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換
舊版
前往
大廳
小說

老車夫

在下 | 2012-06-30 11:52:17 | 巴幣 2 | 人氣 256

WOW - 極短篇
資料夾簡介
最新進度 [WOW]囚牢

  非系列WOW短篇故事:《宿命》、《獵鳥的故事》、《黑色新娘》、《吉納維與科娜塔》、《風暴之尖》、《少女的日記》、《贖罪島》、《死者所求》、《老車夫》
 
 
 
    老車夫
 
 
 
  老車夫失眠已有相當長一段時日了,不論是生前,亦或是死後。
 
 
 
  生前,老車夫就住在提里斯法林地西方的一個小鎮子,靠著幫人拉車,賺取微薄的收入過日子。每日的生活是這麼開始的:天還沒亮,就拉著破爛的四輪推車上阿加曼德磨坊,到了磨坊,貨物上車,便開始拉往提里斯法各個莊園與農場。
 
  阿加曼德是提里斯法數一數二的大財主,這個家族人丁興旺,富有又慷慨,老車夫受雇於他們、也受到很多照顧。他們販售到其他莊園的貨物大多是麵粉與穀類,除了與其他農場交易,他們也為皇宮服務。老車夫每天工作的第一站,便是宏偉的羅德隆王城。
 
  天才濛濛亮,王城內的市集早已熱鬧起來,老車夫也在此時到達。儘管天天進出王城,那些王公貴族卻也不曾見過幾個;老車夫頂多是在城中廣場卸貨,與王城禁衛軍聊個幾句,順便瞻仰皇宮的輝煌,便前往下一站。
 
  布瑞爾也是個豐饒的小鎮,老車夫就是在此與妻子相識的,不過早在老車夫過世前幾年,她就先行一步離開了老車夫。在布瑞爾卸完貨後,老車夫便會前往墓園,探視老伴──葬在布瑞爾的墓園,這是她的遺願。老車夫希望自己死後也能在這個生氣盎然的小鎮落腳,畢竟他住的那個小鎮太死氣沉沉了,尤以那陰森森的鐘聲,總是令人不寒而慄。
 
  離開布瑞爾後,接著是前往修道院,之後再去幾個小農場;等到他疲累地回到阿加曼德磨坊時,夕日早已西下。阿加曼德家族的長子是個謙虛有禮的紳士,在老車夫結束工作要回家時,總會多送他一些食物,這讓貧窮的老車夫總感到既溫暖又感激──比之刻薄又惡毒的次子,實在好太多了。
 
  說也奇怪,老車夫早出晚歸,每日歸來後都已筋疲力竭,晚上卻總是難以安眠。不論是窗外蝙蝠在振翅、野狗驚慌的呼叫,亦或是路經守衛的火把、貨車搖晃的油燈,任何聲音與光線都會對他的睡眠造成阻礙;老車夫幾乎沒有一日得以安眠,夜夜是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直到他死去時,才有了短暫的安眠。
 
 
 
  當羅德隆的王位繼承人──阿薩斯王子歸返之時,也同時造成了這個豐碩的王國毀於一旦;老車夫自不在例外,死在這場天災下。
 
  老車夫還記得,當他醒來時第一個感覺到的東西並不是墓穴的黑暗。而是鐘聲。這裡是老車夫生前居住的地方,亦是他死後重生的家園。這裡是喪鐘鎮。
 
  從死亡中甦醒,老車夫的生活卻沒有多大改變。從前他們是羅德隆,死後則是羅德隆的被遺忘者。老車夫繼續拉著車,由喪鐘鎮、幽暗城、布瑞爾、亡靈壁壘再歸返喪鐘鎮;路線稍微有些改變,但老車夫仍然在拉車過日子。
 
  老車夫仍然辛勤工作,仍然會去妻子的墳前,仍然進食,也仍然睡眠──只是,他睡不著。
 
  「睡覺?你還是個死人嗎?」幽暗城商業區的吉納維‧卡隆露出鄙夷的表情,「我很抱歉沒辦法幫上你的忙,老車夫先生。而且,比起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復仇要重要多了。」
 
  「她說得沒錯。」廚師拉林夫‧安迪恩翻閱著提里斯法輕食摘要,冷漠道:「我們可以進食、可以睡眠,但那一點也不重要。我們的生命是用另一種形式活著。」
 
  老車夫並不明白他們所謂何事,只知道自己習慣了──習慣呼吸時發出咻咻聲、習慣吃東西時要嚼個二十下、習慣睡覺時枕個硬枕頭,然後在每個夜晚徹夜無眠。
 
  儘管如此,老車夫還是想克服自己失眠的情況──黑暗女士在上,從生至死,求個安眠也是奢侈嗎?
 
