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在她把東西拿出來的當下,我彷彿聞到一股甜膩的噁心味道。
以前曾經在路邊發現從樹上墜落的雛鳥,因為死狀悽慘所以沒有人敢移動牠。放著不管的結果就是任由屍體腐爛,幾天後腐爛的軀體散發出屍體特有的臭味。
和現在所聞到的味道簡直如出一轍。
我雙手摀住自己的嘴巴,眉間冒出陣陣冷汗。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踩踏到林間的枯樹枝。
啪嚓。
微小的折斷聲。
「誰在那裏?」
朱語彤銳利的視線掃過我的方向,最後直直地望向我所躲藏的樹幹後。
她沒有移動,只是靜靜地蹲在地上看著我,手上依然拿著那個充滿腐臭味的袋子。
面對她的質問,我默默地從樹幹後走出來。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直接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孩子。
我克制著自己因為緊張而顫抖的身體,嚥了一口唾沫,舉起手指向那袋東西。
「那個…是什麼?」
「喔,你是說這個啊…。」
她瞥了一眼手上的袋子,然後乾脆地將袋子反轉。
因為袋口已經被打開了,所以內容物很快地掉落到地上。
我雙眼圓睜,一臉不可置性地望著地上的「東西」。
「這…」喉嚨此時只能發出無謂的單音節。
「這是貓喔。」她平靜的說。
面對我的沉默,她只是稍稍的眨了一下眼睛,接著望向遠方,回憶似的說起了這隻貓的事。
「昨天啊,回到家的時候就看到這隻貓在我家門口,不管我怎麼趕牠牠都賴在玄關不走,所以我只好拿出書包裡的美工刀殺了牠。」
她平靜地述說著這一切,彷彿是在說別人的事一般。
我可以想像到有一隻因為飢餓所以逃出原本飼主的家的貓,偶然遊蕩到朱語彤的家門口。朱語彤起初只是稍微擺了擺手要貓離開,但是無論怎樣的威嚇都無法驅離貓的時候,朱語彤輕輕地把書包放在玄關,蹲下低頭尋找書包中的美工刀。然後毫不猶豫地按住貓的脖子,右手迅速的將刀片推出,朝目標劃下一刀。鮮血如噴泉般湧出,噴灑到她的衣服,以及她的書包上。
「只因為趕不走牠,所以就把牠殺了嗎…?」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好奇的成分多過於恐懼。
朱語彤的眉頭皺了一下,接著她緩緩地開口。
「你們真的很奇怪呢,如果說我今天殺的是害蟲,像是蟑螂或是老鼠之類的,就不會有什麼問題。可是今天只不過是殺了一隻貓,就會被其他人側目。明明口口聲聲的說生命是平等的,生命是等價的,卻輕易地以物理上的質量來區分生命的重量,或是以人類主觀的角度來判定什麼該活著,什麼又該死去,你不覺得這一切很不合理嗎?」
她一口氣說完這段話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和因為激動而脹紅的雙頰。
我懂她的意思。無論她今天殺了什麼,殺了就是殺了,至於是不是貓就不是重點了。
「所以,你之後要怎麼做?」我望著她說。
「我想把牠埋起來,因為到時又被別人發現要跟別人解釋會很麻煩。」她低頭望著地上的貓屍,垂著眼睫毛說道。
「那我來幫你吧。」我挽起了袖子,轉動了一下胳膊。
她先是不可置信地望著我,接著默默地從樹叢後拿出鏟子。
我找了一個較平整的地點,開始挖洞。實際去挖地,感覺這裡的土壤還蠻堅實的,才不過挖了約半米深的洞就讓我滿頭大汗。
之後我和朱語彤一起捧起了那隻貓的屍體扔進那個洞中,然後我再將挖出來的土填回去。
正當我奮力地將填回去的地方剷平時,朱語彤突然開口了。
她說,她也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