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會失去手臂,歐文顯然是退卻了,傲慢的眼中浮出淡淡恐懼,但槍仍然握實在手中,手指還扣著板機,「哼,我才不要因為你這傢伙變成殘障──」
我冷笑。
「是嗎?我也不願意為你流任何一滴血。所以,麻煩你一個人死吧!」
「唔!」
趁他轉移注意力,我右手僅以半秒的速度扣上他的喉嚨,並且勒緊,不能呼吸的他瞪大雙眼愣住,握槍的手鬆開,驚愕地用雙手緊緊抓住我逐漸增加力道的右手。
「放開我、咳、唔!」
「痛苦嗎?沒折磨就讓你死還真可惜,可惜我沒那時間陪你瞎混。」
不顧他掙扎,我右手越勒越緊,他就像個毫無抵抗力的小孩騰在半空中,深深陷入我手臂中的指甲照理來說應該很痛,但此刻的我竟絲毫沒知覺,失去憐憫之心的自己像頭野獸,冷酷到令人不寒而慄。
「弗、弗雷瑟先生!」
對於我的殘酷,羅妮亞嚇壞了,訝異的喊聲尾音都在顫抖,她害怕地拉扯我的衣袖似乎懇求我放過那人。
充滿殺意的眼裡只想殺掉這個令人憎恨的傢伙,耳裡攝不進任何聲音。
喉頭被狠狠緊縮的歐文痛苦地張大嘴巴卻吸不到任何空氣,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掙扎越來越劇烈,發白的皮膚透著冷汗濕滑,他白眼一翻,最後終於不再動彈。
鬆開手,歐文的屍體就像娃娃一樣落地。
目睹我殺人的羅妮亞臉色發白,摀著嘴,軟腿地跌坐下來,全身都在發抖,下意識地遠離我,當接觸到我的視線,她嚇得肩膀聳起,眼中的恐懼凝結成力量,彷彿能深深刺傷我,但對於心已經麻痺的我來說,沒有多大的作用。
「如妳所見,這才是我的真面目。」
我面無表情地緩步走向她,腳步聲在空盪的教堂內迴響,羅妮亞害怕地瑟縮後退,背貼在銀白色巨大十字架的牆邊。
停下腳步,望著害怕自己的她,心隱隱一陣抽痛。
果然,崔斯和維爾說得沒錯,離開她才是真正對的選擇。
就算是對自己殘酷,但至少所愛的人能過得好,這樣就夠了。
深吸一口氣,胸腔中鼓足的空氣試圖填補心裡的空缺。
「別再接近我了。」
我丟下這連自己說了都沉痛的話,轉身離開。
踏出教堂外。
抬頭一望,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在汙穢的夜空中綻放著皎潔的光芒。
心如一灘死水,漾不起一絲漣漪。
腦海閃過崔斯死前曾說我是「帶來厄運的惡魔」那句話,但這次心底不再浮現悲傷或錯愕的情緒,反而令已經毫無牽掛的我興起一股血腥瘋狂的念頭。
「惡魔是嗎?那,就讓我帶給克迪斯厄運吧!」
冷哼一聲笑著,我在月色下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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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區教堂的巷口停了幾台轎車。
克迪斯的人等待著多倫斯還有歐文的歸來。
完成殺死崔斯的任務後,多倫斯返回與他們會合
雖然克迪斯的人不打算遵守承諾,想要殺死做為人質的維爾,多倫斯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仍然面色不改,冷靜卻殘酷地殺掉在場所有的克迪斯約十餘人。
現場血跡遍布,車輛因為受到波及而嚴重破損,歪曲的車殼上滿是彈孔,屍體倒在冷冷的柏油路或是車上,垂死的人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多倫斯也受了傷,左手臂和小腿因為中槍而血流不止,身上的衣物血跡斑斑,分不出是敵我的血。
佇立在血海與屍體中,渾身染血,殺氣騰騰的他不苟言笑的臉上,眼中閃著炯炯嗜血之光,乍看下彷彿降臨人世的修羅。
他在人質所在的休旅車上翻開染血的屍體群中找到維爾,並將他從滿載屍體的車內救了出來。
維爾身上是大大小小的瘀青或割傷,顯然曾經被克迪斯的人拳打腳踢,受了些皮肉傷,但至少還活著,只是暫且昏過去罷了。
多倫斯自己也受傷,但為了避免克迪斯其他餘黨發現同伴沒回去而來查看,他必須盡快離開現場,忍著受傷的劇痛,吃力地撐著維爾一跛一跛,緩慢地朝據點走去。
「嗯……」
維爾醒過來。
「你醒了。」多倫斯暫且停下腳步,查看維爾目前的狀況,同時也看了一眼已經被自己的血給浸得溼答答的黑色皮鞋和慘不忍睹的小腿。
「這裡是……?」剛醒來的維爾顯然有些迷茫,他看了看四周,發現克迪斯那群施暴者都不見了,「我們逃出來了?」他問。
