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五十三分,那時,我在臉書上面,以黑白的文字、用新細明體打下了短短的幾字,『九點十分』,按下了留言。原想說,只要打上這行字,我是不是就盡了我的責任,送完妳最後一程,然後就可以從痛苦之中解脫。可是我的情緒卻一直沒有復平,胸口彷彿出現了一個坑洞,悵然若失。
第一次相識是在台北,我們的母校。入學之初,男校畢業的我,與女校畢業的妳相鄰而坐,兩人相望著彼此默不吭聲,只覺得過分尷尬。這份尷尬隨著小組作業、啦啦隊、美工分組我們都幸運地分派到一塊,而逐漸消逝。隨著尷尬的化解,我們之間增添了一層曖昧,而那一層的曖昧在我的告白之下結束,然後換來濃稠的幸福。
開始交往,是在高二的末梢。
第一次知道妳的病情時,那時,我剛滿十八歲,妳總是愛聽信於那些流言蜚語,胡鬧著說要灌我酒。我拗不過妳百般的任性,晚自習結束從學校出來之後,妳便拉著我直衝便利商店。妳上看下看都看不滿意,嘟嘴說著那些酒都配不上我。從便利商店出來之後,妳又拉上我直往酒吧奔去,卻不記得自己還未成年,硬生生地被保安擋在了門外。當天,我像是笑瘋了,百笑不厭。
十一點,手機鈴聲打斷了我們的嘻笑怒罵,那是妳的父親。妳敷衍的跟他說,要去女同學家過夜,又應付了幾聲後掛掉了手機。於是,我懂妳的意思,便傳了發簡訊,要妹妹轉達,說今天不回家。那夜,我們潦草地跑到了便利商店,買了幾罐便宜的酒,便在能夠仰望星空的公園裡啜飲,「以謊言向謊言乾杯!」妳笑鬧地說道,並且祝我生日快樂。
不知道是出於酒精,還是情愫,我們並排的躺在草地上,牽著手、數著星星,徹夜未眠。隔日,望著太陽從大樓後方升起,從屋頂上照下曙光,我親吻妳睡眼矇矓的臉龐,然後在妳的耳旁輕快地細語,去喝杯咖啡吧!
然後,我後悔了。
咖啡因的刺激下誘發了心律不整,妳抱著胸口喘息不止。我不明白所以,只知道要把妳送到最近的醫院,於是把妳背起拔腿狂奔。途中妳的雙手不時地勒緊我的脖子,透著那股窒息感,我彷若感受得到妳的心在絞痛,令人痛不欲生。心痛,心也痛。
等到妳父親出現的時候,我不知道如何面對他。他瞥了我一眼,一絲訝異也沒有,又或者早已被唯一的女兒被送到醫院這件事震懾住,完全沒有心思顧及他物。
心臟衰竭。那彷彿是神的戲言,無情的宣判妳的性命還剩下六年不到。
後來,我放棄了心目中的第一學府,為的就是跟妳同校。大學四年之間,我的筆記永遠都有兩份,我的一份,以及妳的,深怕妳隨時會心臟病發。隨著妳越來越常進出醫院,路痴的妳竟然告訴我,妳早已把病院的路線給摸熟了,我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最後的那一夜,我的神經隨著心脈儀的警告聲時而繃緊、時而放鬆。原以為妳會像往常一樣熬過來,沒想到隔日的九點十分,隨著「嗶────」的長音,妳的生命嘎然而止,落下了休止符。
我與妳的最後一站,從台北到花蓮,從相識到離別。
跨越了橫桿,來到了斷崖的邊境,我抱著妳臨崖而坐。
妳曾說過,妳喜歡海、嚮往海。這件事情,父親也知道,所以答應了我。
我親吻著妳的額頭作為訣別,那是我少數還認得是妳的地方,然後從那懸崖上,將妳灑落。
而被風帶走的妳,那般的輕柔、飄渺,終將也會舞落於海面上,然後在我心底沉積下來,永遠不可抹去。
最近新入的公會,每周都有兩個題目的大坑......我覺得我會跌死......
後記:我其實不是很會寫悲文,只能說我盡力了。有什麼建議儘管提出,我會仔細探討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