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書桌已經一段時間沒有使用,上頭積著一層灰塵。
我整理著兒子的書桌,抽屜中放著一些雜物及教科書,在重重書本的底下,壓著一本褐色外皮的筆記本,格外顯眼。
是兒子的課業筆記嗎?
我小心的翻開了筆記本,看見的是兒子一手寫出的俊逸字跡,卻不像是課業上的筆記,反倒像是日記內容。
第一次寫日記,感覺很新鮮。
我想以後休息的時間會拿來寫日記吧。
我有些訝異,想不到兒子有寫日記的習慣。平常對兒子抱予厚望的我們也是常常盯著他看書,也沒見他有什麼特別的興趣。在好奇心驅使下,我繼續閱讀著……
今天考完模擬考了,考得還不錯。
相信自己可以考上理想的大學。
我繼續往下閱讀,兒子的日記多是兩三行就寫完了一天的心得感想。偶有寫了半頁的長篇大論,寫得最多的是天氣跟考完每次小考的感想,除此之外,幾乎沒有別的內容了。
兒子以前並不是這樣的,雖然安靜,但與同學相處得不錯。國中時,課業之餘他喜歡打籃球與戶外踏青,是個平凡且健康的孩子。
自高中上了第一志願後,我與內人都希望他有好的將來,便更加督促他的課業。對此,兒子也沒有叛逆期之類的反抗或抱怨,只是時常埋首於書桌。
很少見他與班上同學出去玩,也沒看過他有課業以外的活動。但每次的成績單都讓我們很滿意,我想這也是兒子努力的成果。
心想之餘,偶然翻到一頁。這天的日記寫得特別多,寫了半面之多,字跡略顯凌亂。
今天是挫折的一天。
最後一次的模擬考成績出來了,我因為緊張而寫錯好幾題,英文幾乎讓我崩潰,數學更因為大意而畫錯卡。考完模擬考之後完全沒有放鬆的感覺,只覺得讓我更害怕了。我害怕著學測當天我會重複同樣的錯誤,害怕自己三年來的努力因為自己的疏忽而付諸東流。同時也能預見在考完學測,成績公布之後,同學嘲笑我的表情。笑我苦讀三年,仍只能讀隨便考都能上的私立學店。
為了考上理想的大學,我放棄了自己的興趣,埋首苦讀。每一次小考,都是抱著競競業業的態度去考。我知道爸媽都對我抱著很高的期望,我也不想讓爸媽失望。如果學測真的考得不好,爸媽肯定很失望吧……我知道他們不會責怪我,但是我很害怕到了那個時候,自己該如何面對。
到了這個時候,我只能寄託文字於日記中,稍解自己的挫折感。
第一次見到了他的脆弱,看到不同於平時沉默寡言的兒子,突然覺得自己對他似乎少了一些除了課業之外的關心。那個時候的兒子,想必是孤獨無助的吧。
我忍著心酸,繼續閱讀著。
我翻著與平日無異的講義,卻覺得怎麼樣也看不進去。
腦子一片空白。
怎麼辦,學測越來越近,我卻感覺自己比那些臨時抱佛腳的同學還不如,好像看越多忘越多。
今天的天氣有些陰,我的心情也是如此……
在那失常的文字中盡見兒子的焦慮與不安,此時此刻,我想我的腦子也是一片空白的,只是男兒淚卻已止不住。
……
明天要學測了。
沒有後文了。我想那一天兒子已做好了抉擇,卻是讓我們最心碎的抉擇。
日記只到了學測的前一天。那一頁除了唯一一句,只留下了無盡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