「嗯。」多倫斯低聲應了聲,腦海閃過他們死傷的畫面,眼睛微微一瞇,橘紅色的眼眸中閃出殺氣,語氣冰寒,「他們不遵守諾言,還想殺你,我殺了他們。」
維爾一聽,馬上就知道多倫斯已經照著克迪斯開出來的條件做了,他垂下視線,神情仍舊平淡,「……你殺了崔斯?」
「反正他早就該死。他殺了多少人,甚至還曾差點害死你……能活到現在已經夠久,該下地獄贖罪了。」多倫斯低聲說著,眼中有著些許的憤怒,「我絕對不會原諒傷害你的人。」
聽多倫斯說著,維爾只是沉著臉,許久沒有說話。
維爾終於開口。
「多倫斯,我知道你忠心耿耿,但你不必為了我而殺人,增加無謂的罪孽。」
多倫斯握緊拳頭,忽視仍在流血的傷口,冷汗占據背脊,炯炯有神的雙眼怒視著前方,「……我怎樣都無所謂。早在我被你撿回一條命的那天起我就發誓,誓死保護你,絕不退讓。就算流再多血也值得!」
察覺多倫斯的臉色和嘴唇整個發白,維爾嗅到血腥味,這才發現多倫斯其實受了重傷,遠比自己身上的小傷還要重好幾倍,卻仍然咬牙扶著自己走了不知多長的路。
回頭一看,多倫斯的滴滴血跡在路上拖成一條線,在月光下隱隱發光。
多倫斯流了這麼多血,還硬拖著傷勢走了好長一段路,其實早就應該昏厥過去,但堅忍的意志力卻支撐著他到現在,要救維爾的決心太過強烈。
「你受傷了。」
維爾停下腳步,將多倫斯的一條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扶著他,多倫斯愣了一下,覺得自己的身分不該有資格讓他這麼做,顯得有些彆扭與為難。
「我一直把你當成兄弟看待,你不需要覺得難堪。」為了化解多倫斯的尷尬,維爾扯開嘴角笑起來,「今天我這條命被你撿回來,算是扯平了。你揹我走了這麼長的路,這次換你休息,我們互相幫忙吧!」
面對維爾所說的話,多倫斯心生感激,木訥的臉上難得有了淺淺笑容。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終於來到赫伊坦酒吧的巷口。
回到據點,遠遠就發現赫伊坦酒吧已經被警方給封鎖。
「跟我來。」
就在兩人停下腳步不知何去何從的時候,後方傳來聲音,回頭一看,是撐著黑色蕾絲花傘的雪唯。
警示的紅燈落在她雪色的長髮上染紅了顏色,與平靜的紅色雙眼頗為相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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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隨雪唯,三人來到一間不起眼的小民宅。
房子大概僅有十幾坪,裡面空蕩蕩的,除了最基本的簡單家具之外什麼也沒有,空氣有點潮濕但還可以接受,窗簾緊閉,裡頭不點燈的話,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通往二樓的階梯堆滿雜物,客廳後面的空間,好幾個塞滿書的書櫃在左右兩旁,好像只要抽個一本就會全部垮下來,而中央則有三張雪白的床,但就除了被單之外什麼都沒有。
「多倫斯,你隨便找張床躺下,你的傷口得立刻治療。維爾,我先處理多倫斯的傷,等等再幫你上藥。」雪唯從書櫃下方的櫃子拿出多樣藥品以及醫護工具,包含手術刀、麻醉藥的瓶子、注射器,還有針線等等。
雪唯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紅色的眼眸中有著明顯的怒意瞪向多倫斯,「都受了重傷還走這麼遠,你是不想活了?」
多倫斯一鬆懈下來,身上的痛覺猛地竄上腦脊,渾身發汗如雨,藍色的髮絲貼黏在額頭和臉頰,失血過多的他嘴唇死白,幾乎快要昏死過去。
別說回應雪唯的話了,他現在光是喘口氣都很辛苦。
維爾擔心地問:「……他沒事吧?」
「不知道,但我會盡力而為。」雪唯翻找一旁特殊冷存的箱子,喃喃自語著,「印象中他血型是B吧?……還好這裡還有幾袋B型血……」
確定拿到B型血袋之後,雪唯在多倫斯沒受傷的手臂彎處的靜脈插入輸血針,將血袋掛在高處並接上長長的透明管,血開始從管子輸入多倫斯的體內,補充失去的血液。
在準備時間中,雪唯在病床旁放了本厚厚的書,專注閱讀。
「嗯……接下來注入麻醉劑……多倫斯體重應該六十幾公斤吧……要用哪種麻醉劑來著……」
雪唯喃喃自語著,手上拿了好幾種麻醉劑卻還是無法下手,難得微微蹙起雪白的眉頭,幾乎埋首在書中尋找線索,雪白的髮絲盤在書頁兩側。
──沒錯,一副新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