會讓其他人傷害這位客人,我會盡我的全力。我保證。」葛溫村長明亮的眼神彷彿如堅不可摧的誓言一般,她自信且溫和的笑容能讓人感覺他真心誠意。
「嗯,那你們過來的原因是?」雪莉爾雖然放鬆了先前對峙的氣氛,但仍好奇這群人怎麼會過來。
「是這樣的。歐珈本人希望能在出發前跟你道別一聲,而我則是希望能與病患溝通一下,希望能獲得某些重要的情報以便判斷接下來該如何著手?」葛溫村長示意其他跟來的巡守隊可以退出診療所,而歐珈一副話梗在喉嚨中痛苦的模樣,讓雪莉爾覺得有些不捨。
「歐珈,沒關係的。的確是我有些衝動,而你是相信村長的話所以一直不知道怎麼幫忙,對吧?」
「嗯,我也擔心是我一手把你捲進這件事情裡面。村長的一席話讓我搞懂這件事沒有這麼簡單,害你受苦了。」歐珈低下頭對雪莉爾道歉,雪莉爾則對這麼直率誠懇的人一點也生不了氣。
不過對於另一個看來很擅長玩弄他人的人,她倒是一點也不想客氣。
「不會,不過就幾個自以為是的男人跑進別人家胡鬧罷了。歐珈,別學這壞榜樣喔。」
「哈哈,小姐還真是嘴上不饒人啊。」一面看著歐珈自身慚愧的傻笑,而葛溫村長則露出大方的笑容對雪莉爾點頭致意。
「我想我還是別當個壞榜樣好了。再說,才過一天就面對質問這對病人的療養也不太好,那麼我隔幾天再過來的。這樣可以嗎?」葛溫村長自行走到門口,眼見雪莉爾揮揮手送客,村長一個人低頭站在診療所的門口前。
「嗯,到時候希望不會又是一大批人健康無事的人擠近來,害其他病患有得等喔。」
「不會的,下次只會有我一人。」葛溫點了頭後便走出診療所,留下雪莉爾與歐珈在診療所的一樓之中。
「那歐珈,下次見了。」
「嗯,再見。」
兩人平靜的揮手道別,歐珈則是踏上他的職責與工作之中,雪莉爾則得留心這一位特殊的傷患,期望不會出了什麼差錯。
在診療所一樓的橫樑上,一只黑蛇靜悄悄的盤踞在陰影之中,沒有人知道牠在那裏偷窺。牠吐著蛇信子探查著周圍,目的並不是囓齒類,而是那些交錯混亂思緒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