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熱六月天,一如往常行人的視線被熱氣模糊著,到了下班時間陽光依舊高照,然而擁擠的人潮使得炎熱加劇,捷運站裡摩肩接踵,擠的水洩不通的,這便是劉漢斐最難過、最煎熬的時候了......
170公分120的公斤的漢斐,從小就被同儕「肥子肥子~」的叫著,又長的一臉憨厚樣,上了高中這稱呼就突然進化成了「肥宅」,一開始漢斐不解,畢竟他明明就很愛運動,不是一個天天待在家裡足不出戶的傢伙,所以他向同學們爭辯,不過這並沒有給他帶來什麼好事,只是讓稱號又進化成了「流汗肥宅」。
他這樣特殊的身材在公共場合和人錯身是很不方便的,但無奈的他也只能不停的向人說,「對不起,借過,不好意思,sorry。」,不過四周依舊不停地傳來「嘖」的聲音,還有很多厭惡的眼光,但漢斐早已習慣了,畢竟人生26年大概有20年都是這麼度過的。
他不懂胖哪裡錯?他不懂醜哪裡錯?他不懂,到死他都不會懂,畢竟錯的不是他,錯的是這世界,錯的是這些世人的惡毒,他完全無法抵抗,至少他已經學會忽略。
「死胖子!」又來了,又一次不經意的擦撞引來傷人的謾罵。
「親愛的別這樣。」儘管一旁的女友勸說著,這男子還是不願意放過漢斐。
「他媽的肥成這樣到底是吃什麼鬼,經濟不景氣少吃點好嗎?少你一個就可以養活一整個國小的營養午餐了吧,」沒有安慰、沒有制止,在車廂內只傳來訕笑。
到站了,漢斐趕緊走了下車,深怕自己慢吞吞地又會引來責罵,儘管他習慣了,但還是能免則免,畢竟誰生來喜歡被罵呢?但罵人卻不用人教就會。
走進鬧區的狹小公寓,輕輕晃動一下滑鼠讓待機的電腦醒了過來,用放了整夜的紅茶潤了潤喉嚨,漢斐對著桌上的Mic輕輕地說了聲,「大家晚上好。」,一瞬間在對話的小視窗洗著,「安安~晚安緋!歌神回來囉~」這些字眼。
緋是漢斐在網路上的化名,他晚上都會在通訊軟體的音樂頻道裡駐唱,一開始只有一些恰巧經過的聽眾,他們如今已經成為他的忠實聽眾了,而他嘹亮又溫柔的歌聲在這些日子以來替他吸引了許多聽眾,這是唯一一個讓漢斐感到自在、舒暢的地方,屬於漢斐的小小世界。
然而,前陣子開始流行起了視訊主播,這讓漢斐非常困擾,畢竟他可是沒有那個本錢,到了現在幾乎人人都是露著臉唱歌,儘管他們的歌聲不如漢斐,但擁有帥氣、漂亮的臉蛋就讓他們的聽眾人數遠遠凌駕在漢斐之上。
有時漢斐也會感嘆,向他的聽眾小小抱怨一下人氣的流失,「緋~沒關係!我們依然愛你!」一個叫小獎的忠實聽眾打字安慰著漢斐,「是啊~知音幾個就夠了啦<3」,這是另一個聽眾嬌嬌打給漢斐的安慰,「謝謝各位,我會繼續努力下去的,那麼時候也不早了,為各位帶來這首"寂寞的季節"讓我們結束一天的繁忙,好好的休息吧。」這是漢斐的招牌歌,也是他的聽眾在他的表演中最期待的。
歌唱完了,漢斐從Mic序中退了下來,人潮也漸漸散去了,此時卻剩下了一個平實很少見又沒有會員的人留在了頻道裡,此時他打字了,讓漢斐大吃了一驚......「流汗肥宅?」為什麼這個人會知道這稱呼......?「是你吧劉漢斐?」他到底是誰?驚慌的漢斐快速的按下右上角的XX,關閉了語音程式。
到底是誰......?為什麼......連這點空間也要被破壞嗎?讓我開心地活在這個小小世界哩,有這麼難嗎?我只是喜歡唱歌,想唱大家聽......看來是待不下去了,如果那人有心要鬧,一定會把我的照片貼出來的,畢竟他叫的出那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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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媽豬啊,肥都肥在身上沒去肥一下腦嗎?重寫!」企劃又被退回來了,不意外,因為這主管就是不喜歡漢斐,漢斐非常確定這點,有一次同事抄襲了他辛苦做出來的企劃案,漢斐早一步交了出去,被痛罵一頓退回來,那同事卻受到主管表揚,還成功接下了一個大案子。
看來這間公司也待不多久了,午休時漢斐吃不下也睡不著,他只想唱歌,可是現在連讓他唱歌的地方都令他膽怯,換地方嗎?但他捨不得這陣子累積的聽眾,再試試吧,希望那人今晚別再出現了......
「今天下班還算順利呢。」進門後漢斐自己默默的說,至少沒有招來什麼謾罵,或許有不少側目吧,至少他沒有看到。
「大家晚上好。」一樣歡迎的字眼,漢斐掃視了一下頻道內的人員,好像沒有看到昨天那個人,這令他安心了許多,「今天各位想聽什麼歌?」,眾多聽眾不停洗著頻,希望漢斐能唱到自己點的歌,「抱歉我會的歌真不多,就只能找我會唱的來唱囉。」漢斐總是這麼回應他們,但其實他會的歌很多,只是他想挑自己喜歡的歌。
「OK~就讓我們唱Nova點的這首I'am your's吧。」漢斐調了調他的吉他開始了今晚的表演,毫無差錯,完美演出,可是......
