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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記】當兵那段日子的回憶-人際制度篇

作者:半瓶醋│新世紀國軍戰士│2013-08-09 18:02:08│巴幣:32│人氣:747
每個人當兵都或多或少會體會到軍隊這個組織的荒謬性,運氣好的人你可以把它當成一場笑話或是鬧劇(就像電影報告班長那樣),然而運氣要是比較不好,你可是笑也笑不出來,軍隊組織那種強調上司對下屬擁有絕對權力的規定總是會被誤用,特別是在承平時期。

我服兵役的時間是2000年的4月5日到2002年的2月5日,在2000年的6月的時候我被派到了東引島當兵,下部隊的第一天我就體會到了這種恐怖的滋味,當天整個連為了將要到來的下基地做射擊訓練,我和另一位同梯的新兵被帶到送到西引島射擊訓練場向連長報到,在射擊訓練結束之後,整個連摸黑走夜路經過兩個島中間的中柱橋回連部,我當時被命令揹副連長的槍跟著部隊一起走,這次行軍決定我整個役期的命運。當時連隊的成員相信將槍枝護木上的螺絲放鬆有助於射擊的精準度,然而副連長打完靶之後,忘了把螺絲拴緊,而剛剛下部隊的我根本完全不清楚此事,部隊走到一片漆黑的橋上時,我揹的槍螺絲掉了,當槍上的塑膠護木掉下來發出聲響時,大家才發現此事,在軍隊這個所有東西都無法循正當管道拿到補件的單位,掉了一個槍枝的螺絲可說是恐怖至極的大事,於是接下來整整一個小時,整個部隊都在一片黑暗、大浪聲響不斷的橋上摸黑找一個小螺絲,結果當然是怎麼找都找不到。




維基條目當中的65步槍檔案照。


回到部隊,身為槍枝保管人的中尉副連長(我真的忘了他的名字了,好像是性黃吧)把我叫到中山室,在所有人面前吼了我一個多小時,這一個多小時讓我五味雜陳,這十年來,夜闌人靜之時,我都會回想此事,想著當時自己的孤立無援,想著自己那莫名其妙所經受的責難,在一個20歲出頭,頭一次離開大學那種自由風氣的溫室,抵達一個連語言和價值觀都完全不同的陌生人堆當中,那是一種深刻的絕望。

即使當時我是一位非常了解步槍以及打靶習慣的士兵,恐怕我都不一定會知道步槍上頭的螺絲有沒有鎖緊,更何況當時的我不過是個受過兩個月新訓的士兵?這位副連長應該是面子掛不住才需要找一個人遷怒,而從一天開始,我在這個連上就成為了黑五類,因為此事,我被禁假四個星期,然後接下來又被以違反各種規定為由不斷的增加禁假,整個役期,算起來我有八個多月沒有放過假(役期當中回台灣本島的返鄉假不算在內,因為禁假不得禁返鄉假),等到某個星期天我終於可以走上東引島的小鎮之時,我已經當了整整一年多的兵了。在這期間,我只能不斷說服自己,就當自己從來本來就沒有休假吧。在那段時間裡,有許多時刻我都不斷想著我要豁出去頂撞他們,然而最後都是在不斷告訴自己不應該把自己的生命浪費在上頭而忍辱偷生,有一次甚至還被一位學長甩了我耳光,我拼了命才壓制住自己不衝上前去和他扭打,因為如果這麼一打,我那禁假恐怕又要多上一個月了。(後來想想,當年這些壓抑可能也導致了我今天的個性,我對於一些權力結構上頭的傲慢總是非常感冒,常常直言頂撞,甚至因此常常被老一輩人視為"沒大沒小")。




中柱橋,我當時掉螺絲的地點就在中間那個經國先生像的下方。
圖片來源:http://www.rhythmsmonthly.com/?p=12697


軍隊單位為何今天在洪案會遭受如此巨大的責難呢?一方面軍隊單位本身有一個原罪--他們徵召的役男人正好都是在成長的叛逆期,卻在這種權力結構之下被壓抑,這種年輕時累積的恨,絕大多數人都不會忘記,像我就因為這件事情讓我回想到了上面我所寫的這些往事,我沒有辦法遺忘,卻因為此事讓我記得更深,而在這個全民皆媒體的時代,過去軍方所得罪過的所有役男在今天全部都成了反撲的一份子。

另一方面,軍隊自己本身制度的僵化,導致許多事情總是非常的荒謬,報假帳,填假資料等事情在軍隊當中摟見不鮮,而且所謂上對下的命令擁有絕對權力的制度,也讓很多事情無法得到合理的解決方法。而且義務役對於軍隊單位制度的不了解,也總是讓長官有辦法對於軍隊的法規有自己一套的解讀方法,簡單的說,役男進入部隊,基本上根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因為你跑進了一個遊戲規則不你在設計的地方,而且那個規則你還永遠沒有辦法了解。2001年4月左右就發生過一個讓我印象深刻的真實案例,剛上任不久的旅長經過我們連部外頭,看到軍用通信線一條一條的裸露在建築物外頭,就把連長叫出來念,說軍線裸露要是有敵人來把它剪斷怎麼辦,旅長這麼一說,接下來就有人要倒霉,一連兩個星期,整個連部的士兵揮着簡單的十字鎬與鐵鍬,試圖想要在堅硬的水泥地挖出一條溝來把軍用線掩埋,最後水泥地挖不出溝,島上又找不到破開水泥的工具,一切在徒勞無功的忙了兩個星期之後不了了之,(事實上我個人懷疑連長應該就是打算虛應了事),你要說這件事情出了什麼問題?旅長的疑慮其實沒有錯,但是他完全忽略也不想理會會造成軍用通信線裸露的原因,而接受指令的連長也完全不想思考要用什麼方式把通信線路隱蔽,只是旅長說了一句埋起來,他也就傻傻的下了埋起來的指令,而完全忽略現實工具的缺乏以及原本地面的條件,於是這個只講服從,不講融會貫通的概念造就了一個完全無法達成的任務。