  於是他求助於鍊金房的藥劑師們,希望能解決這從生至死的久疾。理所當然,所有人都當他是個笑話。
 
  藥劑師基佛一面戳著地牢中的綿羊,一面斷斷續續的尖笑著;化學家弗雷笑倒在地上打滾,不慎打翻了藥瓶,地面瞬間被腐蝕了個大坑;大藥劑師法拉尼爾則認為這是個嚴重的侮辱,讓憎惡守衛把老車夫「請」了出去。
 
  被肉魁儡扔出鍊金房的老車夫落在城內的水道,當他爬上岸並將身上的黏菌一一摘下時,一名藥劑師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赫伯特‧哈爾希醫生並沒有取笑他,反倒是給了他一付藥方,讓他按時服用,且要求他將服用後的情況告知且記錄下來。
 
  此後,失眠的老車夫不再失眠了。他竟能如同生者入睡,甚至到了固定時間就會立即睡著,比生者的生理時鐘還要準確。他將現況一五一十告訴了哈爾希醫生,儘管感激,卻又有些疑惑。
 
  「我不會作夢。」他這麼告訴醫生。
 
  「死者不應該作夢。」操著貴族口音的鍊金學者溫和地這麼說道。
 
  能睡眠卻又無法做夢,這讓老車夫無法真正感受到身心的休息。不論白天、黑夜,靜謐、喧囂,能夠毫無阻擾地安然入睡,可無法擁有夢境,就不像是真正睡著過──那根本不叫睡眠,應稱為昏迷。每每在深夜闔上雙眼,彷彿過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睜眼醒來,白仕女卻早已悄悄離去,老車夫又過了一個無夢之夜。
 
  他沮喪地向同胞們訴苦,人人都譏笑他不像個死人;向醫生尋求解救之方,換來只是句「無藥可救」。
 
  「人死都死了,還救什麼?」
 
  老車夫自怨自艾地嘆著氣,坐在銀行前的橋上,向著一名陌生的釣客訴說自己的境遇,而這名身披鎖甲的被遺忘者不發一語,只是默默釣魚,似乎不曾聽入老車夫的苦楚。
 
 
 
  如此無奈、哀嘆地過了一段時日,突然有一天,一名沒有下巴的盜賊跑來找老車夫。
 
  「聽說你想作夢是吧?咯咯咯……」
 
  原來是哈爾希醫生派他來找老車夫,並說要給他解藥的。老車夫喜出望外,還沒讓那名沒下巴的被遺忘者甩完舌頭上的口水,老車夫就一把搶過他手上的藥瓶,咕嚕咕嚕一飲而盡了。
 
  倏然,眼前一黑,老車夫倒下去了。倒下那一刻,他竟看見了已逝的老伴、朝氣蓬勃的布瑞爾以及繁華富庶的羅德隆王城。
 
  他確信自己是在作夢。就是在生前,也不曾見妻子笑得如此美、不曾見皇宮如斯金碧輝煌。那是極為美麗的秋季,儘管疫情尚未穩定,但收成還是不錯的,更何況阿薩斯王子載勝而歸,依然稱得上是個好時節,更有不少新人在此時步入禮堂。老車夫看見人人都歡笑著,熱烈為歸來的王位繼承人歡呼;他們都深信,和平將會永久持續,未來是充滿希望與光明,羅德隆王國將由阿薩斯王子的領導,邁入另一個盛世。
 
  他確信自己是在作夢,因為羅德隆已經亡國,百姓皆成了由墓地中爬出來的怪物。縱使老車夫死後過著如同生者的生活──他希望能像活人一般活著──但一切與生前不再相同。
 
  他們住在幽暗陰溼的深林裡,立於漆黑腐敗的大地上,所見盡是醜惡,所聞盡是痛苦;戰鬥的意義是為了生存,生存是為了復仇,而復仇之後……復仇之後,他們應該為什麼而活?
 
  身為死者的老車夫不曾想這麼多,他只是想活著,為了活著而活著,為了像個活人而活著……但他們已經死了。他們是被遺忘者。
 
  他確信自己做了場美夢。只因死者沒有權力享有生命的希望與美好,僅僅懷抱著終將到來的絕望。
 
  「人死都死了,還作什麼夢……死人就要有死人的樣子,你的救命藥,就是毒藥啦,咯咯咯……」
 
 
 
  很久以後,那名曾默默聽著老車夫訴說心事的釣客,在幽暗城的護城河裡釣到了他的顱骨。當然,這名釣客不曉得這枚顱骨的身分,甚至於,他根本不記得老車夫這個人。
 
  而老車夫也不再失眠。這次,他在朝思暮想的美夢中,寧靜且安祥,永遠地長眠了。
 
 
 
    老車夫  完。

創作回應

更多創作