「肥豬」沒看錯......那人又出現了,在一片喝采的字彙中出現了那兩個字。
「有人來鬧?」「他說誰?」不只是漢斐注意到了,聽眾們也看在眼裡,漢斐有權利將那人踢出頻道,但他選擇裝作沒看到。
「接下來讓我們唱這首,Talking to the moon吧~」裝鎮定、裝沒事,但彈吉他的雙手已經顫抖的不能自己,歌聲也在不該抖的地方抖了起來,聽眾卻以為是今天的緋唱的特別有情感,殊不知根本不是那樣子。
「肥豬唱的好爛」傷人的字眼再次出現......「踢他好嗎?」、「這人來鬧的?」漢斐想忽略,可聽眾們卻受不了了,此時幫忙管理頻道的管理員將那人踢出了頻道,但漢斐心裡知道,如果那人是真心要亂,他只要再開另一個帳號來亂就好了,他惶恐不已,深怕將那人剔除會激怒到他,讓他做出更過分的事情。
至少今天沒有,他沒有再出現,明天呢?不知道......漢斐再一次唱完了寂寞的季節,結束了今天的表演,今天是星期五,所以他沒有馬上去睡覺,他選擇點開繪圖軟體,每當他覺得煩躁、困惑、難過,除了唱歌以外,塗鴉就是他最好的消遣。
其實漢斐的畫技蠻好的,平時也會在自己的部落格放一些勵志的小漫畫,點閱率也蠻高,在網路上算是小有知名度,也因為這樣,漢斐多希望他能活在網路世界就好,屬於他的小小世界,唱唱歌、畫畫圖儘管網路上還是會有些酸民,他會被批評歌聲、畫技,但至少那是少數,在現實他完全沒有讓人肯定過。
小學的漢斐把畫作拿給老師,希望老師能幫他將作品送出去參加美展,老師只是看了後笑一笑就將他的畫作丟在一旁,根本不當一回事,他只能失望,僅僅能失望罷了。
到了中學的畢業典禮,學校要從每班挑選一個代表組成表演團體,漢斐很想參加,但班上在票選時他連提名都沒有機會,儘管他在一次又一次音樂課上展現了他的歌喉,但同儕只會對他說,「豬叫的小聲點好嗎?」,之類的話揶揄他。
畫好了,這次的故事是關於一個處處碰壁的人終於碰上了人生中的貴人,最後成功獲得自己幸福美滿的人生的故事,是一個不會出現在漢斐人生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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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日到了,沒有意外又是窩在家裡兩天,但是有意外......
「你不用再來上班了,禮拜一來收拾東西。」短短的簡訊,第三次了,從退伍後進入社會,也沒多長的時間,但是漢斐已經是第三次被炒魷魚了,他不意外,這是遲早會發生的事,對於失業他很坦然,說真的在漢斐的悲慘人生中,他曾找到工作對他來講已經是很意外的事了。
下一步呢?其實有出版社有來找過他,想出版他的小漫畫,但如果漢斐去跟出版社面對面的談,他們看到他本人後會反悔的吧?會的,漢斐清楚明白。
唱歌吧,今天是假日,在早上開播也是會有人來的,嗯?有小窗訊息,「川哥:緋~以後我們這裡規定都要開視訊哦,這是大家商量出的結果,如果是不想花錢跟川哥說一聲,我贊助你!畢竟你可是我們這台柱呢!加油啊~」這......並不是我花不花錢的問題......
這次失去的不只是工作嗎?將失去了很多東西,漢斐躺回床上,這樣的人生他過得很苦很悶,到底為什麼?只是因為他胖?他醜?可是像他這樣子,或是比他差的大有人在,但是悲劇總是降臨在他的身上,這樣的人生意義何在?
這樣的念頭不是第一次出現了,國小、國中、高中甚至是大學,要不是為了父母,這世上唯一深愛他的父母,或許漢斐已經走上絕路。
電話響起,「喂?」漢斐懶散的起身將它接起,「劉先生嗎?很遺憾我們必須通知你,這裡是警局,你的父母親稍早因為一起連環車禍喪命了,我們必須請你到OO醫院認屍。」開玩笑的吧......開玩笑的吧!不......玩笑是對朋友開的,我並沒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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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今天是我最後一次開播了。」事發兩個禮拜後,將父母安葬完的漢斐又回到電腦桌前,他不打算開視訊,代表他以後也不能再開播了。
無數的疑問與勸說在聊天頻道中打著,但漢斐今天沒有與聽眾互動,只是自顧自地唱著,最後又到了時候唱寂寞的季節了,除了漢斐的吉他和唱聲還有很強的風聲,當他唱完後,一句話也沒有說便關起了電腦,坐到了窗邊......
望向鬧區的街景,遠方的夕陽西下,或許我會注定孤獨一輩子,但至少還有這片美景會陪著我?漢斐是這麼想的,他不會跳下去的,網路的世界如此大,他會再找到一個屬於他的小小世界,好好的活在那裡。
{我的小小世界}我是劉漢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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