就像我當年這件事情,若如果發生在一般的學校、公司單位,都不致於會讓一個人絕望至此,料件丟了,頂多賠償,然而在部隊當中你的料件永遠申請不下來,可是督導若是查出你有缺,就是會不問理由的懲處你,也因此很多保管物料的人往往都會私藏料件,好在發生損壞或是需要補件的時候有救命的物資可以補救,往往在單位裡頭的某些地方挖洞藏起來,也因此在當時一個螺絲的遺失竟會讓整個部隊停止運作,尋找這個掉了的螺絲。在一般的學校、公司單位,長官或老師覺得自己沒有面子,也不會因此讓一位學生或是下屬感受到絕望,因為下屬或是學生當下難過,卻總是有家可回,有自己私人的空間與時間可以喘息,然而此事發生在軍隊當中,人生地不熟,無人訴苦也申訴無門,許多忍不下這口氣的人,(你要說他們怎麼這麼不冷靜?他們多半才20歲,不冷靜的人多的是呢)又很容易就可拿到步槍這種可以傷人的武器,很容易就會釀成重大危安事件,當年掉零件這件事情,我相信沒有人能夠說我必須負起這個責任,然而在這件小小的事情上頭,我一個二兵卻沒有辦法獲得公道,就連這麼件小事,都可以把一個兵搞得如此絕望,整個部隊又有多少這樣的職場罷凌每天不斷的在發生呢?

軍隊美其名擁有政戰這個心輔單位,然而許多按照規定固定要填的資料往往都是虛應故事,而且文書量過大,一個連單位有一百多人,每個人卻都要有所謂身心評量表要寫,而且負責這些資料的人並不是全職在處理此事,往往同時還會擁有訓練等業務得執行(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參一、參三、參四等業參負責人身上,往往他們都擁有大量的文書資料表格得處理,卻總是還得同時應付填滿每天時間的訓練課程,以致於這些業參都幾乎都必須在晚上加班工作,然而軍隊後來知道這些問題之後又顢頇的規定不准加班,於是各業參就必須要荒謬的偷偷加班來完成這些業務)超乎尋常的規定導致所有按時繳交的文書資料幾乎全都是假資料,申訴管道僵化,心輔單位也樣版化,於是整個部隊的士兵幾乎都會處在高壓力的心理狀態而無管道可宣洩,自然意外頻傳。

在我在東引島服役期間,我待的營單位發生三次意外,兩次死了人,一次造成人員重傷,一次是2000年八月左右,一位士兵站哨時用步槍自殺(此事疑點重重,有拿過65K2步槍的人應該都知道步槍的長度,除非是死意甚堅,否則是很難用來自殺的,可是營單位所做的結論就是自殺)、第二次是2001年春節期間,士兵意外從據點的墜崖落海失溫致死(東引島的冬天室溫只有6度到8度,該員從9點左右被單位發現失蹤,晚上11點在崖底被發現半身泡在海中,雖然送到醫院急救,仍舊回天乏術)、第三次則是在2001的九月凌晨,一位長久遭受壓力的義務役一般兵忍受不了心理壓力,在上哨的時候持步槍狹持班長,並且企圖自殺重傷。以一個承平時期的部隊來說,這樣的傷亡率可說是非常的高的。

昨天,我在路過一間零售百貨店前,偶然聽到了一男一女兩位店員在討論洪案,男店員認為,軍隊當中是一個考驗人際關係的環境,他認為洪必須要為了自己人際關係負起責任,其實在某方面而言,我沒有辦法否認他的言論,我在一個環境當中人際關係不好交不到朋友,的確我必須要自己擔負起責任,然而這個男店員的言論忽略了一個重點,在軍隊當中,當人際關係與絕對的權力階級制度交會之時,會引起多麼恐怖的化學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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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4 篇留言

wizard
我對軍隊沒甚麼好說的,都是他們自找的,活該!

如果軍隊要抱怨不公
那請他們去問問美軍、英軍、法軍、德軍、日本自衛隊,甚至是全民皆兵的以色列
去問問那些國家的人民有沒有這麼仇視他們的軍隊?

問題是出在誰身上,一目了然

08-09 22:11

狼小鹿
好黑暗喔 我無法想像要我去當兵會怎麼辦…

08-10 10:41

月巴豆頁 楊伐善
#W#

08-10 14:57

Z101
嗯…沒錯,過去軍方累積的鳥事,造成退伍役男的反撲,加上現在軍系鬥爭,ㄍ_ㄍ,更加讓人瞧不起。

08-10 1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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